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决定、决定 我把海丝目前出现的问题打电话告诉了哈斯博士,他同意了我们的决定,让海 丝退出特殊教育班。“当你决定采用声觉语言方式时,你就不必再考虑任何其他的 选择,”他说,“海丝需要的是始终如一、坚持不懈的训练。 在目前这个阶段,让她待在公立学校的特殊教育项目中接触手语,会给矫治带 来混乱,影响她的口语发展。”他建议让海丝参加一个定期的学前教育项目,在班 集体里她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接触社会,可以受到更多的视听刺激。我们也正是这么 想的。 在朱迪·哈珀的帮助下,我们努力学习、掌握、运用声觉语言方式,加强语言 训练的科学系统性,减少盲目性。朱迪在教授海丝之后,又很快接收了一名一岁的 耳聋小姑娘朱莉·科尔曼,也对她进行同样的语言矫治。在后来几个月的课程中, 我与朱迪互教互学,共同切磋声觉语言方式,由她再转教给朱莉的母亲迪贝·科尔 曼。第二年夏天,朱迪和迪贝已掌握了足够的声觉语言方面的矫治经验,于是,我 们一起到丹佛参加为期一周的声觉语言方式深化培训。迪贝和我很快就掌握了这项 技术的基本要点,由于我们不像朱迪那样具备扎实的专业知识,对更深层次的理解 就受到了知识的限制。即使这样,大家还是都感到各自学到了不少有关声觉语言方 式的新知识,急不可耐地想回到多森,尽快在实践中尝试一下。 我认为,对于海丝来说声觉语言方式的矫治效果是极其明显的,唯一的问题是, 海丝需要多长时间,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达到预想效果。 海丝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她性格外向,胆子大。每当回想海丝四、五岁时的情 景,我就不由得想起我们的老邻居埃默里。那时,每当暖融融的傍晚,埃默里总喜 欢饭后坐在停车坪草地的坐椅上读读书,或是看看晚报什么的。 埃默里家位于沿街向下的斜坡下面,而我家在斜坡上方,这样海丝便蹬着她的 黄色三轮小脚踏车,跑到直对着埃默里家的车道上。她骑着小车向坡下猛蹬,速度 越来越快,直到她的两条小腿儿再也无法跟上脚蹬转动的速度,于是便抬起脚,坐 在车上任车顺坡飞驰而下,摆出要全速猛撞埃默里的座椅的架式。当车驶到车道的 尽头(大约四十到五十英尺的地方),海丝才突然飞快地把小方向轮向右边一扭, 小车便急转拐进停车坪,嘎地一声停下来,于是一场眼看就要发生的“车祸”瞬间 便化为一场虚惊。埃默里每当对我们说起此事时,就止不住地笑:“她头一回这么 干时,我正坐在那儿聚精会神地看书,天哪,可把我吓了一大跳!这小丫头却乐得 嘴都合不拢了,转身又跑回坡上,再往下冲。我看她顺着斜坡冲下来,活像一辆小 谢尔曼坦克。”从此,这便成了海丝和埃默里之间常玩儿不倦的把戏。每次当她猛 然刹车时,埃默里就跳起来,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海丝便乐颠颠地再玩一遍。 从此“小谢尔曼坦克”成了海丝最早的绰号之一。后来,每当我看到海丝风驰 电掣的劲头冒上来时,我就叫她“谢尔曼”。 这种敢作敢为敢冒险的性格,使海丝的无声世界和冗长乏味的矫治过程不再那 么沉闷抑郁。相反,这种性格使海丝的学语训练和生活充满了振奋人心的挑战。 海丝偶尔可能会像个固执任性的小姑娘,我时常对人说:“这孩子真是撞倒南 墙也不回头。”在矫治过程中,朱迪很快就体会到了这一点:当海丝认定不想做某 件事的时候,要想使她回头,就得进行一场意志的较量。幸亏朱迪是一位耐心的矫 治专家,她坚信,一旦我们说服了海丝,她的固执就会转化为执著的决心。在漫漫 的人生征途上,海丝更需要意志和恒心。 在为海丝矫治的过程中,也需要整个家庭坚持不懈的努力和配合,包括海丝的 两位小姐姐,她们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海丝语言矫治过程中的理所当然的伙伴儿。我 记得每当朱迪的一项矫治练习完成时,就连六、七岁的梅丽莎也会郑重其事地问: “今天我们在矫治中做得怎么样?”有时朱迪会边笑边满意地点头:“今天我们做 得真不错,梅丽莎。”