第八章 帕瓦诺蒂国际马术展展览 我一生都是个运动迷,甚至到了有些疯狂的程度。我喜爱各种运动,最爱的则 是足球。在我的记忆中,童年的空暇几乎都是在踢足球中度过。我不在学校上课, 也不与家人用餐时,一定就是在外头与邻居的朋友玩足球。我高中时踢过校队,也 加入附近的一个球会。 不踢足球的时候,我还有其他运动可忙。我参加比赛时,几乎动个不停,很少 静下来。我想我有些精力过剩,我可爱的祖母茱莉亚总是对我说:“小心点,卢奇 亚诺,你会把马儿吓坏。”我是个不差的足球员,但也没有好到想当职业球员。即 使如此,时至今日,我还是深爱足球。我身上的足球血液和音乐一样多,我随时都 密切追踪职业球队的比赛结果。我或许不能确定上周有谁在伦敦皇家歌剧院或斯卡 拉歌剧院登台献艺,但我肯定可以告诉你佛罗伦萨或马德里的比赛由哪一队获胜。 足球赛季当中,不论是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打电话给意大利的朋友问比赛结果。足 球对我的演唱生涯甚至也有很大的影响,我和多明戈、卡雷拉斯的第一次三位男高 音演唱会,便是靠足球结缘。 我也喜欢网球,膝伤开始困扰我之前,我一直定期打网球。无法快速移动后, 我还打了一阵子双打,但最后还是完全退出。人们说我是很有侵略性的网球员,我 经常和我的朋友蕾娜达·纳什(Ren ata Nash)以及她的先生一起打球,她说我当 她的双打搭档时,只是站在定点不断对她吼着:“打! 打!”自从我的膝盖动过手术后,我就开始希望能够尽快重返球场,并自己 “打”球。 赛车是我热爱的另一项运动,年轻的时候尤其着迷,人们永远不会遗忘这类的 热爱。1987 年我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唱《波希米亚人》时,曾因为有机会认识伟大 的赛车手胡安·曼纽尔·凡焦欧(Juan ManueI Fangio)而大为感动。我是个周游 世界演唱的歌剧歌手,见过很多名人,但与这位少年时代的英雄相遇,仍让我感动 得说不出话。我少年时期还仰慕另外两位意大利赛车手:法斯托·柯皮(Fausto Coppi) 与吉诺·巴塔利(Gino Bartali),他们在我成长的四五十年代中,让赛车运动风 行于意大利。不过,和多数运动迷一样,我钦佩所有能在自己领域中表现出色的运 动员,至于是哪一种运动,并没有关系。 虽然足球一直是所有运动中我的最爱,但近二十年来,我却培养出另一种几乎 可以与足球相提并论的热爱,那就是马匹。我一向喜欢动物。我成长的时候,我们 家实在太穷,因此从未养过宠物。我开始演唱赚钱后,又旅行得太过频繁,不能养 狗。我现在还是时常旅行,这对狗不公平。狗比马聪明,而且习惯对某个人忠诚。 你回家的时候,马儿会很高兴,但它们不会像狗一样想念你。 我在摩德纳养了十匹马,我以前常骑马,但现在只有我的女儿骑。如果我的体 重能减轻一些,或许便能再骑马。 我还是小孩子时,有个叔叔住在乡下,他养有一匹小马,也有马具。我记得常 常恳求父亲带我去找叔叔,因为我很喜欢他的小马,甚至到我已经不是那么小的时 候,我还不断地做同样的要求。我的叔叔也在附近乡镇的露天市场买卖马匹,每次 跟他去市集,看着他检视马匹与讨价还价,总让我大为兴奋。我很高兴知道有关马 匹的行业,但最主要是我乐于亲近马匹。 我开始发展演唱事业并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对马匹的热爱曾沉寂了一段时间,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赏马。1979 年12 月,我到都柏林举行演唱会时,情形有 了转变。有人提议带我去看一些好马,我欣然同意,看到那些漂亮的动物时,以往 对马的热爱立刻涌现。我爱上所有的马,离开爱尔兰之前,便买了两匹马跟着我回 摩德纳。 其中一匹是已经去势的四岁公马“贺比”,它很擅长跳跃。