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哀伤之路” 每年的独立节,在亚拉巴马州迪凯特城外的一个庞大的娱乐公园里都要举行一 场历时两晚的波特马兰小姐竞选赛,每当波特马兰小姐在公园的露天大舞台上戴上 桂冠,五彩缤纷的焰火就在头顶上腾空而起,划过田纳西河上的夜空。 这情景使选美赛进入令人兴奋而难忘的尾声。由于波特马兰小姐竞选赛每次都 组织得很出色,而且颁发的奖品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好,使它享有极高的声誉,是 亚拉巴马小姐竞选赛系统中最受青睐的称号之一。加之波特马兰小姐是第二年州竞 选赛的第一场地方比赛,便成了选美圈中每一个年轻女子都想参加的亚拉巴马小姐 资格赛要求的第一期比赛。 因此,海丝在波特马兰的比赛中相遇的大半是熟悉的面孔,都是两星期前她在 伯明翰竞选赛中曾较量过的姑娘。这些参赛者和海丝一样,已经决定下一年追求她 们的梦想。 这已是海丝五个月内的第四次参赛,我们全家都是真正的竞选赛中的老将了。 尽管我们在警告海丝和我们自己不要过分自信,我还是觉得成功在握,所以得知海 丝当选为1992 年波特马兰小姐时,我一点也不惊奇。 显然我不是唯一预料到那结果的人。那天晚上另一个女孩的母亲走过来向我表 示祝贺时说:“海丝太棒了!她获得了这次冠军,下次州竞选其他女孩们只得碰碰 她们的运气了。”至少在她心目中,海丝是下届亚拉巴马小姐的种子选手。 我希望她是对的。但当我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女儿如此友善时,疑虑又来 了。 那年夏末,我意外地接到了贝佛利的长途电话,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住在 多森。她说一个我们共同的熟人刚刚告诉她,偶然听到亚拉巴马小姐理事会的一位 理事对多森的一个商人说:“没有哪个聋女会被选为亚拉巴马小姐的!海丝·怀特 斯通明年不会有机会的!”我认识告诉她这消息的女士,她不可能编这种故事。贝 佛利气愤极了,“你就没有一点法子吗?也许可以去法庭控告他不公正,有偏见或 是什么的。”“不行,”我说。虽然我对这议论很不高兴,然而我只是把它当成无 知和偏见。“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海丝以行动来证明他错了。让我们看看会发生 什么吧。”不知怎么这些话又传回到那位理事的耳朵里(选美圈内的神速交流真令 人惊讶)。过了不到两个星期,他打电话给我,“达芙妮,你不会相信最近散布的 谣言吧。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不是真的。有谣言说,我在全州 公开说海丝不能成为亚拉巴马小姐,因为她是聋女。当然,我可以肯定我没说过, 你知道那是极其荒谬的。我打电话只是想在你听到其他人说什么之前,告诉你这都 是无中生有。”我告诉他,我不想相信任何人说的这种话。我对他表示感谢。不过 我得承认,我挂了电话后想,太妙了!我原来所有的疑虑,现在都烟消云散了。 我当教师久了,常遇到一些人做了坏事确又不顾一切地想要遮羞藏丑。 我从来没有对海丝提起过这事,我知道这只会让她生气。感谢上帝,我不心担 心她自己会发现。残疾带给她的区区可数的好处之一便是使她不必去听那些流言蜚 语,自然也免去了这类小事引起的苦恼。我想她不知道的和她不会知道的事,当然 也就不能伤害她。 海丝获得波特马兰小姐称号的有利之处,就是她差不多可以有一年的时间来为 下一次州竞选赛作准备。虽然我们要到春天才能收到官方消息和申请表格,但我们 已经历过那些过程,知道该做些什么。