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面对生活 伯利中学没有正规的芭蕾舞课程,于是我们只得为海丝找一位私人舞蹈教师。 海丝的舞蹈训练已经大有进步,现在必须每天进行练习并接受指导,这样才能保持 和提高她的舞蹈技能。我猜想,这种强化的私人舞蹈训练计划所需的费用,即使我 们能承受得起,也必定高得吓人。 这段时间我也在开始考虑,我们应当让海丝重新接受定期的语言矫治。 到这时为止,我们已经离开多森近一年了,在这期间,海丝未能再到黛安娜· 斯廷兰那里做定期治疗。虽然我不能说现在海丝的语言能力退步了,但我认为她也 没有什么大的进步,而在前些年,海丝的语言能力一直在明显地提高。 这种情况令我担心,海丝的语言能力是不是已经到顶了,或是已经达到了一个 相对停滞的阶段。 当我开始在伯明翰打听学语矫治的费用时,发现这里,即使是私人基础语言矫 治费用也高至每小时一百二十五美元。(而且还不是声觉语言矫治方式,因为当时 除黛安娜外,在本州很难找到受过这种训练的语言矫治专家。)这就使我更深切地 感到,黛安娜对海丝始终如一的责任感和专业帮助的难能可贵。 我根本负担不起海丝的舞蹈和学语矫治的辅导费,而且梅丽莎秋季上大学的费 用也没有着落。科罗拉多的空军学院已通知梅丽莎入学,并提供四年的全额奖学金 和免费食宿,但每个月的其他花销,包括隐形支出(交通、服装等)的其他开销也 为数不少,仍需要由家里承担。 要求比尔分担一部分这些“额外”的费用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只得找我的律师 商量,决定和比尔一起再上法庭,要求修订关于子女抚养方面的协议。 因为原协定中规定,从梅丽莎满十九周岁起,比尔就不再为她提供抚养费,而 我则希望能延续到孩子大学毕业,这样我就可以保证梅丽莎在大学期间每个月的其 它开销了。律师认为法庭不会作出对我们有利的判决,但不妨试一试,也没什么坏 处,也许能有机会为海丝争取到一些附加抚养费。 我为此作好准备,然后回多森向法庭提出申诉,在这过程中,我感到极大的愤 怒,同时也十分灰心丧气。我意识到自己在感情上依然十分脆弱,比尔对我的生活 仍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这让我的心中更增添了许多沮丧与懊恼。怀着这样的心 情,在法庭上对质绝对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 结果,法庭判决维持原协议,即从梅丽莎十九周岁起,比尔不再为她提供任何 抚养费。法庭还补充说,海丝的舞蹈训练不属于语言矫治手段(虽然从一开始我们 就认为舞蹈是一种语言训练方式),而且海丝在学校成绩不错,不需要更多的语言 矫治辅导。这样,为海丝和梅丽莎多争取一些抚养费的努力便彻底落空了。但这次 申诉绝非一无所获,法庭认为鉴于海丝失聪的特殊情况,要求比尔每月为海丝提供 抚养费,直到海丝能自食其力为止,而不能以十九岁为限。由于我们对海丝上大学 的费用毫无着落,这项重要判决使我们对未来的经济前景抱有一线希望。 这次法院听证还带来了一个更重要的收获,那就是我突然开始感受到了上帝的 帮助,并且意识到,数月来他一直锲而不舍地在试图帮助我。 回首往日,我可以清楚地感到上帝是如何通过我父亲和我谈话的。我记得父亲 曾多次与我促膝谈心,一遍又一遍地开导我如何对待离婚的受挫感。 他告诫我,对比尔的怀恨抱怨会影响我与女儿们的关系,我不应该期望女儿们 产生像我一样的痛苦、愤怒和怨恨。他提醒我,比尔终究是女儿们的父亲,她们永 远需要父爱,需要与父亲建立有意义的联系。尽管我对父亲的肺腑之言并没有完全 理解和接受,但他对事物的准确洞察和充满哲理的见解已开始渐渐渗入了我的心田。 上帝还通过教会的活动在与我和女儿们交流。我从小就是在基督教卫理公会的 氛围下长大成人的,到多森后又加入了比尔从小就信仰的圣公会,现在,女儿们和 我又开始参加浸礼会,以满足我们的各种需求。伯利中学的许多孩子还参加了萨德 山浸礼会的活动,那里基督教青年的活动十分活跃,女儿们很快感到那里自由自在、 温暖如家。 我参加了多次“单身者周日学校”的活动,结识了许多能够理解我的痛苦的人。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说:“我是世界上唯一遭此大难不幸的人。”