这匹马主要是为小 女儿朱莉亚娜买的,她和我一样喜爱马匹。可是阿杜雅却大为紧张,因为“贺比” 非常活泼。虽然它和朱莉亚娜在一起时,总是像个温雅的绅士,我猜想阿杜雅从未 克服对它的恐惧。 我在爱尔兰买的另一匹马是体型庞大、强壮有力的猎马“修兰”,它是少数不 怕我骑的马之一。它非常和气、温驯,而且很快就能适应城郊的生活,我骑着它经 过交通标志或交通繁忙的路段时,它也不会惊慌。 我们本来把马养在靠近家里的马厩,但阿杜雅抱怨马厩惹来很多苍蝇飞进屋里 觅食,我们只好把马厩建得远些。除了我自己的马外,我的马厩也容纳别人的马, 所以规模非常大。阿杜雅负责管理马厩,马厩的开销高得不可思议,我和阿杜雅都 宁可不去想这件事。 从爱尔兰带马回来后,我体认到自己其实非常爱马,从此便开始随时找机会骑 马。我记得在伦敦海德公园一次不太顺利的经验。我的朋友珊卓拉·麦柯米克和她 先生与孩子一起从纽约来到伦敦,小孩子知道我打算去骑马,便恳求我带他们去, 坚称他们都是不错的骑士。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的妈妈也同行,我才能带他们去。 珊卓拉说她很怕马,但承认她会骑马。我说她必须跟着来,否则孩子就必须留在家 里。她知道孩子一心想来,只好同意随行。 起初,我们几乎找不到一匹载得动我的大马。马厩的人打了很多通电话,才在 另一个马厩找到一匹巨无霸。这匹马体型庞大,很适合我,它似乎也高兴让我骑。 但我们出发后,立刻就遭遇麻烦。抵达公园之前,我们必须通过一个汽车、巴士来 往繁忙的路口。我的马匹没有走过这个交叉路口,它开始惊慌,不愿移动,整条道 路交通跟着停顿。我骑在马背上,卡在伦敦的大马路中间,使唤不动这头庞然大物。 堵塞的车阵开始按喇叭,马匹更加惊慌,并不安地绕圈子,甚至还有些向后仰 立。我总算还安坐在马背上,虽然情况十分恶劣,可是我知道汽车不至对我们怎么 样,因为英国人是宁可杀人也不会杀马的。马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并带着我们过 马路来到公园。珊卓拉的孩子骑得很高兴,我猜想她也玩得不亦乐乎,可见看着我 在交通繁忙的大马路上和一匹惊慌的马匹周旋,对她的恐马症显然于事无补。 多年来,我很幸运地经常能在演唱的城市里,和当地人士建立持久的友谊。这 些地方的朋友知道我热爱马匹后,便经常安排我认识一些爱马人士,朋友当中有些 也和我一样喜爱马。 我经常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马,这点很难解释清楚。首先,我认为马是一种 伟大、漂亮的动物,长相非常高贵而威武。我也把马视为回归自然,逃离现代世界 一切虚假事物的途径。 马匹单纯而美丽,是大自然的美妙创造物,我相信对人会有很好的影响。 我只要接近马,就能放松心情,感觉到世界的美妙与纯净。我怀着紧张与焦虑 在不同城市举行演唱会或参加歌剧演出时,常要求当地的朋友带我去相识的马厩看 看马。 不论我多么担忧迫在眉睫的音乐会或歌剧,只要能看到一匹漂亮的马,并和马 儿成为朋友,我的内心就会立刻平静下来。我听说人们在事情不顺、沮丧或健康不 佳时,只要接近马匹,便能使得心情好转,重新获得活力。我完全相信这种说法。 对于马我还有一套旁人可能认为太过极端的理论。我相信接近马对年轻人有根 健康的良好影响。不断寻求宣泄精力与热情的年轻人,如果像我一样爱上马匹,便 比较不会受毒品或犯罪等不良恶习诱惑。我认为毒品与犯罪都是年轻人生活无聊与 无处发泄精力和热情时,最容易接触的东西。马匹本身纯净无瑕,能够使经常接近 的人变得更纯净无瑕。我知道这种论点相当极端,但我自己深信不疑。 以我自己来说,我对美与艺术的喜爱,以及我对运动的热情,都可以在马身上 整合为一体。只要观赏这些动物,便能带给我很大的乐趣。我对马的热爱很自然地 引导我接近和马有关的运动,障碍跳跃很快就成为我喜爱的运动。