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特殊学校 我再次给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的比尔·哈斯博士打电话,因为他已经几次来多森 森森森与校方谈海丝的问题,所以他对我说:“我己尽了最大努力,我的朋友格拉 迪斯可能会给你提供一些帮助。让我先与她联系一下,再告诉你。”我很快与格拉 迪斯·克劳福德见了面,她是位聋儿口语教育的倡导人,曾是佛罗里达州聋儿教育 部的协调顾问,也是位听力残疾儿子的母亲。当她听了哈斯博士对海丝的简短介绍 后,认为首先应该对海丝进行一次彻底的聋儿口语教育专门检查,然后再决定是否 改变海丝的课程。她建议我们带海丝到密苏里州圣·路易斯的聋儿中心学校去,这 是一所在世界上享有声誉的学校。 哈斯博士把格拉迪斯的建议转告给了我们,并让我们放心:“聋儿中心学校的 检测评价,既科学严谨,又直截了当令人信服。他们名闻遐迩,没有必要一定得去 迎合什么人,他们会非常坦诚地告诉您海丝的情况。如果他们认为海丝在聋儿口语 教育中存在着难以克服的障碍,需要改变教育方案和学习目标,那么,他们就会及 时与您商量的。但这所学校没采用声觉语言方式,教师是聋儿口语教育专家,对聋 儿口语教育的利弊了如指掌。我和格拉迪斯都认为他们可以向您提供最好的咨询, 告诉您当前海丝在教育方面的真正需求是什么。”我立即与聋儿中心学校联系,并 与校长琼·穆格博士预约带海丝去圣·路易斯作检测的时间,“我们想请您对她的 未来教育方式进行评价,提出指导。 但我们对上专门学校的事目前还未认真考虑,”我解释着,“只是出于好奇, 想打听一下,如果送孩子上您的学校,费用是多少?”校长告诉我,每年学费五千 五百美元,食宿四千美元,这样一名寄宿生每年的总费用是九千五百美元。我挂断 电话,吃惊地摇着头,对同事说:“我们根本承担不起!”比尔的反应也一样: “我们永远也付不起的,达芙妮。带海丝去圣·路易斯作测试毫无问题,可要是入 学,我们做不到!绝对做不到!”但我心中十分清楚,海丝的想法却与我们截然不 同。虽然我们一再向她解释,这次是去作检测的,目的是想了解采取哪种教育方式 更适合于她,可海丝却痴迷不悟,认为我们要去看一所书里写的那样的“特殊学校”。 “海丝要去特殊学校”,她坚持着,我们也就尽量克制着只字不提这次出行的目的。 去圣·路易斯的路上,海丝坐在车里异常兴奋,我和比尔只好决定,稍后再向她点 破真实情况。 到了圣·路易斯,我们毫不费事地就在城里找到了聋儿中心学校的“校园”, 它的主楼是一座四层的跨街砖楼,属于巴纳斯综合医院的一部分。明天一早就要开 始测试了。我们全家马上安顿好住处,抓紧时间在校园里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熟 悉周围的环境。 作为一名职业教育工作者,我不得不承认在校园中的所见所闻确实令人耳目一 新。每件事都考虑得周周到到,安排得井井有条。班级很小,许多班里每位老师只 带三、四名学生,每个学生部有自己独立的教学计划。老师按照每个学生不同的情 况,分门别类,因材施教。比如,一个学生的语文可能正在用三年级的课本,算术 却已达到五年级的水平。聋儿中心学校并不呆板地执行某个特定的课程表,他们采 用多种灵活方式,最大限度地调动每个学生的潜在能力。 从学校给我的第一印像,我不禁遐想:如果我要送孩子上寄宿学校的话,我就 得选择这样的学校。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测试结果能够有利于继续采用声觉 语言方式,以便回到多森后解决海丝的教育问题。 这些希望很快就被击碎了。 早上,一名工作人员过来陪海丝去测试,另一名领斯苔希和梅丽莎去参加其他 活动,比尔和我则被引到测试室隔壁一个小观察间里。多年来,这是我们第一次有 机会观察给海丝测试的全部过程,我俩全神贯注地看着,越看越觉得苦恼。 