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聚光灯下的生活 任何人和我一样走上表演这条路后,就再也不能害羞与含蓄。有很多艺术家曾 不断努力争取别人的注意,等达到目的后,却发现这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可 能花了多年的功夫争取群众的注意,一旦大家都注意他们的时候,又希望不要受到 打扰。我尽量让自己不要有同样的心结,事实上这对我也不是太难。我小时候在我 们的公寓大楼里,是一大群女人堆里唯一的小男童,很早就受到特别的注意与照顾。 我承认满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有些过了头。 我参加过三位男高音演唱会与许多转播到全世界的电视节目,也在世界各地举 行过演唱会,这些盛会的大量曝光,让我成为举世闻名的人物。这些活动的唱片与 录影带流传很广,但我认为我的体型庞大,人们见过就很难忘却,也是大家认识我 的重要原因。 不论真正的原因为何,我现在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通常,街上有人 和我搭讪或是餐厅里有人在我桌前停下来,都会让我感到快乐。我把这当作他们认 同我的象征,当然不能为此而不高兴。有人告诉我,比起其他名人,人们似乎比较 乐意接近我。如果这是事实,我也觉得快慰。但我想这并不表示他们比较喜欢我, 而是因为他们发现我仍是他们在电视上喜欢的同一个人,我还是我自己。 我希望他们也会了解,我并不认为自己比未成名的人更了不起。我知道名人总 是费心营造一种毫不在乎的模样与优越感,目的是想阻止别人打扰他们。我努力想 带给别人的感觉恰好相反,我希望人们了解我和大家一样,是正常、友善的人。如 果这样做会让更多人公然找上我,我也不能感到厌烦,毕竟这正是我要他们看到的 一面。 有时候人们不是很有把握,他们会问:“你是帕瓦洛蒂吗?”我通常会说: “是的,我想没错。”这不是太聪明的答复,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听说有人看到 伊莉莎白·泰勒从她的轿车出来时,趋前询问她是否真的就是那位大明星。她那天 大概心情欠佳,瞪了一下问话的人说:“要不然还会是谁? 葛鲁裘·马克斯(Groucho Marx)?”有人问我是不是帕瓦诺蒂时,我很想答 说我其实是伊莉莎白·泰勒,但内心比较善良的一部分仍会要求自己带着微笑,让 对方知道我很高兴他认得我。 我在纽约的时候,有时看到窗外的中央公园天气是那么好,会无法抗拒像正常 人一样出去蹓跶的欲望。我对妮可蕾达说:“走,我们出去野餐。”我们走到公园 找张长凳坐下,身边可能带着水果、乳酪或矿泉水,如果我的节食计划进展不错, 可能也会吃两条我喜欢的热狗。坐在新鲜空气中享用午餐,是件赏心乐事。有时候 人们会上前找我说话,但多数时候不会,纽约人已经很习惯到处看到他们熟悉的脸 孔。 在公众场合的时候,如果有人围在身边,我通常不会不高兴,但也不全是如此。 例如,如果我在餐厅和朋友吃晚餐,就不希望有人不断到我的餐桌前找我说话。这 种现象最常在餐厅出现,我完全可以体会。他们看到我时,会联想到食物。“啊, 对了,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帕瓦诺蒂也在这里吃东西。”而且,我坐在餐桌前的时 候,也跑不掉。但不管真正的原因为何,我在餐厅与同伴吃饭总是很难不受干扰地 进餐。 我必须承认,吃顿饭不断有人打扰是很烦的事。至少,对和我一起用餐的人很 不公平。我们的谈话会不停被打断,他们必须坐在那里一再听陌生人诉说他们有多 喜欢我的演唱。可是,我从未显露不耐的表情。来和我打招呼的人可能不知道这种 事有多常发生,如果我觉得不高兴,我会尽量隐藏在心中。 