观赏这些神奇的 动物跳跃障碍是极其美妙的事,人们可以立即判断一匹马是否擅长跳跃。擅长跳跃 的马会昂头向前看,衡量距离,盘算该有哪些动作,你几乎可以看到它在计算这些 东西。 这种情况很像男高音面对即将到来的高音。我们必须预先盘算,测试劲道,然 后集中精力在务必超越的障碍上。我观看英勇的马匹接近障碍,然后一跃而过时, 常常思考这样的比较。当然,骑士本身也必须十分勇敢。这也是我喜欢障碍跳跃的 的主要原因,因为骑士与马匹一起冒险时,使得他也非常接近自然。 对我来说,由一位男骑士或女骑士和马匹共同做艰危的动作,是一种赏心悦目 的运动。我体认到自己对这项运动的热爱后,对世界各地的马术赛事,特别是国际 性的大比赛,也愈感兴趣。我发现这个迷人的新天地后,便开始像足球一样,密切 追踪马术比赛的消息。 1990 年,几位富裕、有影响力的墨西哥人前来找我,希望借用我的名字在意 大利举办马术展览。他们都是国际马术圈的知名人物,有强大的财力后盾,他们渴 望在欧洲赞助举行国际马匹跳跃比赛。唯一的问题是,监督这类赛会的组织规定, 一个国家只能有一项正式的马术比赛,而所有主要欧洲国家都已有各自的马术展览。 意大利也不例外,每年在罗马举行的比赛是很著名的重要赛会。我自己也有个问题, 如果要我介人筹办马术展览的事务,我会要求展览地点必须在摩德纳,因为我的演 唱行程紧凑,靠近家乡举行能使我有更多时间参与。 我们获悉圣马利诺共和国(Republic of San Marino)还没有自己的马术展览。 圣马利诺是个多山的岛国,地理上完全被意大利包围,离我夏季居住的佩萨罗不远, 当地居民非常喜欢马匹。我们提出一个构想,为圣马利诺在摩德纳举办马术展览。 换句话说,我们需要一个国家,他们需要一个马术展览。圣马利诺对这个构想很感 兴趣。 我们和国际马术圈的人士谈及这项计划时,每个人都表示赞同。马术圈的人认 为,马展愈多对大家愈有利,即使意大利展览的赞助者也十分支持这个构想,认为 两者并不互相冲突。所有人都鼓励我们继续推动这个构想。 马术比赛有三种主要的形态:第一种是障碍跳跃;另一种是马术表演,这是一 种古典的骑乘形式,马匹有时必须配合音乐表演精确的动作;第三种则是长达三天 的综合训练,包括障碍跳跃、马术表演与越野奔驰。三种马术比赛形态都是奥林匹 克运动会的正式项目。赛马与马球则是另外两种完全不同的运动,和马术比赛的关 连相当有限。 我们的马术展览的正式名称是“帕瓦诺蒂国际圣马利诺CSI0”。必须解释的是, CSIO 这个名称非常重要。这几个字母是一个法国名词的缩写,代表我们是国际障 碍跳跃巡回马术展览的成员。其中的“O ”是正式的意思,表示我们的赛会是国际 承认的重要马术比赛之一。有了这个O 字,我们便能主办马术运动中地位最崇高的 “国家杯”(The NationaI Cup)竞赛。这也是我们必须在意大利之外,找到另外 一个国家的原因,因为按照规定,每个国家只能有一项CSIO 比赛。 为了履行在摩德纳为圣马利诺举办马术展览的计划,我们必须向制定所有规则 的国际马术联盟申请许可。我很高兴他们允许我在家乡举办这项盛会,虽然我主要 的动机是利用我的名义与知名度推动我喜爱的运动,但我也乐意利用这个机会为我 喜爱的故乡做些事情。因为我知道马术展览会使摩德纳受到媒体注意,如果展览办 得成功,还会吸引很多访客前来参观。 我们的第一个问题是在摩德纳找到比赛的场地。摩德纳市内并没有合适的场所, 但我在城郊我养马的地方附近找到一块地可供利用。 举办展览之前,成立名誉委员会是很重要的事,这类政治性事务在意大利绝不 能掉以轻心。我们邀请的成员包括多位意大利与圣马利诺政府的部长,当然还有艾 密利亚—罗马纳地区议会以及摩德纳市议会的主席。然后,我们又组成执行委员会, 成员包括我多年来在马术圈内认识的朋友及一些同行。 起初,我们在争取摩德纳市合作时遭遇一些困难。我家乡的民众在这方面可说 相当奇怪,他们不喜欢新事物或是太过招摇的东西。