声学测试不出所料,和以前见过的没有两样,测试结果也和从前一致,不觉有 什么意外。 但使我和比尔难以置信的是各种口头的和语言方面的测试结果,如果不是通过 双向镜亲自观察,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当海丝做出一个接一个的错误答案时,我 的心也随着一点儿一点儿往下沉,插空撇了一眼身边的比尔,只见他低头把脸埋在 双手里,悲伤地摇着头。不容质疑,海丝的教育水平明显地欠缺。 欠缺多少?明天测试报告一出来就知道了。 使我更觉忧虑的是,测试人员给海丝一张画着一些熏猪肉条的画片,海丝却叫 它们“猪”。我心中自我安慰着:也有道理呀,熏肉不就是来自于猪吗?但当十一 岁的小女儿不知道“熏”字,不会说太阳从“西边”落下去,不能真正正确回答这 样一类对于其他同龄孩子来说极为简单的问题时,我心中自然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 重性了。 我坐在那儿观察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小小观察间的四堵墙在向我渐渐压过来, 越压越紧。我的内心世界完全崩溃了,我开始问自己:现在怎么办? 我们回多森后要重新开始吗?我们必须得让海丝上普通聋儿班,学习手语吗? 现在补救是否来得及?我是否由于对女儿的期望值过高,而对她体谅得不够?这到 底会造成多大损失? 那晚,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观察结果仍然震憾着比尔和我的心。可海丝却乐 得像过圣诞节的孩子,聋儿中心学校的每一件事,都令她兴奋不已,她确信:“我 就要上这个学校了,海丝喜欢特殊学校。”两位小姐姐也同样为此兴高采烈,叽叽 喳喳地告诉海丝,她们下午在屋顶操场与实习医生和大同学玩的各种游戏,以及其 他种种有趣的事情。 女儿们兴致勃勃边谈边看着电视,而我和比尔却茫然地坐在床边,互相询问着 “现在该怎么办?”谁也不知答案在哪里。 这一夜,我躺在床上,几乎彻夜未眠,就像一个被宣判有罪、畏惧黎明到来的 囚犯一样。明天,测试就会结束,我们将要到办公室听取正式的结果,并接受指导, 但我心中已经非常清楚最后的判决会是什么。 在作出结论前,还有几个测试要做,还有一些设施要参观。我们到街对面看了 高年级寄宿生的宿舍;在餐厅和学生一块儿吃了午饭;观摩了一节体育课,有两个 小孩子演示爬绳训练,他们顺着体育馆屋顶吊下的绳子熟练地攀上攀下,令旁观的 人赞不绝口。在体育部参观时,使我不禁点头感叹:学校并没有把这些孩子当作残 疾人,对他们的要求是严格的。这点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像。 然而,最令人感慨万分的是聋儿中心学校那些年龄最小的孩子们,他们只有两 三岁大,其中一些就住在主楼的幼儿班里。他们在一块儿上课,接受矫治,通过唇 读学习讲话。尽管有中心学校的老师在无微不至地看护照顾这些幼小的孩子,我还 是不由自主地想像那些不得不让这么小的孩子住校的家长们,会多么揪心难过。我 想我做不到。可也许我应当如此,如果当初我不是铁了心似地让海丝待在家中,也 许就不会陷入今天这般尴尬的境地。 给我印像深刻的还有,每个班级把无论是语文、算术或是科技以及所有的活动 (从吃午饭到宿舍的内务)都看作是学习语言的大课堂。如果一位算术老师提问 “6 乘7 等于几?”同学绝不能简单地答“42”,也不能回答“等于42”,而应该 回答“答案等于42”。吃饭时,学生若想放盐和胡椒,必须说:“请把盐和胡椒递 给我”,不允许只说“盐、胡椒!”学校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促使学生练习讲话, 帮助他们尽可能做到吐字清晰、音调准确、句子完整。