有一次在纽约中国城的餐馆吃饭时,有位妇女来到我的餐桌前,说她是我的大 乐迷。她的言辞有些含糊,我猜想她已经醉了。我向她微笑道谢,然后继续用餐。 她依旧站我的椅子旁边,并突然说:“我要你为我唱歌。”我说很抱歉,我正和朋 友进餐。她很生气,说她在听到我唱歌以前不会离开。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餐厅经理把她劝走,才为我解围。 虽然人们有时会像这样变得很无礼,我还是尽可能不显露不悦的表情。 因为我天性友善,喜欢人群,这些乐迷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陌生人的感 激可以帮助我了解自己,认清自己努力工作所换取的成就本质。如果我觉得不舒服, 或是没有心情与陌生人谈话,我就留在家里不出门。 有时候,我身边的秘书或好朋友会对我每次外出碰到的好奇人群,或是等在寓 所门外的民众感到不耐。可是,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对陌生人表现出厌烦的表情。我 告诉他们,乐迷对表演者非常重要,我很感激他们费心让我知道他们喜欢我。我请 求朋友绝不可粗鲁对待我的乐迷,这也是我每次向新来的秘书告诫的第一件事。 有时候,乐迷的反应相当可笑。巴西有个家伙专门以亲吻名人出名,他常常在 对方还弄不清怎么一回事时偷吻他们。据说,他曾吻过很多电影明星、体育好手, 甚至教皇也遭到他偷袭。人们给他取个外号叫作“大接吻者”(11Bacciaciero )。 我在里约热内卢举行演唱会时,他在我从化妆室走向舞台途中突然冒出来想要 吻我,还好被我的秘书与护卫及时拦住。不过,实际的情形并不是这么好笑,因为 警察误以为有人想暗杀我,一涌而上,场面立刻陷入一片混乱。 警察发现抓到的只是这位“大接吻者”后,气氛还是不太愉快。 我最近在纽约经历一次最有趣的遭遇。也许因为整个事件完全是自然发生,这 次遭遇一直让我觉得很高兴。那天,珍·尼米斯和我参加在五十七街举行的费城声 乐比赛的试听会,这项活动许多报纸都有刊载,我们出门时外面有很多记者与摄影 师在守候。我尽量保持风度,但珍和我急着赶赴街头另外一端的约会。我们匆匆穿 过拥上前来看我的群众,在五十七街上急走赶路。 这时,有位相当迷人的黑人小姐迎面走来。她长得高挑、苗条,穿着入时,仪 态非常高雅,想必不是演员就是个舞蹈家。这位小姐向右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 尖叫起来!我没有夸张,她真的尖叫嚷着:“喔,我的天哪!”同时还跌靠在路边 的墙壁上。 我起初以为她遭遇什么麻烦,所以就停下来。和她一起的男士也感到困惑,她 一手掩着嘴,一手指着我大声叫道:“喔,我的天哪!是他!”她的同伴看看她, 又看看我,其他人也都停下脚步。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因为实在太滑稽了。 不过,即使在意大利,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我。1987 年我为PBS 电视台拍摄 “那不勒斯之歌”特别节目的外景时,有一次工作人员在现场忙着准备,我则坐在 车上等候。拍片的消息很快传开,很多人挤在我的座车旁边围观。 有位大约九岁的男孩本来在附近卖饮料,他看到人群拥到我的车旁,也跟着离 开他的推车,走到我的车窗边,并示意我摇下车窗。车窗摇下来后,他对我说: “你是谁?为什么大家都在看你?”我说:“我是卢奇亚诺·帕瓦诺蒂。”男孩耸 耸肩,好像是在说:“我应该知道吗?”我说我是个男高音,是个歌剧歌手。 “我不懂歌剧,你都在哪里唱?”“到处都去,”我说,“伦敦、巴黎、米兰、 纽约。”“纽约?”他有些惊讶。 “我也在那不勒斯演唱,三天后在这里就有场演唱会,我可以邀请你来听吗?” 他想了大约一分钟,然后说:“音乐会几点钟开始?”