他们说,法拉利(Ferrari ) 先生靠他的著名跑车为摩德纳带来世界性声名,他自己则是死后才在摩德纳受到欢 迎。大家起初对帕瓦诺蒂国际马术展仍存有怀疑,后来才逐渐和我有相同的看法, 认为展览对城市本身可能是件好事。 有一回,我参加一项公开集会,希望争取市政当局的支援,甚至财政补贴,结 果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我发表演说后,市长答复说他很高兴我选择摩德纳作为 举办马展的地点,这对地方是件好事,他希望马展能继续办下去。他说完话后,有 位观众站起来说:“市长先生,你说你很高兴帕瓦诺蒂马术展在此地举行,但是你 到底能提供什么明确的援助?帕瓦诺蒂先生已经表明他需要支援。”这位仁兄让我 大吃一惊。他的问话正是我害怕得罪市政官员,想说又不敢明说的内心话。我发誓 此前从未见过他,马术展览的所有工作人员也都不认识他。但他的发问促成一些结 果,所以不管他在哪里,我现在都要对他表示感激。 国际马术展必须邀请的对象非常明显,英国、法国、德国、荷兰与意大利都是 不可或缺的马术大国。由于主办单位必须支付参赛者前来比赛国的旅费,外加运送 马匹的运费,所以多数国家都乐意接受邀约。但和多数运动一样,顶尖选手的行程 一定非常紧凑,他们通常刚参加一项赛事后,便必须飘洋过海赶赴另一场盛会。也 许周日刚在加拿大结束比赛,周一或周二就得赶回欧洲,然后周三又匆匆奔来摩德 纳,参加周四的赛事。 我们的马展叫作“帕瓦诺蒂国际展览”,但第一年的事务完全由墨西哥的筹办 者总揽,我只是让他们借用名字吸引大众注意这项新比赛。我同时也协助安排比赛 的地点。第一年的盛会进行得很顺利,但我们有严重的组织问题,并导致严重的财 务困扰。若从财务观点来看,这次活动可说是一塌糊涂。 不过,若从其他角度来看,第一次的活动可说极其成功。我完全乐在其中,并 很骄傲能协助在摩德纳举办这次盛会。虽然主办者留给我们很多头痛的问题,但我 已经上瘾,不想就此罢手。不过,我也知道比赛如果要继续使用我的名义,我就必 须更积极地参与。 我密切留意马术展览的这儿年中,在马术圈内结交了很多朋友。我在马术界的 最好朋友之一是亨利·柯林斯(HenryCollins),他是纽约“国家马术展览基金协 会”的主席,曾经主持纽约CSIO 事务很多年。亨利是个不平凡的人,他对马术比 赛的事务了如指掌,对跳跃障碍尤其熟悉。亨利在每一方面都给我许多建议,在我 经营摩德纳马展时提供了最有益的协助。我请求他担任我们的执行委员会成员,他 也欣然同意。我在世界各地演唱时,经常与亨利保持连系,共同构恩下一届马展的 计划,并了解马术圈的动态。 举办“帕瓦诺蒂国际比赛”,是个庞大的方案,我真不知当初是怎么想的。对 很多人来说,举办每年一度的马术展览是一项终年不得歇息的职业,而我本身已经 有一项终年忙个不停的工作。创办新比赛的最重要工作之一,是让大家知道你是真 心想要每年办一次展览。我在另一个圈子里已有相当的知名度,这点并不是个大问 题。媒体都很有兴趣知道歌剧歌手如何经营马术展览,他们帮我们做了很好的宣传。 我们争取到企业赞助后,才有办法建造比较永久性的比赛场地设施,我们的场地就 叫作“欧洲俱乐部”。 财源问题甚至比宣传更加重要。马术展览极度昂贵,筹钱的方式之一是说服企 业赞助来交换广告。如果能找到对马匹有特别兴趣的企业家,游说工作自然就省力 得多。我们这方面的运气不错,很多企业家对马匹也和我一样疯狂。 摩德纳附近的帕尔马(Parma )市有家公司叫作帕尔马拉特(Parmalat),他 们有种处理牛奶的方法,能够让牛奶在不放进冰箱的情况下保鲜六个月。 他们靠这项技术正迅速扩充为国际性大公司,帕尔马拉特公司渴望打响国际知 名度,我们则乐于获得他们的支持。 波隆纳的高级皮件制造商泰斯托尼(A. Testoni)公司,是我们的另一家重要 赞助厂商。泰斯托尼公司很有机会成为另一家古奇(Gucci )或爱马仕(Hermès ), 他们需要打知名度,所以很慷慨地提供赞助。