现在想起来这种说 法真是太天真了,简直像是电影中的台词一样。但是,在离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内, 我的感觉就是如此。我猜想,当一个人经历了巨大的个人痛苦时,会失去正确看待 事物的能力,也会像我这样想,“世上还从来没有人曾经经历过这么倒霉的事”。 然而在周日学校,通过与周围同伴们的客观讨论和推心置腹的交谈,我开始认 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在荆棘丛生的道路上艰苦跋涉的人。周日学校中的一些 人(或许多人)曾经有过和我相同或比我更不幸的遭遇。每当我感到寂寞孤独时, 我能体会到我并不是孤立无援的,因为上帝永远与我同在,时刻在支持着我。上帝 通过我在萨德山浸礼会得到的支持和友谊,在治愈抚慰着我受伤的心灵。 最后一次开庭结束后,千头万绪似乎汇集到了一点。虽然我不能说亲耳听见了 上帝的声音,但我的心灵确实感受到上帝在清晰而严厉地对我说:好了,达芙妮, 为了海丝的将来,法庭已经给了你一些额外的支持。难道你不觉得现在该面对未来 了吗?难道你还要继续沉浸在愤怒和怨恨之中,让辛酸痛苦啮蚀你的心灵、破坏你 和别人的关系吗?你看不出女儿们需要母亲?你不知道在未来的岁月里海丝需要你 的支持?事情过去快两年了,你不觉得现在该面对自己的生活了吗?我随时会帮助 你,你准备再次相信我吗? 我告诉上帝,我遵从他的旨意。我将振作精神,不再怨天尤人。然后,我向每 个女儿道歉,告诉她们我感受到了上帝的旨意。离婚后我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其实我自己也不喜欢那样。尽管我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好让我改变那一切,但这是 办不到的,我告诉孩子们,我对她们太不公平了,因为我希望她们像我一样地对待 她们的父亲。我过去总是沉浸在痛苦之中,放纵自己的情绪,结果是破坏了我和她 们的关系。上帝帮助了我,在今后的岁月里,我要做一个更好的母亲。 我不能说上帝在一夜之间改变了我。但是,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之后,我的生 活里第一次呈现出灿烂的光彩。我开始有意识地弥补和女儿们的关系。当我这样做 的时候,我开始逐渐找回自己以往的自信,自我感觉也好些了。然而,这只是开始。 我们经济上的压力并没有丝毫的减轻。我无法同时负担海丝的舞蹈训练和语言 矫治所需要的费用,这样,我们选择了去上舞蹈课,而某些矫治训练只能由自己承 担。因为多少年来,尽管是非正式的,我天天都在作着语言矫治方面的辅导,以巩 固在黛安娜那里定期治疗的效果。现在,当我们和家人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家就成 了一个强化语言练习的实验室,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断。每当我母亲、斯蒂 芳妮或我听见海丝说错了话或发音不正确时,我们都会纠正她,直到她做对了为止。 我想,家庭和我也许能够为海丝提供合适的语言矫治。但是,海丝要进一步训 练才能成为一个舞蹈家,而我们却无法对她进行必要的专业指导,这笔钱我们非花 不可。舞蹈训练的费用十分昂贵,我父母主动为我们提供了帮助。 有一天,斯蒂芳妮和我谈起了伯莱尔坞芭蕾舞团的一些事。她告诉我,这个芭 蕾舞团实际上隶属于附近伯莱尔坞长老会教堂,她的一些亲戚的孩子也在那里接受 训练。 我了解到这个舞蹈团是牧师的妻子芭芭拉·巴克成立的,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事 业就是建立一个基督教舞蹈团,专门从事舞蹈教育和演出,并借此献身于上帝。想 起家里人以前和海丝开玩笑,说她有一天会成为“舞蹈修女”,我笑了,心想“这 对海丝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于是,我们做了进一步的了解。海丝和我发现,芭芭 拉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舞蹈教师,这里的舞蹈计划有许多长处。