有时却摇摇头回答:“你看,是谁正呆呆地闲坐在一旁,看 见了吗?”当海丝不听指导或拒绝合作时,最常见的一着就是甩手而去,跑到“暂 停角”罢课。一天,朱迪告诉我,家里那条与海丝彼此相亲相爱的小猎狗形影不离 地追随海丝到“暂停角”,坐在她的椅子旁,情意切切地望着她。“它是如此可爱, 真叫人不忍心发笑,只能赶紧想法解决问题。”朱迪说:“我不知道海丝在说什么, 她根本不想理我。但却对着小狗不停地拉狐,摆着手训斥它。”声党语言方式在初 级阶段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教会海丝怎样利用她所听到的一切声响。帮助海丝注 意捕捉声音,习惯于倾听。朱迪把一只手举起来,挡在嘴前面,问海丝:“红蜡笔 在哪儿?很好!兰蜡笔在哪儿?不对! 蓝色,非常好!”有时,朱迪会播放录有日常生活中普通声音的录音带,让海 丝根据录音带中的声音,如:电话铃声、狗叫、汽车喇叭声等等,从杂乱无章散放 在桌上的一堆图片中拣出对应的图片来。然后让海丝重复说,电话、狗、汽车。 许多矫治是通过娱乐和游戏进行的,有些是小组玩的游戏,例如“糖果园”, 玩起来就要不停地听和说。“该海丝了!”“该我了!”“黄色!”“噢,噢,快 回来!”有些活动是边听边作,比如,朱迪站在海丝身后发出指令:“请拿起绿蜡 笔,在纸的下部画两个圆圈。”等等这类的练习。 这种身后发令的方法是我们进行声觉语言训练的一种最主要的方式,像掩唇的 作法一样,目的是使海丝残留的一点儿可怜听力得到锻炼和提高。 海丝进行的语言训练治疗对我们所有的人来说,都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每天 晚上我都要把朱迪留的家庭作业做一遍,主要是重复她和海丝作过的练习。我还得 从早到晚、每天反复地念叨着那些单词儿,并让海丝依照我的要求作出相应的回答, 让她随着我练习发音。这种无休无止的、单调的重复,有时也使我感到疲惫,我不 得不经常用在丹佛培训时听到的话来给自己打气,“如果一个词儿需要重复二十次、 三十次或一百次,才能使一名听力正常的儿童理解它,学会在对话中运用它。那么 对一名听力受损的孩子,就必须重复数百次、数千次。”虽然海丝的进步缓慢而又 艰难,但每当她前进很小的一步,都使我们兴奋异常、斗志倍增。真的,海丝每掌 握一个新单词儿,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次重大的胜利。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海丝看上去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并能似像非像地发出 “海丝”的发音时,大家是多么欢欣鼓舞。但紧接着,海丝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认为所有人的名字都叫海丝。她指着梅丽莎或斯苔希或我,说“海丝”。我们只好 又一次次地纠正她,“不,不,我是‘妈妈’,她是‘斯苔希’,她是‘梅丽莎,”。 海丝终于搞清了这个概念。可“梅丽莎”的发音又成了海丝的一个新的难关, 海丝总是叫她“蒙蒂”。于是有几年“蒙蒂”就成了梅丽莎的昵称。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海丝学说话中的另一个令人惊喜的突破。那天晚上,我安 顿女儿们上床睡觉。当我为海丝掖好被角,并像往常那样说了“我爱你”就准备离 开时,她忽然看着我,甜甜地笑着回答:“喔夫摇”(I1oveyou: 我爱你)。 顿时,一股只有母亲才能体会到的那种温暖、令人震颤的感觉流过我的全身。 两年多了,我终于从我的小女儿口中听到了这些表达内心爱意的话语。 我不禁热泪盈眶,我紧紧地拥抱了海丝一下,才熄灯离去。 我们为海丝制定的长期目标是,能开口讲一点儿话,但要具备一定的听力水平, 这样在她第二年满学龄入学后,就能与正常孩子一起上课,而不致步履维艰,格格 不入。 那年春天,朱迪的丈夫要到另一个地方工作,他们夫妇俩准备离开多森,这件 事在我们的生活中激起了一阵焦虑的波澜,但它很快就被黛安娜·斯廷兰平息下来 了。