为了第二年夏天的亚拉巴马小姐竞选赛,我 们这一年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 海丝想获得波特马兰小姐称号的原因是,因为它是从社区服务和公众形像方面 来要求获奖者的。海丝认为这种经历会帮助她变得更成熟,事实也是如此。 海丝每个月都得有一两个周末需开车到迪凯特去(从伯明翰开六个小时车)。 此外,由于她是杰克逊维尔州立大学小姐,免不了还有一些额外的事情要作(到1993 年3 月前,她都得这么忙碌)。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她仍在挤时间去上课,而且她 第一年的成绩都是A 和B 。在我全力支持她的梦想的同时,有时也担心她负担过重。 有些周末,她在迪凯特的约会,甚至一直到星期日晚上才结束,当我们最后回到伯 明翰时,她已是精疲力竭。我把她送上床,然后将闹钟拨到清晨三点半或是四点, 以便我可以及时叫醒她开车赶到杰克逊维尔州立大学,上周一上午的课。 尽早知道海丝将再次角逐亚拉巴马小姐的另一个好处是,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 来分期承受各项费用。因为头一年我的信用卡已用到了最极限,现在很难需要多少 就能取多少了。 但即使有充足的时间,光靠我的工资还是不够海丝选美所需的花销。我得想法 子筹集必要的资金,我已经每星期在课余时间辅导学生一两次,挣些额外收入,但 我还得多干些。 我一直是个热爱艺术和手工艺品的人,便自然而然地把这种爱好变为了一种赚 钱方式。斯蒂芳妮,作为好妹妹、好姨姨,自愿与我合伙,制作各种各样装饰性的 木质乡村建筑小工艺品,当把它们的小屋顶拿掉并折叠起来,就会变成使用方便的 卡片盒。如:一所漂亮的小房子可变成圣诞卡盒子;一个小小的乡村教堂可成为装 夹盛大婚礼计划、人名卡的盒子;一间小乡村教室可装夹教师们用的班级名册、时 间表以及学生卡片;还有各式五颜六色的小农舍可以作为无可挑剔的烹调菜谱夹子。 斯蒂芳妮的公公,汤姆·沃德把后院的木工房租借给了我们,还教我们怎么用 那些工具:带锯,钢丝锯,槽刨,磨砂机等,我们用这些工具把整张的胶合板切割 成小建筑工艺品的墙和屋顶。 我父母的地下室成了漆房,工作室兼货仓。我父母帮了很多忙:刷油漆以及用 砂纸没完没了地打磨,海丝只要有空就会加入我们的行列。很多时候,她与斯蒂芳 妮和我一起度过大半个晚上(和凌晨的一部分),手里拿着粘胶枪,油漆刷或砂纸, 彼此笑话着对方,我们的头发沾满了锯末、木屑,脸上这儿一道、那儿一道的油漆, 指甲下干结着木匠胶。像以往一样,海丝对梦想的追求凝集着这个大家庭的承诺。 不幸的是我们家在微型建筑小工艺品的生意上投入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获利 却并不多。在那年的手工艺品展销上和礼品店里,不夸张地说,我们卖掉了差不多 一吨建筑模型,但还是挣不够。除了大堆的半英寸厚的胶合板,我不得不又开始在 那些点点滴滴的小开支上精打细算。 那一年最大的事是,海丝居然能找出时间来进行社交,我真不知道海丝是怎么 对这一切应付自如的。首先,我为她高兴。显然她对第一个正式的男朋友对她的专 注感到很高兴。和海丝一样,我也看到了那男孩在努力学习手语(这样与她交流容 易些),这种对她的责任感令人感动。但他似乎把自己愿意学手语看成是,他比海 丝不会手语的家人更爱海丝的证明,这点令我心中不快,所以当他们分手时我并不 感到遗憾。 我从来没想过海丝会怀疑家人对她的爱。但她的男朋友对我们家的态度,确实 引起了她的一些疑问。她开始问我父亲,“外公,您为什么没有学手语?”