尽管提高班秋季的名 额已满,但看过海丝跳的舞蹈之后,芭芭拉做了特殊的安排,将海丝编入水平最高 的一组。 海丝非常喜欢伯莱尔坞舞蹈团日常的训练和频繁的演出,并且不久就意识到, 她可以用舞蹈表达自己对上帝的崇敬之情。 那一年,海丝在伯利中学过得也很开心。三年来海丝转了三所学校,对此我曾 经有点担心。但梅丽莎比海丝早一年就到了伯利中学,这使海丝对这所学校感到亲 切。同时,海丝在教会的青年活动中也认识了许多伯利中学的学生,所以她很快就 适应了这所学校。 然而,就在梅丽莎去科罗拉多之前,我们家那辆旧的棕色大轿车彻底坏掉了, 海丝和我突然陷入了交通窘况中:下班后我根本来不及从我的学校赶去接海丝,然 后再送她去参加舞蹈训练。但通过我们发挥自己创造性的想像力,这个问题也就迎 刃而解了,虽然解决的方式有点“标新立异”,但十分简单。具体安排是:早晨由 海丝(在亚拉巴马艺术学校时,她在伯明翰市区的街道上接受过驾驶训练)开车送 我去上班,然后再开车去伯利中学上学、下午放学后她开车去上舞蹈课,五点钟左 右再开车赶回胡佛市接我回家。 一些同事和我开玩笑,说我们家是妈妈蹭女儿的车,而不是女儿搭妈妈的车。 但这种安排还真管用,下班后我不用再像以往那样开车赶路。每天在等待海丝来接 我的这段时间里,我一般都能批改完作业、准备好第二天的课程。海丝接我回家后, 我就可以用晚上的时间来帮助她学习。 幸运的是,对海丝来说伯利中学的学习环境要好得多,这主要是因为胡佛市的 学校体系有优良的教学条件和从事特殊教育的人员。海丝每天都有一个小时和她的 特别指导老师莉萨·阿姆斯特朗在一起。莉萨是一个受过训练、专门从事聋哑人教 育的注册教师,她的一部分工作就是帮助海丝和每位教师进行交流。实际上,莉萨 为海丝做的许多事就和我在多森时所做的一样。那时海丝正在上小学,我每天都得 提前找出课堂上要学的材料,让她有针对性地预习,向老师了解她是否能理解各种 作业和进行正常的交流,防止并解决可能出现的问题或产生的误解。莉萨不仅把这 些事情做得很好,而且还成了海丝的亲密朋友,对海丝充满信心。有多少个夜晚我 都在感谢上帝,感谢上帝让我们遇见了莉萨,感谢上帝引导我们作出了把海丝转入 伯利中学的决定! 现在,海丝在课堂上又可以使用听觉训练器了,而且耳机里再也没有卡车司机 不停的谈话干扰声,她好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为了防止海丝听不懂老师讲的 话或是对内容有疑问,我们还是把课堂上的一些讲课录下来,可现在我们不必像以 前那样把课堂录音整理成文字了。高中一年级时,海丝的成绩一般都是A 和B ,但 我们不用像在亚拉巴马艺术学校时那样,为此花费大量的心血和眼泪了。 似乎总有一些新的事需要我们考虑,并为此花费精力。这真是太好了。 在海丝上高一时,我们开始考虑她将来上大学的事。当第一次得知海丝重度耳 聋时,有人曾经估计她最多只能达到小学三年级的水平。尽管如此,我却一直相信 海丝有一天会上大学,海丝自己对此也深信不疑。 出于经济上的原因,大部分私立学校很快就被我们排除在了选择之外。 我们确实考虑过南伯明翰大学,因为那里的舞蹈课程出类拔萃,但该校没有专 门为聋哑学生服务的人员和条件,我们只好放弃。在莉萨·阿姆斯特朗的鼓励下, 我们对隶属于亚拉巴马州立大学系统的伯明翰一亚拉巴马大学、蒙得维罗州立大学 和杰克逊维尔州立大学三所学校进行了仔细的了解。莉萨认为这三所学校能提供海 丝所需要的学习条件。我想海丝和我都倾向于选择杰克逊维尔州立大学,因为该校 有许多聋哑学生,学校提供的特殊服务设施也受到广泛的好评,聋哑学生在那里不 仅可以跟上正常的学习,而且可以过上正规的大学生活。那一年,我们参观了这三 所学校,结果似乎更坚定了我们为海丝所做的选择。 我们在一个周末参观了杰克逊维尔州立大学,我想我和海丝一样对这所学校留 下了深刻的印像。那里的教师富有经验,全身心地在帮助听力有困难的学生取得成 功。不仅如此,他们还坦率、诚恳地回答了我们的所有问题,丝毫不掩饰海丝将会 面临的困难。 我特别欣赏丹·米勒先生亲切而又直接了当的谈话方式。米勒先生是杰克逊维 尔州立大学聋哑学生服务项目的主任,他告诉我,如果海丝不会用手语进行交流的 话,那她将处于明显不利的地位。“我们为每一个有聋哑学生的班级配备一位受过 训练的手语翻译,我们想把听力有缺陷的学生尽量组织在一起,至少是在一起上基 础必修课,这样一个教员就可以同时为几个学生进行翻译。