泰斯托尼公司负责与我们接触的是名 叫西维亚·加利(Silvia Galli)的迷人年轻女士,她的构想与组织能力给我很深 的印象,我后来请她担任帕瓦诺蒂国际马术比赛的常任委员。西维亚的先生是位兽 医,所以她对马匹了解很多。 寻找赞助厂商与筹措财源是让我忙碌的新活动,我在两个项目上的成绩都相当 不错。亨利·柯林斯有次对我说:“卢奇亚诺,我为马术展览筹钱已有多年经验, 为什么你的成果还超过我?你有什么我不会的本事?”我告诉亨利,理由很简单: “我唱的比说的好听。”他说:“好吧,或许我也应该开始学唱歌。”我告诉他: “结果不会一样的。”亨利并不气馁,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唱呢?”我说 :“这和你说话的方式有关。”我能够成功还有个诀窍。我答应只要他们赞助我的 展览,我便反过来支持他们举办的活动。例如,泰斯托尼鞋子与皮件公司最近在纽 约第五街开设一家新店,我便在开幕时前往表达我的感激之意。我也答应为帕玛拉 特公司拍广告,因为我知道他们的产品很好,而且也乐意回报他们的慷慨赞助。 少了经验老到的墨西哥主办者帮忙,我需要其他人协助筹办展览。亨利·柯林 斯大方向我推荐英国人雷蒙·布鲁克斯一华德(Raymond Brooks一Ward)。他在马 术界非常有名,主办过英格兰所有的大型比赛,也协助英国的安妮公主筹办过不少 活动。我和雷蒙一见如故,我们对很多事都有相同的看法,对马匹的观点尤其投契, 我们相处得很愉快。我觉得我可以放心让雷蒙负责一切事务,我则重新把注意力投 注在自己的歌唱事业上。 由于我以前从未与雷蒙共事过,我要求和雷蒙很熟,而且一向有业务往来的亨 利·柯林斯帮忙掌握摩德纳马术展览的推动。亨利曾经参与我们比赛的创设,完全 熟知我希望发展的方向。所以,亨利几乎每天都从纽约打电话到伦敦给雷蒙·布鲁 克斯一华德,而我不论在世界哪个角落,也经常与亨利联系。我们三个人便以此方 式保持连络。 到了八月,离展览只有五周的时候,我正在意大利度假。突然,我接到来自英 格兰的电话,通知我雷蒙遽逝的噩耗。他当时正准备离开安妮公主的住宅,因为心 脏病发作而倒地不治。我被这个消息吓坏了,他是个很优秀的人才,他的死对我是 很痛苦的打击。我也为我的马术展览感到沮丧,离展览只剩一个月的时间,谁能继 续承办呢?我打电话给纽约的亨利,当时是周末,我在他的乡村别墅找到他。我实 在太过沮丧,只记得喃喃地念着:“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竟然不知道要告 诉亨利到底是谁死了。 亨利立刻打电话去了解事情的经过。他打电话到安妮公主家,他们告诉他一些 伤心的细节,但基本上仍是我们已经知道的心脏病发。不过,亨利带回一些令人宽 慰的消息。他告诉我,雷蒙的儿子西蒙(SimOn )一直与他的父亲一起工作,也为 我们的展览做了不少事。由于雷蒙筹办得非常清楚,他的儿子完全熟悉通盘的作业。 亨利说,西蒙·布鲁克斯一华德愿意接替父亲的位置,继续承办我们的展览。 事实证明这样的安排是正确的。西蒙工作得非常出色,马术展览如我所期望顺 利进行。我们在闭幕仪式中,大加推崇雷蒙的贡献,整个展览的成功就是对他的最 好献礼。雷蒙的遽逝让我尝到举办马术展览这类复杂活动可能经历的突发灾厄。这 类活动和歌剧一样需要几百个人通力合作,但实际成败却落在少数几人身上。如果 其中一位主要人物生病、发生意外或死亡,所有人都将受到影响。在我的歌唱事业 当中,我有时会生病,并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如今,我也尝到剧院经理时常经历的 苦恼。 举办马术展览五年来,我们的设施扩充了不少。第一年的时候,我们有跳跃比 赛的场地,一些马厩空间,以及临时性的观众看台,其余活动几乎都在帐篷里进行。 