“如果 不是因为运用声觉语言方式,我们肯定都学会了,”父亲回答说,“不过我们相信 你母亲说的话,如果大家不强迫你使用自己的听觉和声音,你永远都不会学会说话 的。”然后她又来逼我解释,为什么在她能说话以后我也没有学手语。我回答: “我也想过在你上中学修手语课时也学学手语,我相信那对你有好处,而且手 语是一种漂亮的语言。我想那么多年我承受着压力,反对教你手语,如果我自己学 的话,不免觉得与自己的理论背道而驰。不过我没学手语,也不愿意让其他人学的 主要原因是,我知道说话对你来说更困难。像每个花样滑冰冠军或体操冠军每天得 练习敏捷一样,你得天天练说话,才可以与他人有效地交流。在你的生活中,我们 ——你的全家都是你的教练和练习伙伴。如果跟你最亲近的人学手语,或许有时我 们的交谈会容易一点,但你的生活中就再没有什么地方、什么人与你练习口语交流。 而我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自从海丝获波特马兰小姐到她第二次参加亚拉巴马竞 选赛的十一个月之间,另一件事有了关键的发展,我们决定在海丝的特长部分作一 些大的改变。 第一步是海丝的常规个人舞蹈课。在校的时间,海丝离伯明翰太远不能继续参 加伯莱尔坞芭蕾班。她无法预先知道时间安排,甚至包括周未,这样使得她根本不 能按计划在约定的时间到伯明翰上课,因此接受个人辅导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就在那时我们发现了莫妮卡·巴内特·史密斯,她不仅自己参加过一些亚拉巴 马小姐竞选赛,她还当过好几次亚拉巴马小姐竟选赛的舞蹈设计人。 她对竞选赛系统非常熟悉,并且愿意在星期五晚上或是星期六,在海丝方便的 时候对她进行指导。莫妮卡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人。 第二步是对海丝的特长表演作出的一个重要改变。 常人认为,“东西没有破,就不要修补它”。所以人们对我们所作的改动,都 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不管怎样,除了没被选上圣·克莱尔小姐,海丝获得了参加过 的所有各次竞选赛上的特长奖,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但海丝和我都认为,如果要想成为美国小姐,在舞蹈中应该加些更令人兴奋和 激动的动作。虽然“无比美好”,优美高雅流畅,但由于没有节奏的变换或是速度 的突变,所以没有戏剧性和感染力大的动作,也没有跌宕起伏的跳跃和旋转。 好几个星期以来,我一个商店又一个商店地寻找另一首我们所需要的现代宗教 歌曲。这只歌曲不仅要优美抒情、富有戏剧化的速度和感人的情绪,而且唱起来足 够洪亮使海丝能够听得到,同时还得是只可以删编的曲子,因为比赛中特长部分的 时间是二分四十五秒。 特拉·巴利斯的声频恰在海丝的最佳听觉范围内。所以我花了很长时间找另一 首特拉·巴利斯的曲子,结果一无所获。我在磁带上花了一大笔钱,因为在商店我 不可能全部听完,只能将最合适的买回家,看海丝喜欢哪盘(她喜不喜欢那歌?她 听不听得到?),还得看是否容易缩编。 夏末,我们没有任何进展。一天海丝和我参加了一场亚拉巴马小姐音乐会。音 乐会上,曾击败海丝而当上1992 年亚拉巴马小姐的金姆·维默唱了她自编的桑迪· 帕蒂的成名曲“哀伤之路”。金姆站在台上,在柔和的染着微微红色的黄色追光下, 大声唱着那首曲子。我突然知道了我们要的乐曲,上帝给了我答案。在我心里我已 经可以看到:海丝穿着黄裙——那上边染着的红色像征着基督的血,和着桑迪·帕 蒂唱的“哀伤之路”跳起那最动人的舞蹈。 节目完毕,我告诉海丝,“我发现了一首最好的歌曲:你可以跳‘哀伤之路’。” “绝对不可能!”