我说八点。 “那不行,”他说,“我每天必须从早上八点照顾摊位到晚上九点,妈妈不准 我乱跑。”我愈来愈喜欢这个男孩。我问他的电话号码,说我可以和她的妈妈商量。 但他们家没有电话。邻居有吗?他写下邻居的电话号码给我,我说:“我会说 服你妈妈让你来听。”我和他母亲在电话上谈这件事,她非常客气,感谢我好意邀 请她的儿子,但她说他不可能去听,因为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照顾摊位。我试图说 服她改变心意,但她的心意已坚,结果还是没有成功。 有时候,我也有机会重温电视让我成为家喻户晓人物之前的滋味。我最近到维 也纳演唱歌剧,有一天,我在排演结束后,和拉莉莎与妮可蕾达坐车回旅馆。途中, 我看到一家维也纳不容易见到的比萨店,我们当时都很饿,所以决定停下来找些东 西果腹。那时候还很早,大约是傍晚六点,店里空无一人。 我们选了一张桌子坐下,侍者很友善,但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特别殷勤。 我们点了比萨后,有几位客人跟着进来,但他们也没有注意我们。匹萨饼非常 可口,而且整餐饭都没有任何陌生人打扰。我必须承认,这在最近几年可说是难得 一见的好事。有过维也纳的经验后,我开始提前在人少的时候上餐馆。如此一来, 能够安静用餐的机会也跟着大增。当然,只要可能,我一向就宁可吃得早也不愿吃 得晚。 我发现有件事我必须十分小心。因为我只要没有心情与陌生人打交道时,通常 就留在家里不出门,到最后就变得有太长的时间足不出户。有一次在纽约,妮可蕾 达要出去散步,想拖着我一起出门。她觉得我需要有些娱乐与运动,但我心情不佳, 至少没有好到想与陌生人讲话。 她生气地对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过活?你根本是个囚犯!你牺牲了太多。” 我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所以我对她说,“我的工作就是我的生活,这不是什么牺 牲。”我膝盖有问题的时候,有很好的借口留在家里。我可以享有隐私,可以避免 痛苦地走动。可是,膝伤现在已经好转,体重也已减轻,妮可蕾达不断提醒我这件 事,要我不可再利用老借口留在家里。她坚持我必须多出外走走,我也相信她的看 法没错。 同样的情况不是只发生在我必须埋首工作的纽约,我连出外度假时也有同样的 毛病。去年,我曾去巴贝多,在我住过多次的旅馆休息几天。妮可蕾达从未去过那 里,她问我岛上有哪些有趣的东西可看。 我给了一个意大利式的答复“Buh ”,意思是我也没有概念。我向她解释,我 每次到巴贝多都是为了休息,通常全部时间都待在旅馆不出门。她觉得我无可救药, 她说,“你来到一个美丽的热带岛屿,却连正眼也不看一下。”她询问旅馆有那些 有趣的地方可去,他们告诉她有个野生保护区值得一游。我们去了那个地方,我必 须承认我玩得非常高兴。我们还开车逛了部分海岸,都是我没有见过的美丽地方。 妮可蕾达开始设法让我认清纯粹懒得动和有事情不能出门,其实是有区别的。我很 高兴她这么做。 人一旦出名,就必须格外努力保持优雅有札。如果你冒犯了别人,即使是出于 无心,由于你的名气,你造成的伤害也可能比别人深。我自认在这方面有很好的本 能,而且我觉得我的教养不错,经常都能体念别人的感受,我也希望这方面的本性 并没有因为我的成功而有所改变。 比较容易出纰漏的地方,通常是我最看重的领域。第一件事是健康。如果我觉 得别人要求我做的事可能伤害嗓子或让我生病,即使会伤害到别人,我也会直言不 讳。例如,花束就可能带来困扰。有些种类的花会给我的喉咙惹来麻烦,特别是百 合花。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确实如此。所以,如果有人当面送我百合 花,我还是会说:“对不起,你必须把花拿开。”