不仅是教师,包括宿舍的护 理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都在强化这一学习语言的环境。我明白这样的环境将会极 大地促进语言的发展,如果海丝能很早就开始接受这样的教育该多好。天啊,我犯 了多少错误啊! 宣告最后测试结果的时候终于到了。所有进行检测的人员都来到校长办公室, 汇报各自的结果。声学检测结果和从前的结论几乎一模一样,但声学检测专家提出 一项新建议,因为海丝的最佳听觉感官和对语言的知觉来自于左耳,所以她不自觉 地倾向于使用左耳而不是双耳,专家便建议只对左耳加放大器。这样我们就只需要 一个助听器了。 其它测试结果还表明,海丝在口语水平和交流能力上存在极大的差距。 最叫人忧心如焚的是语言表达测试结果,这个测试是用来测量使用语言的综合 能力的,结果表明:与其他听力正常的五岁儿童相比,海丝只达到一个百分点,即 如果让听力正常的五岁儿童作相同的测试,那么有99%的孩子都会比海丝的成绩好。 可想而知,在四年级教室里她该会多么灰心丧气!可以想像她会感到多么落落寡合! 当听到关于海丝的书面语言表达的结果时,我的心更是痛苦地缩紧了,报告列 举出一些病句: 他们在古老的其他土地上发现了一个动物群。 他们在外面不好,没食物,小姑娘和肮脏。 他们远离了这个古老的土地。 动务(物)喜欢他,因为他们很有帮助,但他们飞(非)常喜欢外面。 鸭子水(在水里)游泳,一根草是绿的。 其他测试人员陆续完成了各自的汇报,并说随后还要递交文字报告,然后便全 部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校长琼·穆格做最后的总结。她再次肯定了海丝的非语 言智商“在优秀范围内”,但阅读能力只有二年级的水平,综合成绩达到“三年级 零四个月”。虽然她的语言技能处在同年龄组的听力障碍儿童的正常值范围内,但 “远远滞后于听力正常的五岁儿童”。 她继续说道,由于海丝的语言、阅读和综合能力均没有达到她目前所在的常规 学校四年级的水平,因此“我建议您一定要改变海丝现在的教育方案”。 问题终于这样提出来了。 比尔插话说:“看了昨天的那些测试,我们真担心海丝还能不能赶上来,看样 子,她差得太远了!”“不,不!”琼·穆格回答,“您绝对别这么想!”顿时, 我感到心中荡漾起一丝微弱的希望,“这么说,您觉得海丝确实具有口语对话的能 力?”“是的。”她毫不犹豫地肯定说。 “您不准备建议让海丝改学提示语或手语吧?”“噢,不!”她立即回答。 这比我想像的要好些:“但她的语言和综合成绩不是差得很多吗?我们该怎么 办?怎么使她赶上来?”校长让我们不要着急,告诉我们几个星期之内测试评价报 告就会寄到我们手中,里面会有包括测试人员提出的许多详细建议。她指出海丝目 前最需要的是强化语言训练,应该实施一个全天二十四小时都不放松的语言训练和 对话的教育方案。并补充说,她认为让海丝和语言技能相近的孩子们在一起十分关 键。她还告诉我们,学校可以考虑把海丝作为重点候选生,安插到聋儿中心学校学 习。她深信学校的教育方法肯定会使海丝在学业上有所成就,追回失去的时间,并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使海丝能够在学习上重新回归主流。 我和比尔担心,我们没有足够的学费让海丝住校学习。虽然我俩都有较好的职 业,并且工作很努力,但还有两个女儿需要抚养,所以根本无法每年为海丝支付九 千五百美元,让海丝住校学习。 穆格博士说,秋季学期即将来临,虽然时间显得稍稍紧迫些,但她会尽快联系, 按有关规定申请一些奖学金,根据海丝的情况,这类奖学金大约为三、四千美元。 她建议我们回多森后咨询一下,看本地学区能否为海丝提供一些资助。 因为聋儿中心学校的有些学生,由于当地无法满足他们的教育需求,州教育部 门就为他们支付了全额学费,送他们到中心学校学习。 校长提醒我们,时间有限,如果我们准备让海丝在秋季入学,就应该尽快填写 申请表。 