黛安娜是朱迪的助手,她一直在通过观察朱迪对海丝和朱莉·科尔曼的训练, 学习声觉语言方式,还承担了其中的一些课程,与海丝建立了亲密的关系,由她来 接替朱迪,真是无可挑剔。 当然我们还是十分想念朱迪,因为她作为一名语言矫治专家,甘愿为一个根本 不会说话的失聪儿童进行矫治,而且对海丝和我家极端负责,她放弃了自己的时间 和我一块儿到丹佛上声觉语言方式培训课。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她早已不仅 仅是海丝的语言训练和矫治专家,而且是与我们有着共同梦想的挚友。 我们送给朱迪一只小小的镜框作为留念,里面镶有海丝的照片和一只小鸟的图 片,上面写着:“当上帝创造世界之时,他将鸟儿赐予了我们。这样,人们就可以 听到上帝爱的呼唤,这呼唤轻轻拨动着每个人的心弦。当失聪孩子的父母听到自己 的孩子说出‘我爱你’时,心中同样会激起爱的震颤。我们深深地感谢您!——达 芙妮·怀特斯通、比尔·怀特斯通。”海丝五岁半开始上学前班,摆在她面前的学 习语言的道路漫长而又遥远。正是那年的夏天,一个让海丝学习舞蹈的想法突然出 现在我的脑海中,我不记得是什么原因引发了这个念头,使它在那天一下闯入我的 心间,想必这一定是上帝给我的启示。由于朱迪和黛安娜有时把播放音乐作为训练 海丝听力的一种方法,于是我就想,如果让海丝参加舞蹈班,或许可以锻炼她倾听 音乐旋律的变化,这样有助于她理解人们谈话中语音、语调的起伏,避免许多听力 残疾的人在学话中最常见的那种平板单调的声音。 那时这个想法,即使在我自己看来都未免有些激进,但我们的新老师黛安娜却 认为,值得试一试。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找一位愿意和我们一起做这一尝试的舞蹈教师。我把电话 簿从头翻到尾,只找到了四家舞蹈学校,我便逐一与他们联系、前两家给我的回答 一模一样。 “您好,我是达芙妮·怀特斯通,请问能否接收我的女儿参加芭蕾舞班?” “十分欢迎!现在秋季班正在注册登记,您女儿叫什么名字?”“海丝。”“几岁 了?”“五岁,她很快就要上学前班了。”“海丝以前上过什么其它舞蹈班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没关系,我们有好几个初级班让您选择。”“有个问题 我不得不提前告诉您,海丝是个重度耳聋的孩子。”电话那头马上寂静无声了,我 不得不怀着满腹疑虑等待着,几秒钟难堪的沉默之后,电话里终于又有了声音: “这个……嗯……我们需要考虑考虑。 我……嗯……不知道教务长会怎么想。我先和初级班的老师谈谈,然后再与您 联系。请把您的电话和姓名再告诉我一下。”然而从此便音信全无。 于是我给第三家学校——多森舞蹈学校打电话联系。我开始向校长特蕾西·米 切尔重复以前的对话,我们有问有答地最后又轮到我告诉她:“海丝是个重度耳聋 的孩子。”“这个问题无关紧要,”她说:“让我们试试,看会有什么结果,您需 要填写一下注册表。欢迎海丝参加我们的舞蹈班。”啊!多么鼓舞人心的回答!我 终于找到了思想开放的人,她把机会毫无保留地提供给了失聪儿童!已经没有必要 再与第四家舞蹈学校联系了,我匆匆赶到特蕾西的舞蹈班,为海丝报了名。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有些舞蹈老师认为“让失聪儿童学习舞蹈是一种十分愚蠢 可笑的想法”对我来说丝毫也不觉得意外。因为我想,即使是我的一些朋友,甚至 我的一些亲戚也会连连摇头,对我让海丝这样重度耳聋的孩子参加这种需要听力的 活动满腹疑惑,会怀疑我过分想入非非。但我坚持认为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它在将 来的某一天能帮助海丝走出无声世界,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就要决心试一试。 这种尝试是否真正有益于海丝学说话,短期内是无法得出结论的。但可以肯定 地说,这笔学费没有白交,因为只过了一星期,海丝就深深地迷上了舞蹈。 她形影不离地粘着初级芭蕾舞教员帕蒂·拉特兰·理查兹。帕蒂是多森舞蹈学 校的一名年轻的实习教师,她似乎生来就具有教小孩子的天赋。