另一个例子是音乐。我工作的时 候,如果觉得某位同事的方法不对,即使可能因而冒犯对方,我还是会说出来。我 一向只陈述不同意见,不会自认是绝对的真理,但无论如何一定得说出来。 还有一个会出问题的地方则是食物。我对食物的接受度很广,也了解不同的人 会有不同的品味。但如果有人给我明显不好的东西,我根本不吃。如果他们问我为 什么,我甚至还会说出我的理由。 不久前,我和费城声乐比赛的优胜者在柏林演出《波希米亚人》时,就发生过 这样的事。主办者安排我们在一家意大利餐厅吃晚餐。我对某些国家的意大利餐馆 一向存有疑心,我很抱歉必须说德国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德国菜本身有很强烈的传 统,和意大利菜刚好是南辕北辙。但既然已安排我们在这个地方吃饭,我也别元选 择。 在餐馆的时候,我们一大群人围着一张餐桌。上桌的第一道菜是煨饭,我尝了 一口,便转头轻声对演唱咪咪的卡伦·艾斯培理安说:“不要吃,有毒。”我不知 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但味道糟透了。这绝不是意大利菜,甚至根本不是人吃的菜。 第二道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确定主厨一定会出来接受赞美,我开始思索该说些什么话。厨师来到我们餐 桌时,我尽可能保持友善。我谈到餐馆的气氛,良好的服务,以及所有其他事,就 是绝口不提食物。可是,他看得出我没有吃他做的可怕食物,所以我就尽量和他开 玩笑,希望他的注意力能从我面前原封不动的餐盘移开。 卡伦后来告诉我,我和厨师开玩笑时,说过类似不要把这些菜拿去喂狗的话, 但我确定她一定听错了。我相信我不致于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也许我的确真的说 了。因为我可以在任何事情上装成彬彬有礼的模样,只有音乐、健康与恶劣的食物 三件事例外,我想这次事件和最后两项都有关系。 我的母亲教导我必须随时对人有礼貌,因为人不一定要有钱才懂得礼貌。我的 朋友蕾娜达·纳许曾经嘲笑我有礼貌得过了头。当时,我到她位于中央公园西侧的 寓所拜访,我们坐在客厅聊。她和她的先生有一头斗牛犬,那只狗似乎颇喜欢我, 它突然跳进我的怀里,而且赖着不走。我对这种狗的声名略有所闻,所以觉得很不 自在,我的感觉在我的脸上似乎也表露无遗。 “你大可不必让秀吉一直坐在怀里,卢奇亚诺,如果你不要它,尽管把它推开。” 我说:“蕾娜达,我是你家的客人,我不能指挥你的狗应该如何。”她听懂我的意 思,便把狗带走,但说我太过拘泥。我自己倒不这么想,我自认知道如何进退应付, 但撇开礼貌不谈,我可不想惹火一头斗牛犬。 不过,多数时候我自认对朋友相当坦诚。如果我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我会对 他们直说,这是对待好朋友的不二法门,否则便是虚假了。 虽然我现在相当有名,我对很多人仍然心存敬畏。我从孩童时期就崇拜运动世 界中的英雄,特别是赛车手与足球员,现在仍是如此。我也很崇仰娱乐圈的许多人 物,法兰克·辛纳屈就是一个例子,我很高兴他现在是我的朋友。 多年来,我一直非常喜欢维克·达蒙(Vic Demone),因为他的歌唱句法十分 出色。他的妻子黛阿罕·卡罗(Nahann Carroll)是很优秀的歌手与演员,有一天, 她到后台看我。她说她的先生就在外面,他很喜欢我的歌唱,想和我见面,但害怕 进来。我要她带他进来,但强调我自己也是他的歌迷,恐怕我会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多年前,我刚开始在美国闯出名气时,有一次在旧金山开演唱会,波普·卡亨 在观众席上看到毕兰卡斯特。他知道我是毕兰卡斯特的影迷,看过他主演的每一部 电影。