比尔仍认为希望渺茫,而我的希望虽然在第一天测试的时候几乎被摧毁,但几 天来在学校耳闻目睹的桩桩件件事情,使这些希望又重新燃起了夏苏的火苗。也许, 仅仅是也许,我们八年来历尽的风风雨雨、不辞劳苦追求的目标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也许,海丝将会回归主流社会,在语言交流的有声世界中体验到成功的喜悦。因 此,不论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即使海丝得远离父母到学校寄宿,我心理上也将有所 准备,不会断然拒绝的。 如果我犹豫不定,海丝本人也会促使我下决心的。海丝坚定不移地认为,“这 就是我要上的学校,”回家时,海丝一路上都在说,“我需要特殊学校,我喜欢特 殊学校,学校里的人好,像在家里一样。”当比尔对住校的可能性表示怀疑时,海 丝便恳求爸爸:“爸爸!求求您! 我想去那儿!”梅丽莎和斯苔希在一旁为妹妹帮腔:“那是一所好学校。”我 没有为比尔撑腰,比尔肯定感觉到了我的迟疑不定,这个问题在我心里正在发生着 变化。 在我们长途跋涉,即将回到多森时,比尔已经答应利用他和他父亲在政界的关 系,争取从州教育部门得到资助,“我们会……”这就是他在此刻的全部回答。但 对海丝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她开始向她的所有朋友宣布:“明年我要上特殊学校了。” 依海丝之见,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们与当地和州的有关部门初次联系后,很受鼓舞。一些官员看了聋儿中心学 校的建议后,开始协商是否能够由州和当地有关部门联合提供资助。 一切虽然还没有最后结果,但我们认为已稳操胜券了,于是便答应在秋季学期 开始时让海丝转到聋儿中心学校学习。 到了七月份,我们得知那边的学区收到了我们州里的信,表示州有关部门没有 这笔经费。而在多森,早已为寄宿在当地公立学校系统的学生投入了特殊教育经费, 看来我们这里当地的官员也不会讨论是否为一个外州的聋儿中心学校付费的问题。 面对这样的局势,我们赶紧与哈斯博士的朋友格拉迪斯商量,她告诉我们,公 法第94—142 条中专门规定有家长的权利,家长有权要求学区必须为本区内每个学 生提供适当的教育方案。她建议我们拿着聋儿中心学校写给当地学区官员的书面建 议,问有关部门能否为海丝提供可以满足这些条件的教育方案。如果他们说能,当 然是再好不过了,那么海丝就将得到我们所希望的学习条件;如果他们说无法满足 这些条件,我们可以依法要求他们资助海丝到聋儿中心学校学习。 在后来的几个星期里,没有任何人出面回答到底能不能为海丝提供满足这些条 件的教学方案。七月底,我们总算与校方的官员们见面了,他们只是表示需要更多 的时间研究这些方案,只字未提实质性的问题。显然,他们不过是用冠冕堂皇的言 词在拖延时间,我和比尔先是垂头丧气,继而又心烦意乱。夏天转瞬将逝,一切依 然渺无音信。到了八月份,比尔对当地学校的推诿躲闪,已感到忍无可忍了,于是 同意先把海丝送到聋儿中心学校,然后要求法律申诉,或者采取其他不论什么方式 以促使校方提供资助。 我们十一岁的女儿就要离家整整一年,寄宿到学校去了。全家人手忙脚乱地作 着准备,在不知不觉中耗去了夏季的最后几周时间。我兴致勃勃地带海丝去买生活 用品,如窗帘、衣服等,还有洗发香波、香皂、牙膏之类的日用品。梅丽莎、斯苔 希和斯蒂芳妮七嘴八舌地帮海丝决定带什么玩具和动物布玩偶。(学校鼓励孩子们 带东西,以便形成一种在校如家的气氛。)海丝欢天喜地的情绪抹去了所有人依依 不舍的离别之情,甚至减轻了我作为母亲的担忧和挂念。 那年秋天,两个大女儿未能随我们去圣·路易斯,因为我们的家用小客车被海 丝的用品塞得满满当当,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载人了。 