如今,我们的设施包括两座大马厩,五个活动场地,其中两个是草地,三个是沙地。 另外还有马匹走道与围场,三座俱乐部房舍,可容纳四千名观众的永久看台,好儿 个停车场,办公室建筑与几家供应快餐与点心的餐厅。 我从未料到举办这类马术展览如此花钱。亨利告诉我,纽约的CSIO 每年要花 费二百万美元,意大利的开销甚至更加昂贵,而且我们每年还得付出额外开支扩充 永久设施。举个例子来说,我们最近必须更换所有马匹跳跃场的土壤。我们挖掉所 有的旧土,然后填以新土,这是让场地保持堪用状况的唯一方法,至于总共花了多 少钱,还是少想为妙。 我们建造马术运动场与综合比赛场地时,就已考虑到平常可挪作其他用途,如 骑马教学与收容马匹等,这种经营方式能够协助我们回收建造设施的若干成本。目 前,这个地方已经有一家非常好的餐厅,我们将之纳入“欧洲俱乐部”的范围里面。 这家餐厅叫作“凯撒”(Cesare’s ),如果我可以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话,我敢 说这是全世界最好的意大利餐厅之一。 每个国际马术展览都各有特色,我们的比赛也不例外。我从一开始就希望我们 的活动不要完全局限在马匹身上,而是以马匹与跳跃比赛为主体的综合庆祝活动。 我同时也举办艺术展览、商展、儿童活动以及能够加添综合展览气氛的各种项目, 但所有这些活动都是以衬托马匹跳跃比赛的盛况为主旨。 不论是为歌剧或马匹举办活动,我的目标都是把我对这些活动的热爱散布到更 广大的群众之间。我希望发掘新的爱好,让别人在原有的爱好之外,再加进我要他 们考虑的新事物。 我从一开始就希望配合马术比赛举办演唱会,而且是由我和其他音乐领域的知 名歌手共同演唱。其他的马术比赛都没有音乐会,更不用说是混合着歌剧、通俗民 谣与摇滚音乐的演唱会。我知道我们有很好的机会吸引电视台转播,并为我们的马 术展览带来更佳的宣传。 我对自己的构想很热衷,因为这可以结合我对马匹与音乐的两大热爱于一体。 更重要的是,这是以前没有人尝试过的音乐会形态,能进一步实现我的野心,吸引 更多的人接近音乐与马匹。爱马的人士可能接触到他们不熟悉的音乐,爱乐者则可 能进而对马匹发生兴趣。 我邀请伟大的英国摇滚歌手斯汀(Sting )参加我们的音乐会,我认识他,也 喜欢他。他接受邀请后,我们都非常兴奋。我也邀请两位意大利最知名的歌手祖凯 罗(Zucchero)与卢乔·达拉(Lucio Dalla )参与。我很乐意与这些大众喜爱的 歌手同台共演,我知道我们彼此的听众几乎毫无交集,但我对这种现象很不以为然, 我相信只要他们的歌迷出席我们的音乐会,并听我演唱,必然会有一些人对我的传 统音乐产生兴趣。即使在成千上万的摇滚乐迷当中,只吸引了一百个或五十个,也 是一种突破。同样地,我的一些乐迷或许会发现摇滚乐值得一听。我对音乐领域的 藩篱一向很不赞同。 我时常想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到接办马术展览。1994 夏天,从6 月到举行 展览的9 月间,我们每天都有会议,往往从清晨六点就开始忙,一直到隔天凌晨三 点钟才得休息。演唱歌剧与音乐会本来就是很艰难的工作,经过整个乐季的演唱后, 我需要在夏季放松心情休养身心。可是,我却自找麻烦揽来声乐比赛与马术展览的 繁重事务。 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但1992 年举办第二届马术展览时,我习惯将行程排得 过紧的结果,使我陷入很大的麻烦,并发生与流行歌手同台演唱时对嘴歌唱的事件。 这样做是不对的,我犯了这项错误后觉得很懊恼,我愿意解释整个事件的原委。和 很多罪犯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这样的意图,但仍一步步陷入麻烦。 我那年的活动行程和以往一样紧凑,好不容易熬到夏季,可以回到佩萨罗休息 时,却得为马术展览的音乐会展开排演。