事实上,我大部分的英语都是看毕兰卡斯特的电影学来的。 波普去找他,问他愿不愿意来看我,毕兰卡斯特说他很乐意。 演唱会结束后,波普带着这位传奇电影明星进到我的化妆室,我吓了一大跳, 并且做出一件很愚蠢的事:跪在地上向他磕头。我这样做是为了感谢他演过的所有 美妙电影,以及他教我英语的恩情。如今,我对喜爱的名人已不再这么热情,这对 我也是件好事,因为我的膝盖也禁不起如此的折腾。毕兰卡斯特是个好人,一直到 他前年去世之前,我们都维持着友谊。 有一阵子,我迷上梅尔·布鲁克斯(MdBrooks)的电影。我记得在维也纳国家 歌剧院演唱时,突然很想看由梅尔·布鲁克斯饰演间谍的电影《生与死》(ToBe or Not toBe),因为我知道这部片子会让我的心情舒畅起来。 我派可怜的秘书四处去找这部影片,然后一起观赏,我一直都喜欢这部电影。 然后,有一天在维也纳结束演出后,我在化妆室和前来致意的人们寒喧,突然 猛一抬头就看到梅尔·布鲁克斯站在门口等着见我。我吃惊得说不出话,别人介绍 我们认识之后,我还是有点语无伦次。这就好像刚看完浦契尼的歌剧后,就见到浦 契尼走进你的化妆室一样不可思议。有些人看到我的时候,也是一脸疑惑的模样, 我完全可以了解。 成名的好处之一,是比较容易认识你崇敬的其他名人,而且,可以有机会参观 些有趣的地方。布什主政的80 年代末期,有一次我在华盛顿演唱,总统邀我到白 宫午餐,我带了秘书朱迪·柯瓦斯陪我一起去。 午餐的时候,我坐在布什夫人旁边,朱迪则坐在总统身旁。朱迪是聪明、有教 养的女孩,能以七种语言流利交谈,她坐在如此重要的世界领袖身边,我一点也不 担心。午餐中有件事让我印象深刻,我留意到每个座位前都有一小碟咸花生,我问 布什夫人是否随时都有花生供应。她说总统很喜欢这些东西,他希望每个人随时都 能尝一点。 我们一起度过一段美好、轻松的时光。但在用餐当中,朱迪把叉子放进嘴里时, 突然发出“噢!”的响亮叫声。总统很担心她是否不舒服,整个餐桌都跟着静下来, 布什夫人问说:“柯瓦斯小姐还好吧?”我对所有人说:“没什么,朱迪每次吃到 她喜欢的东西,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我不知道朱迪这一声“噢”的缘故,但布 什夫妇后来和我成为朋友,最近我还到他们德州的新家探望过他们。 我经由慈善演唱会以及摩德纳马展的音乐会,认识了许多流行歌手,有些还是 摇滚明星。我很为这个圈子着迷。流行音乐圈和歌剧世界大不相同,歌手通常比我 年轻得多,我对他们轻松处理世界性声名的方式非常感兴趣。 其中,英国摇滚明星斯汀如今已是我很好的朋友。1993 年,我们在他主办的 “拯救亚马逊雨林”慈善音乐会中结识,并成为朋友。我同意出席在卡内基厅举行 的这场慈善音乐会,他则答应在我的马术展览音乐会上演唱。他愿意跟着我尝试唱 些歌剧,尤其留给我很深刻的印象。他认为这样做会让自己出丑,但还是照唱不误。 他非常勇敢,是个正直的人,当然也以他了不起的风格演唱威尔第。 他和太太住在伦敦郊外,我到过他那美妙的家拜访过几次。他们住的地方很宽 敞,也很古老,事实上可说是个城堡。他在此处有个录音室与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 他的太太楚迪(Trudy )是个很和善的人,他们有三个小孩,分别是四岁、十一岁 与十三岁。他十一岁大的孩子,是我的大乐迷。 斯汀与楚迪在他们的城堡创造了很美好的生活,到处充满了爱情与音乐,我很 羡慕他能有很多的时间待在家里。当然,他有时候也得四处巡回演唱。他最近在南 非巡回演唱时,楚迪与他的三个小孩就来我的纽约寓所和我同住。 另一位我很喜欢的新朋友是布鲁斯·斯普林斯汀(BruceSpringsteen)。 我一向喜爱他诚实、充满活力的演唱。他处理乐句的方式很美妙,非常独特。 他和我一样,能够激发观众的旺盛精力。他请人传话说想和我见面时,我自然 很高兴。 