海丝觉得她的舞蹈 课与耗时费力的语言训练矫治课截然相反,学起来趣味无穷,让人流连忘返。 很快,在海丝的所到之处,不论在家中、在院子里,还是在商店的走廊上,到 处都可以看到她飞快旋转、举手投足的小小倩影。望着翩翩起舞的海丝,真叫人忍 俊不禁。在她的心目中,自己已经严然是一位响当当的芭蕾舞女主角了。 那年,我家的第二件大事是海丝要开始上学读书了。几个月来比尔和我就一直 在反复讨论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是否有必要事先向学校说明一下海丝的听力问题, 谈谈家长的担心和期望,以便请求校长和老师能给海丝一些特殊的关照。 但是,由于我们刚刚碰到过的一些舞蹈老师对待失聪儿童的封闭态度;加上我 作为一名教师,长期以来耳闻目睹由于人们对如何实现自我的看法上所具有的局限 性,从而对孩子的发展带来的不良影响。这些因素,使我举棋不定,很难下决心去 “提醒”校方,使他们对那些我当时认为可能永远也不会出现的问题杞人忧天,做 些没必要的假设推测。因此,我们事先没有去找校长和海丝的老师谈话,而认为最 好的办法是在开学的第一天,再提出海丝的失聪问题,并说明我们能够解决可能出 现的任何问题。 事实证明,这是我有生以来所做的最糟糕的决定。 好在海丝那年的班主任老师是个性格宽厚、和蔼可亲的人,她容忍了我们。但 遗憾的是她说话过于轻柔,海丝很难理解,而更让人忧虑重重的是她刚刚从学校毕 业,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她不仅面对着第一次踏入社会的挑战,要努力使自己适 应教学工作,同时又要承受突然落在身上的教育聋儿的重担,学会在学前班正常的 有声环境中教好一名失聪儿童。 这一切似乎太不公平了。对老师、对学校、对海丝都不公平。 尽管如此,海丝入学的半年中我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严重问题,事后我才明白学 校为什么迟迟没有与我联系。归根到底是由于我们没有开诚布公地向他们表明自己 的心迹,事先没有说明海丝的失聪状况。再加上三年前,我们曾竭力敦促开办了多 森的聋儿教育项目,现在却不让海丝加入这个项目,而让她和正常孩子一起上课。 这样就难免使学校感到我们正处在一种拒一切他人见解于门外,我行我素的超越现 实的状态中。因此,他们思前想后,不知该怎样接近我们。 后来,一月份当我接到学校的电话时,才大吃一惊,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那 时我正在吉亚德中学教书,一天有人告诉我到前面的办公室接一个电话,电话是街 对面吉亚德小学的校长乔安妮打来的,我认识乔安妮已经好几年了,她给海丝当过 一年老师,因此从她的声音里我就可以感到她的苦恼和担忧。 “达芙妮,我很抱歉给你打这样的电话”,她说道,“今天出了一件小麻烦, 我不得不打了海丝。”她接着解释说海丝怎样在卫生间声嘶力竭地尖叫哭喊,使劲 跺脚。搞得老师不知所措,只好跑去找校长求援,校长对她也一筹莫展。万般无奈 之下她只好打了海丝的屁股,这场哭闹才总算停了下来。 乔安妮继续说,“您知道,我现在的心情糟透了,我恨这类事,但是我觉得实 在是别无选择了。我们不能允许海丝再次像这样地乱发脾气。”再次?“您的意思 是以前也发生过?”我问。 “这个……是的,已经有许多次了。”“我希望与您和格伦达(海丝的老师) 一起谈谈,”我说,“今天放学后怎么样?”在和海丝的老师们碰头后,我才对海 丝在学校的情况有所了解。海丝在班上的表现确实有些不成体统,有时大家都在桌 旁写写画画做作业,她却想走开,跑到积木角去玩。更叫人头痛的是她的那些对抗 行径,当老师想让她回到桌边时,她便怒气冲冲,把课堂搅得一蹋糊涂。 乔安妮再次表示,她打了海丝的屁股多么后悔莫及,“我感觉糟透了。 这样教训完她之后,海丝抬起她那双富于表情的绿眼睛哀怨地看着我,我想她 是把敞开着的心灵关上了。”我赶紧向乔安妮表示,对她的做法和心情我完全可以 理解,而且说明这件事决不会对海丝造成任何严重的心理伤害,知女莫如母,我劝 乔安妮不要再为此事忐忑不安。 然后,我对海丝的老师说:“我真该向您道歉。我应该与您多联系,使您对海 丝有更多的了解。