吉尔多·狄·伦齐欧来到佩萨罗,祖凯罗 带着他为我写的歌曲前来,卢乔·达拉同样也写了一首新歌要我演唱。我在音乐会 中负责的节目不仅是以前不曾唱过的歌曲,也是另一个领域的新音乐。我很乐意尝 试新的东西,但不熟悉这类音乐让我变得很紧张。 我记得跟几位摇滚明星去佩萨罗附近的小镇排演,大家玩得很愉快。他们悠游 自在地过日子,身旁随时都有朋友与美女相伴,这种生活方式让我煞为羡慕。我们 都是职业音乐家,但他们的工作环境和我全然不同。排演场所位于山坡上,看起就 是个充满欢乐的地方,我们在轻松的气氛中录制了所有的音乐,我自认唱得很不错。 9 月间摩德纳马术展览举行之前不久,我在伦敦的柯芬园唱了几场《托斯卡》。 马术展览的临时突发状况很多,我必须时时以电话和摩德纳与纽约保持连络。我一 方面卡在托斯卡与卡拉瓦多西的爱情之间,一方面还得为马术展览的问题伤脑筋, 根本无暇顾及我们的流行音乐会。 我在展览之前四天抵达摩德纳时,除了大主教外,几乎所有人都立刻找我讨论 他们的问题,情况可说是一团糟。马术界的大人物开始抵达时,我必须尽地主之谊 欢迎他们。赞助厂商与他们的家人希望我能拨时间和他们一起,我也乐于奉陪。但 我还必须参加开幕仪式,而且展览期间每天都有大会主办人的应尽职责。此外,我 还得亲临现场观赏我费心主办的马匹跳跃比赛。 当然,这是我甘心乐意的事。 夹杂在这些繁忙事务之间,我愈来愈担心音乐会。我不敢确定还记得住我的歌 曲,而且我根本没有时间可以排演。另一方面,我在演唱歌剧或音乐会之前,通常 会像病童一样保护自己,我尽量避免外出,必须外出时,一定裹得像爱斯基摩人一 样密不透风。如果你看到照片里的我被帽子盖住整个脸,嘴巴还以围巾蒙着,我并 不是在耍帅或故作神秘,只是在保护我的声音。 在马术展览期间这样保护自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必须全天候在外面奔波, 穿着必须像个正常人,不能妥善保护自己。我提这些事的目的不是要找借口,而是 希望解释引导我犯错的原因。 我在音乐会日益迫近时,想起了我们为节目所做的录音。我问技术人员是否可 以在其他歌手实况演唱时,以录音代替我的演唱部分。他们告诉我,从技术的角度 来看不会有问题。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恐惧与科技引导我铸下大错。我另外还拨错一个如意算盘。 我自认只要嘴形能配合音乐,就可以表现得像是实况演唱一样,没有人会注意到是 一个月前的录音。这可说是我最愚蠢的想法。因为音乐会实况转播到意大利全国, 人们告诉我,任何四岁小孩都看得出我没有在唱,音乐不是从我嘴巴跑出来。剪辑 人员制作这场音乐会的录影带时,大发慈悲拿掉所有四岁小孩都可以看出的造假部 分。但在实况转播中,全意大利人都把我逮个正着。 我想全世界的报纸都报导了这项丑闻,我可说是音乐圈中的0.J.辛普森(Simpson)。 成名的代价是当你犯错时,人们也加倍地注意。报纸连着几天报导我的罪行,我承 认我是罪有应得,我既然在音乐会上表演,观众当然有权要求我实地演唱。我看重 的是他们听到我正确无误地演唱的权利,但我也知道这不是最重要的事。 我对新闻界的批评仅有一点怨言。所有演唱丑闻的报导,几乎都称这是一场 “帕瓦诺蒂音乐会”,一再强调“帕瓦诺蒂被逮到在音乐会上对嘴演唱”。 我在欧美各地的朋友告诉我,报纸上从未提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帕瓦诺蒂演唱 会,节目几乎清一色是我完全陌生的流行音乐。 我认为其间的意义有很大的不同,我很希望媒体在大肆报导的同时,也提到这 点区别。使用录音代替演唱怎么说都是不对,我不须加以否认,但假设我对嘴演唱 的是我平常唱的古典音乐会曲目,那就更加不可原谅,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他们便 有权把我押到刑场枪毙。