斯普林斯汀有一次和他的妻子去拜访法兰哥·柴菲雷利( FrancoZeffireili ), 在他位于波西塔诺(Positano)的别墅作客。我和法兰哥共事过几次,我们的关系 相当良好。当时有位我认识的公关人员也在场,他们谈到了我。斯普林斯汀告诉他 们,说他很喜欢我的歌唱,很想与我见面。后来在纽约的时候,我接到那位公关人 员的电话,提起他们之间的谈话,我于是邀请布鲁斯夫妇一起吃晚餐。 我很喜欢他们,我们一起度过很愉快的夜晚。他们极力邀请我到他们的纽泽西 农庄拜访,我去那里吃了一顿中餐,大家相处甚欢。史布林斯汀一家人住在一个隐 密、漂亮的农庄,他开吉普车载我绕了一圈,让我参观他养的各种奇异动物,甚至 包括一只鸵鸟。 我那一天过得非常快乐。斯普林斯汀有三个孩子,女演员苏珊·莎兰登(Susan sarandon)也带着她的三个小孩来吃中饭,另外大概还有别家的小孩,所以到处都 是小朋友。当时正逢夏末,我们先在户外的一棵树下喝东西,再进到屋内享用美味 的午餐。 我在房内看到两张很讨我喜欢的奇特座椅,外型有点像老式的办公室用椅,橡 木材质,但很高,类似酒吧的高脚椅。我可以坐在上面让脚休息,不像平常若坐得 太低时,便很难起身。我问了椅子的尺寸,准备找木匠帮我制作几张类似的椅子。 几周后我过生日的时候,接到公寓大楼门房的电话,说我有件大型包裹。 打开一看正是那两张椅子,里面有张字条写着:“生日快乐,斯普林斯汀夫妇。” 我把椅子摆在窗边,可以坐在上面向北眺望中央公园。 我邀请斯普林斯汀夫妇来看我演唱《托斯卡》,演出结束之后,我在寓所为他 们举行一场小宴会。我也请我的朋友伊莎贝拉·罗塞里尼(1sabellaRossellini), 以及设计师杜伽(Delce )与加芭娜(Gabbana )出席。他们两人是很有才华与想 象力的服装设计师,非常新潮,包括麦当娜在内的很多名人都请他们设计衣服。妮 可蕾达说服我请他们为我设计几套衣服,她认为我太过保守。我同意她的建议,但 强调不要有金属的东西。 妮可蕾达也热衷撮合我与布鲁斯·斯普林斯汀合开一场演唱会,我们还没有任 何特别的计划,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有兴趣。不过,他是位伟大的歌手,我会很乐意 和他同台演出。 成名的最大好处是能够插手你真心想做的事,也可以协助推行类似“拯救亚马 逊雨林”等公益运动。我创办费城声乐比赛与摩德纳马术展览时,背后的动机也在 于此。我已经活跃歌剧舞台三十五年,能够赢得广泛的称许让我深感幸运。既然连 布宜诺斯艾利斯贫民区的小男孩都认识我,北京的学生也拿着我的唱片请我签名, 如果我还不承认自己已经非常有名,未免就谦逊得太过虚伪。我希望能利用在这个 领域的好运道,做些比较有建设性的工作。 我刚开始发展演唱事业时,从未认真想过会变得有名。对我来说,能有演出机 会赚到足够的钱养家便已心满意足。即使开始在歌剧圈闯出一点名堂后,我也知道 歌剧圈是个很狭窄的世界,要像电影明星一样有名,似乎是极不可能的事。 不过,在最初几年当中,我的确也体验到成名的可能滋味。1965 年,我和琼 恩·萨瑟兰在澳洲巡回演出时,新闻媒体只对访问琼恩有兴趣。她当然唱得极其美 妙,但我也不差。拜她之赐,那时我已能够完全掌控自己的声音。 我一场又一场地维持最佳状态,我知道自己已达到很不寻常的境界,这是需要 多年努力才能获到的成果。可是,一般民众却对我的表现漠不关心。 现场观众对我的演唱报以热烈的掌声,但出了歌剧院,我根本不存在。 相反地,琼恩一直是报纸与电视报导的焦点。其间的差异其实非常简单:她享 有盛名,而我默默无闻。 于是,我开始想到声名可以带来单是有本事所无法获到的尊重。我并未刻意追 求,我知道这和个人的努力没有太大关系。人们要不喜欢你,要不就对你毫无兴趣, 你只能尽一己之力,此外别无他法。然而,只要有机会能开拓知名度,如接受电视 访问等,我都会尽量抽空参加。