尽管几周来,我们一直在十分紧张地筹划、采购、打包,但坐在车上,随着车 轮不停地向北滚动,我仍然觉得对可能发生的事,考虑不周,准备不充足。我心潮 起伏,大多数家长可以在家中和孩子一起生活十七八年,然后才送他们去住校,可 我的小女儿只与我们一起生活了十一年。我只觉得千言万语哽在心头,不知从何说 起。 车窗外,路碑飞快地向后闪过。 车里,我和比尔对海丝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不要想家,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 会写信给你,你也随时可以给我们打电话,感恩节就能回家团聚等等。 我知道海丝早已明白,可还是不厌其烦地说了又说,是为了安慰海丝,更为的 是化解自己的牵肠挂肚、难舍难分之情。 事实上,海丝对新生活充满天真烂漫的新奇感和美好憧憬,心中的激动与兴奋 溢于言表。而我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人怎么能舍得离开自己的小女儿?海 丝生了病,夜晚谁会在床前拉着她的小手,用冰毛巾为她擦额头?她将向谁倾诉心 里的话?当她的感情受到伤害时,谁会来拥抱她? 车行至肯塔基的潘杜凯附近时,引擎箱爆出一声巨响,把我从忧思中拉了回来, 比尔赶紧把车开到路边,使劲踩下刹车,一大团黑色浓烟从车下翻滚而出,把我们 的视线完全遮住了。“可能是散热管爆了。”比尔边说边和我们一起手忙脚乱往车 外跑。 我刚脱身关上车门,就发现海丝已经跳过了路渠,爬到了附近的护堤顶上。她 手里抱着心爱的绒毛布熊,站在那儿拼命向我们招手,让我们赶紧离开车。 “我以为汽车要爆炸了”,她解释说。我们乐不可支地逗着海丝:你把父母丢 在即将爆炸的汽车旁,让这对可怜人儿抱头鼠窜,狼狈逃命。于是这段惊险场面就 成了剩余旅途的话题和笑料,用一只散热管换来一阵小小的惊喜,还是合算。我也 确实该调整调整烦乱的心情了。 我们很快就到达了圣·路易斯,卸了车,把海丝在宿舍安顿好。学校为所有的 新生家长提供咨询,学校的员工和老生的家长们向我们保证,孩子们会得到无微不 至的照顾,而且会很轻松地适应新环境,不会像家长想像的那么格格不入。对海丝 来说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互道再见时,我努力抑制住泪水。海丝不停地宽慰我们:“我很好,很高兴, 不要担心!”但是当我从宿舍出来,向车前走去时,真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被撕碎了。 没曾想,比尔竟然比我还要难舍难分。他找着借口至少返回去两三次,去提醒 海丝一件什么事,或是问宿舍的看护阿姨一个什么问题。阿姨们一定以为我们会一 直这么缠缠绵绵不忍离去的。 没等比尔把车发动起来,我感情的堤坝终于崩溃了,泪水汹涌而出。过了十分 钟,当我开始苦苦挣扎着堵住决口时,比尔的感情防线又垮了。比尔极少对感情失 控或对什么事如此动情,从相识到现在这种情景我只见过屈指可数的几次。 随后的几小时,凡是开车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人,准保会怀疑车里的人遇到了什 么悲哀痛苦的事。我们两人轮番流泪,一个刚停下来,另一个便又开始了。 如同明明知道自己不得已只能如此一样,我们也十分明白,正因为对小女儿的 爱如此之深,她的离开必然会给我们带来无法忍受的失落感。当不得不送海丝离家 住校的时刻就在眼前时,这种感觉就越加强烈,我觉得自己在命运面前被打得一败 涂地。尽管我以为自己对海丝的需求了如指掌;尽管八年来我苦心竭力,历尽了难 言的艰辛;尽管我为海丝付出了一切一切的爱,但我还是没能满足女儿的每一项需 要。 我不得不让女儿离开。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