我犯的错实际并不是这样罪不可逭,但很多人还是动手写 了我的讣闻。 假设我在熟悉的标准曲目中对嘴演唱,只有一个理由会使我这么做:我担心在 实况演出时唱不好。但如果有这层顾虑的歌手都能以对嘴演唱解决问题,每个人便 都可以在丧失声音多年后继续“歌唱”。 那次事件之后,我继续在几百个地方唱了几百场音乐会,所以,我相信没有人 会以为我是因为倒嗓才对嘴演唱。我已经获得教训,也希望整个事件能被遗忘。但 还有另一个理由让我对这次事件耿耿于怀:摩德纳的音乐会在很多方面都非常美妙, 人们却因为我的缘故而忽视这个事实。 祖凯罗与卢乔·达拉的演唱和平时一样出色,斯汀和我一起唱法兰克(C éar Franck)的《帕尼斯·安杰利卡斯(PanisAngclicus)时紧张得不得了,他说我会 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恐怖,但他其实唱得非常美妙,观众也很满意。除了我们彼此 把对方的音乐唱得很得体外,我们也酝酿出尊重对方音乐的精神,让大家了解流行 与古典音乐的藩篱并非无法跨越。不幸的是,对嘴演唱丑闻恐怕已转移了大家对美 妙演出与这层意义的注意。 1994 年第四届马术展览的音乐会中,我们邀请英国摇滚乐明星布莱恩·亚当 斯(Bryan Adams )参加。筹办这类混合不同歌手与音乐风格的音乐会,通常存在 着美妙的合作与实验气氛。由于大家都来自不同的领域,没有人会故意耍大牌。然 而,凡事总有例外。 歌剧歌手常被认为举止任性,会不断为经理部门制造头痛问题。我自认不是这 样的人,我大部分的同僚也没有这种习性,给人这种印象的只是少数人。然而,我 在摩德纳举办音乐会时,却尝到了经理部门才吃得到的苦头。 筹办音乐会免不了会有一些小问题,但多数时候还是进行得十分顺利。但1992 年时,我们有位很难取悦的女歌手却让我对以前的经理有着更深的同情。她是位著 名的法国通俗音乐歌手,我不想提她的名字,免得她指控我故意写书寻求报复(此 外,她的名字我也念不出来)。她抵达摩德纳时,不喜欢我们为她订的旅馆,便搬 到另一个地方住,但新旅馆她还是不满意,所以接着又搬出去。她在两天内换了三 家旅馆,她拒绝参加排演,自称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安排她和我一起唱首歌,然后她还得与另一位流行歌手合唱。她拒绝与其 他人合唱,坚持只与我同台演唱。然后,她又不喜欢她与我合唱的曲子,并拒绝演 唱。她愈来愈任性,最后排演之前,我们终于在她的化妆室爆发激烈的争吵。她告 诉我她不愿与我演出二重唱,所以我带着马术展览的经理一起去找她。我们试图说 服她改变主意,但她拒绝。我们告诉她节目单已经印妥,整个演出并有电视实况转 播,大家都希望节目能照计划进行。 她依旧拒绝。我告诉她,她这样做不是专业人士应有的行为。她回答说,我要 她唱这首歌才是不上道。我们继续恳求她,可是她毫不动心。最后她说: “我要你们离开我的化妆室。”我不知道自己吃错了什么药,因为我一向都很 有礼貌,但我说我不打算离开她的化妆室。她已经让我非常光火。 然后她说:“我希望自己没有弄错情况,我已经请两位先生离开,可是你们拒 绝。”我们说情况的确如此。于是,她起身推开我们走出去,直接回到她住的旅馆, 立刻打包离开摩德纳。我们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我自认从来不曾以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待过任何经理,连稍微接近的情况也不曾 发生。但不论我曾经如何得罪某位经理,上帝还是派遣这位女士来惩罚了我。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