既然我想吸引人们注意,或甚至讨他们喜爱,我便 必须设法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 如今,我有广大的拥护者,这是很美妙的事。每个人都希望获得别人的爱,我 在这方面的要求或许还超过其他人一些。然而,成名后的一切在很多方面就像是一 出大喜剧。人们似乎是对你说:“我们已经让你变成名人,现在我们要看着你出丑。” 这样听起来似乎有些怨忿不平,但我的本意并非如此。事实上,我了解这是游戏的 一部分。大众把你推上这一行的顶端后,除了推你下去外,已不知把你摆在何处。 很多人并且极端留意你下台的时机是否已经来临。我对这点知之甚详,因为二十年 来不断有人发出警报,说我已在走下坡。他们或许并不是渴盼我早点出局,只是不 想在这天来临时缺席。有些人热切希望自己是第一位看出我运道中落的预言家,而 我也同样想证明他们算命算得不准。 有时候,我认为这样的对峙相当健康,因为这会使我必须时刻拿出自己的看家 本领。 我还有另一种积极的处世态度。我从不预测事情会如何发展,每次演出对我都 是成败未知的新经验。我不会因为过去唱得出色,就认为观众亏欠我一些东西,必 须对我维持某种程度的支持。这听起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有些歌手的确认为 他们以往的声望已为他们鹰得一定的支持保障。我从来不这么想,我知道人们只以 当时的演出来评断我,其他的东西都靠不住。 名人必须与媒体的访问者玩另一种游戏,特别是电视台的现场访问。主持人为 了让访问更生动,会故意问些负面的问题让你发窘。我自己很喜欢揶揄朋友,如果 由我担任电视访问者,势必也会干同样的事。他们故意对你轻轻地撩拨,让你对自 己不会太过满意。 他们使用在我身上的伎俩,通常是特别提起某次失常的演出或是我超乎寻常的 体重,他们很想看我如何处理敏感的话题。同样的情况不断重复,我也很擅长这类 的游戏。我的秘诀是,绝对不要让自己太过认真,当主持人客气地提及某次不愉快 的经验时,我就趁机自我解嘲一番。 例如,我在“六十分钟”节目接受访问时,麦克·华莱士(Mike Wallace)问 及我在史卡拉歌剧院被嘘的经验。我知道他说的是《唐卡洛》事件,我说: “我那晚唱得不好,观众有权嘘我。”只要主持人提到的是事实,我不会有意 见,通常都能一笑置之。多数状况都出在你自己太过认真,并假装没有什么不愉快 的事情发生。如果他们想谈论我的体重,我不会在意,而且会照他们喜欢的方式加 入讨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我在电视机观众前,假装我的体重没 有问题? 我已经在本章中谈过成名带来的好处与坏处,我希望留给读者的真正印象是我 很快乐,对生活现况也很满足,最重要的是,我认为声誉是一种责任。 如果人们愿意喜欢你,你就不能让他们失望。每回登台演唱,你都得表现得和 他们钟爱的帕瓦诺蒂录音一样出色。每次在公众场合与人们见面,不管真正的感受 如何,一定得表现得愉悦与友善。不论是上电视、接受访问或走在街上,都不能让 拥护者觉得喜欢你是个错误。 这样的态度可能带来很大的压力。比尔·莱特1995 年花了不少的时间和我在 一起,他看得出我很努力不让人们失望。他对我的努力大加恭维,然后问我如何处 理相随而来的压力。我告诉他:“我有宽厚的肩膀。”只要我认真想起这件事,总 是有些事情会让我活得更脚踏实地些。最近在纽约发生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有一次,我打电话找某位朋友,接电话的是我不认识的一位女士。我说我要找某人, 她以很尖锐的声音答说:“你是谁?”这时我确定自己一定是拨错号码,但我还是 说:“我是卢奇亚诺·帕瓦诺蒂。”“是吗?”她说,“那我就是玛丽亚·卡拉斯。” 接着就把电话挂断。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