我们的译员只能用手语, 因为这是他们与所有学生进行交流的唯一一种通用方式。如果海丝不能和其他聋哑 学生一样懂手语,那她将根本无法利用我们学校为听力有缺陷的学生提供的一种最 主要的帮助”。 从杰克逊维尔州立大学开车回家要花九十分钟,我们在途中讨论了丹所说的话, “妈妈,”海丝对我说,“我得学会手语。”我猜想,海丝以为我会对此表示异议, 然而我却说“如果你想学手语的话,我想现在也许是时候了”。这话或许会让海丝 感到吃惊,我得承认,长期以来我一直坚决拒绝“专家们”让海丝学手语的建议, 这时我还是有点想说“这没有必要”或者“现在不行”。 我以前反对海丝学手语,是因为我认为海丝以后总能学会它,但她必须先巩固 口头表达技能,而对她来说这要难掌握得多。说心里话,我知道海丝也许总有一天 要学手语,用手语作为第二语言来辅助第一语言——英语。如果到时候是这样的话, 我想那时她已经具备了最好的能力来同时进入两个世界:我们大家生活的有声世界 和另一个较小的、有其丰富而独特内涵的无声世界。 我从始至终(现在依然)自信不疑:正是由于我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口语训练, 并且随后能够百折不挠地坚持声觉语言方式,现在海丝才会具有进入两个世界的可 能。而且,我不再耽心“学习手语会妨碍海丝的口语交流”之类的问题,海丝已经 证明自己能把握两者之间的关系。海丝长大了,有能力作出自己的判断了。 当海丝学习手语,为自己能够掌握并具备接受无声文化的能力而感到高兴时, 我还未意识到一生中的这一刻是多么艰难。纵然如此,我依旧认为,即使在一开始 我就明白了其中的种种酸甜苦辣,当涉及到海丝的教育问题时,我还是会毫不犹豫 地作出同以前一样的选择。 当莉萨·阿姆斯特朗得知海丝想学手语及其原因之后,便与高中的管理部门协 商,准备从下学期开始组织一门“英文手语”课。伯利中学所有感兴趣的学生都可 参加,虽然海丝是班级里唯一的失聪生,但是有十几个听力正常的孩子也和她一起 选修了这门课,共同学习手语。 这些孩子中有个叫米莎·琼斯的聪明可爱的女孩,后来成了海丝高中时期最亲 密的朋友。两个女孩发现她们日益娴熟的手语,为俩人初露头角的友谊,平添了一 分美妙绝伦的情趣。她们不仅具有了一种秘密语言,使她们能够在拥挤的大厅过道 里公然进行绝密对话,而不必担心泄露机密。并且不论上什么课,俩人都可以随时 交谈,从不会惹得老师生气。放学后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还可以坐在车里你来我往 地说个不停,直到分道而驰为止。 我想两个女孩之所以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是与米莎坚持不懈学习手语的努力 分不开的,她以此证实了自己对友谊的珍视和投入。换句话说,她的行动无疑向海 丝表明,她已完全接受了朋友的一切,包括海丝的残疾。 我知道,那时海丝觉得并不是每个人都准备用这种方式接受她,尽管如此,和 绝大多数十几岁的孩子一样,海丝渴望融入群体之中,不愿意离群独处。因此,她 总是把头发梳成能遮盖住助听器的式样,结果高中的许多同学竟然一直不知道,海 丝是个失聪的姑娘。 我记得一天下午,海丝放学接我回家,她告诉我有一位熟人问她:“你是不是 太势利了,为什么我在大厅里向你打招呼,你居然不理我?”“我不过是没听见而 已,”海丝向我抱怨道,“现在可好,她觉得我是个势利眼儿。这真让我伤心,妈 妈,其他人会不会也这么想?”“也许会吧,”我告诉她,“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公 开你的听力毛病,告诉你周围的人,你的听力受损,提醒你的每个朋友,如果她们 想和你谈话,必须在你能看到的情况下,直接对你讲。”海丝最终还是试着采取了 坦然和直率的态度。但这种做法也有不利的一面,午餐时的情况尤其糟糕,她觉得 几乎不可能从餐厅不停的喧闹声中捕捉到她要听的声音。这样,她只能靠注视同餐 桌人的口型来判断他们在说什么。 “我老得让朋友重复我听不清的话,”她承认,“我自己都烦了,我想他们有 时也会烦我。所以,周围人笑的时候,我只好跟着笑。我想参加对话,但我做不到, 这真不是滋味。”当海丝告诉我这些时,我几乎要哭了。海丝很痛苦,觉得自己被 排除在朋友们之外。