海丝答道。 “为什么不可能?没有再好的了!”“那是金姆的歌!”海丝说。 “金姆没有在亚拉巴马小姐竞选赛上唱过。”那对海丝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 “可她现在在唱,这是她的曲子之一。”“你又不是唱这支曲子,你是跳这个舞。” “那是金姆的歌,我不可以用的。”我出去买了桑迪·帕蒂唱这支歌的磁带。我用 自己的录音机将它改编到要求的长度,在一间录音室里作了专业处理后,中间的剪 接部分天衣无缝,我认为妙极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放给海丝听,她特别喜欢那音乐和歌词。但她仍坚持道: “我不可以用金姆的歌伴奏。”我继续找其他曲子,但再也找不到有同样效果 的了。因此我征求莫妮卡的意见,她同意,“哀伤之路”是海丝特长表演的最佳选 择。 海丝像告诉我一样,也对莫妮卡说:“那是金姆的曲子。”莫妮卡答道:“海 丝,那实际上是桑迪·帕蒂的歌,其他很多人都在用它。”“像金姆!”海丝说。 “可你不会像金姆一样唱它。而金姆在亚拉巴马小姐竞选赛上根本没有唱过。 你只是跳舞,并且是桑迪·帕蒂自己在唱。你没有模仿任何人或任何事。我认为没 有。”海丝最终决定跳“哀伤之路”。那年初秋,她和莫妮卡开始编舞。有时她们 让我看看进展状况,问我感觉如何。我提的唯一建议是,当海丝走过舞台,在表演 最开始时,用手语表示“心想耶稣基督”,其他地方则都很好。 海丝和莫妮卡花了几个月时间完善这个舞蹈。秋天,冬天和春天,海丝差不多 每天都在练。 直到三、四月份,我们才突然意识到有一个很大的麻烦。我们当初填写参加亚 拉巴马小姐选美的申请表格时,我们填的是“无比美好”作为海丝的特长节目。开 初没意识到有什么关系的,现在我们才知道,如果参赛者中的一个首先点唱了“哀 伤之路”(我们已知道一个地方选美冠军选手唱了这支歌,作为特长节目),海丝 就不得不另选一支曲子。而我们已经为此编了舞并选好了服装,一旦不能用时,那 几个月的辛苦,无数小时的排练都将付诸东流。我不愿去想,如果海丝的特长节目 到最后不得不改变时,她会怎么反应。 我们只有一线希望,海丝首先得改她的申请。而所有参赛的申请表都是在每年 春天,一切地方选美最后结束之后同时发出的,我们得想想怎么办。 当海丝的邮包被送到迪凯特的波特马兰选美主任那里时,我们请贝佛利·沃尔 克打电话告诉我父母(我在学校)。先由贝佛利填好所有需要她填的表格,然后当 天晚上和她丈夫朱利安一起开车与我和我父亲在迪凯特和伯明翰之间的一个中途休 息站见面。在那儿我们两人在柜台上将表格摊开来,贝佛利把所有需要海丝和我完 成的剩下的表格看一遍,而我差不多整晚将我自己能够做的全部打印好。第二天放 学后,我开车到杰克逊维尔州立大学找海丝,看她有什么补充,然后让她签名。那 天晚上回到家,我再将海丝给我的补充意见全部打印下来。第二天我向学校请事假, 以便及时将所有的东西进行公证,并亲自把它们按时送到伯明翰的亚拉巴马小姐办 公室。 “你好,达芙妮,”亚拉巴马小姐办公室唯一拿薪水的秘书桑蒂拉·加德纳跟 我很熟。在头一年,没有任何地方选美指导帮助的情况下,当我们第一次经历那些 复杂的申请过程时,她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你带来了海丝的申请表?太好了。你 是第二个来交表的。”“第二个?”我紧张极了。 “第一个是几分钟前来的。”“是谁?”当她们告诉我是谁,我全身凉透了。 她就是我们最担心的那个女孩——那个在本地资格赛上唱“哀伤之路”的姑娘。 我们该怎么办?我怎么对海丝说?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