您知道,您刚才所说的海丝在学校的那些行为表现,在家里我们 也是不允许她这么做的。”总结我们曾参加过的各类培训,先是在佛罗里达州立大 学,后来又在丹佛,每当讨论起失聪儿童的行为规范时,老师们便会给我们一条成 功的简单规则:“不允许正常儿童具有的行为,也不要让它在失聪儿童身上发生! 要让您的孩子完全理解明白您希望她做什么和她为什么会受到惩罚。”我还由衷地 告诉海丝的校长和老师:“您不允许其他孩子做的事,也不要允许海丝做。如果她 应该受到责罚时,就不要姑息,我不会有意见。但是如果您遇到什么麻烦问题,也 请及时告诉我,很抱歉,我应该早点儿把这些向您们讲清楚。另外,我并不苛求学 校和老师一定得教会海丝那些正常孩子在学校应学会的一切知识,并达到其他孩子 的水平。我知道由于她的听力有严重问题,有时必须给她吃小灶,我很愿意在家配 合您做些辅助工作。希望能把我当成老师中的一员。”怀着相互间的理解与信任, 我心满意足地回家了,同时又为我们经过这么久才走到一起,不免感到一些遗憾。 我对学校没有半点指责之意,老师们对海丝充满了同情与耐心,她们仅仅是想在海 丝的失聪问题上与家长取得更多的谅解与支持。 老师们对海丝行为规范的叙述,使我不禁想起数月前在一家商店里,我自己的 一次经历。那天,我推着购物车沿商店的通道慢慢走着,忽然发现身边的海丝不见 了,一回头,只见她停下脚步,正从货架的低处拿起一包糖果。 我告诉她把糖果放回去,她定定地站在那儿,眼睛直盯着我,目光中充满抗拒 的神色。我再次说:“请把糖果放回去!”边说边向她走过去,打算加强命令口气 的力度。海丝放声哭了起来,还使劲跺着脚发脾气。我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对她说 :“赶快停止!”海丝的音调更高了,我把她的身子转过来,重重地打她的屁股, 然后脸对脸地看着她说:“赶快停止,把糖果放回去。”就在这时,一位义愤填膺 的女士对我大加指责:“我要控告你虐待儿童,”她开始数落,“那可怜的孩子耳 聋,你知道她听不见你说的活,不理解你的意思,你怎么还敢对她这样……”“夫 人,请原谅我不能同意您的看法,”我打断她的话,“您不了解,海丝是个非常聪 明的孩子,她完全明白我在说什么,也完全理解我要她做什么。她只不过是在使小 性子,不听大人的话罢了。”说完我真想再回她几句: 也许你能容忍你的孩子不听话,任性耍脾气,而我却不能允许,干你自己的事 去吧。不过,我最终还是把这些话咽了回去,带着尴尬和对那位多管闲事的女士的 愤怒,转身离开了。 我并不生校长和老师们的气,虽然她们的态度已明白无误地表明:由于您的女 儿耳聋,我们并不指望她的行为举止与“正常”孩子一样,这和商店里那位爱管闲 事的女士的态度在实质上其实是一样的。 如果说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人办错了什么事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我。 首先,我对可能出现的问题估计不足。其次,在学年开始时又没有与老师们充 分交换意见,坦率地说明自己的想法。 那次与老师们会面后,海丝和校方的情形都有了明显的好转。但几周后,当讨 论海丝下学年的升级问题时,我与学校的冲突又出现了。当时我认为这可能是那次 事件后,海丝在人们眼中形成的负面印像,也可能是由于海丝的进步还不足以抵消 我们与校方的分歧。 在一次校长、老师和家长都参加的会议上,校方建议在下学年开学时,海丝应 仍然留在学前班。她们的理由是: “海丝在情感方面准备不足。”“海丝语言能力的发展不能适应一年级的要求。” “老师很难听懂她的话。”校方表示愿意让海丝继续试着呆在学前班中,但实际上, 内心却真正希望我能让海丝退出普通班,回到聋儿教育部去。但我决不能同意这么 做。 于是我又像以往无可奈何、需要人帮助的时候那样,先默默祈求上帝的指导, 然后给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的哈斯博士打电话,“海丝的学业又遇到了新问题,我不 知道该怎么办。请您给我出出主意好吗?”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