听着她的诉说,看着她那痛苦的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 虽然海丝在学校有不少朋友,但我知道她的社交圈子相当有限,这点我倒并不 特别担心。她每天参加舞蹈训练,晚上花很多时间完成学校的作业,实在也没有时 间或精力去参加社交活动。海丝坚持去参加教会的青年联谊活动,在那里她感到可 以和大家融为一体,只要时间允许,她尽量参加那里的每项集体活动。 海丝在高中实际上从未真正体会过与人约会的情形,对此我并不感到担心。海 丝告诉我,她打算参加学校的舞会,哪怕她得自己去邀请男生和她一起去。说这话 时她眼神里充满了自信,我真感到高兴。她心中一定有了候选人,但只是不知道那 男孩会不会接受自己的邀请。 我理解海丝的担心,如果那男孩不愿和她一起去的话,她会有遭人拒绝的感觉。 我也有同样的担心。 我尽力劝说海丝,任何有头脑的男孩都会乐意接受她的邀请。可是我也知道, 总会有几个男孩不是那么有头脑的。因此,我向周围的人打听,最后我们学校的一 位教师朋友告诉我,她有一个漂亮的儿子,正在上大学,最近刚和女友分手了,如 果海丝邀请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地与她一起去参加舞会。当我安排好了这个“备 用方案”后,我鼓励海丝大胆些,去邀请她第一次选中的舞伴。 然而,我告诫海丝,男孩子说“不”的原因可能有多种多样。有些高中男生仅 仅是因为一见到漂亮女孩就惊惶失措;有些男生则可能不那么成熟或缺乏必要的自 信;还有些或是由于和一位失聪姑娘约会他们会觉得不自在。 如果那位男生真的说“不”的话,我希望海丝不要介意,别把它当作是对自己 个人的拒绝。 其实我根本不必担心。大卫接受了海丝的第一次邀请,和海丝一起参加了她的 第一次舞会。他们在一起显然玩得很开心,因为在那学期结束之前大卫又来邀请过 海丝好几次。 总的来说,海丝在舞会上的经历要比她第一次和男孩子的“约会”好得多。其 实,那次值得记忆的失败还算不上是一次“约会”。我记得那好像是海丝在聋儿中 心学校的最后一年,回家度春假时发生的事。出于某种原因,我和女儿们谈起高中 时我和一个双胞胎约会的事。最初几次约会时,我总是不敢肯定他究竟是不是我认 识的那一位。但是,在我真正认识他之后又发现,他们兄弟俩其实并不像我开始接 触时感觉的那么相像。 我想,这件事让斯苔希生出真的开一个大玩笑的念头。虽然斯苔希和海丝年龄 相差四岁,但两人长得很像,以至于有好几次斯苔希学校的朋友们看见她的妹妹时, 竟一时辨不出谁是谁。那天晚上,斯苔希的男朋友本恩正好要来接她去约会,斯苔 希想试试看能不能糊弄住他。 我们都认为这个玩笑会非常有意思。我们让海丝穿上斯苔希的外套,把她的发 型整理得和姐姐的一模一样。当本恩来按门铃时,我请他进了灯光昏暗的客厅,告 诉他斯苔希一会儿就来。斯苔希则在屋里大声道歉,“对不起,要迟到了,我马上 就来。”接着顷刻间,海丝急急忙忙地走进客厅,直接朝大门走去。她一句话也没 说,本恩根本一点儿没看出有什么破绽,两人穿过门廊,上了门前的小路,一直朝 本恩的汽车走去。斯苔希看着他们走了出去,急切地想知道,究竟要过多久本恩才 会发现上当了。 我不知道海丝当时想到了什么。也许,看见汽车时她意识到了,自己马上就要 和一个把她误认作斯苔希的陌生男孩乘车出去了;也许,她发现自己不知道在即将 到来的令人尴尬的约会中该说些什么。反正不知是什么原因,海丝突然顶不住了。 “噢,天啦!我干不了这个!”海丝尖叫着跑回屋里,把那个手足无措的十几 岁男孩子撇在身后,目瞪口呆地站在路边。这时,我正站在门廊外,笑得差点儿喘 不上气来,斯苔希也走了出来躲在我身后笑个不停。本恩脸上那副莫名其妙的窘态, 更加使我们无法控制地笑得前仰后合。 我和斯苔希过了很久才止住自己的笑声,向本恩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想本恩可能觉得这事一点也不幽默。也许正是因为这件事,他以后再也没和 斯苔希约会过。 我知道,应该向这个男孩道歉,但我却一直没有这么做。现在我该让他知道, 他曾经和未来的美国小姐进行了她一生中的第一次(也是最短的一次)“约会”, 我只能希望这一点让他感到某种安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