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绿色公文夹。按照常规,这里是一些法律文件,用以调整公民生活的法规。总 统在法规上签了字,这个法规就将成为适用于全民的准则。这个准则往后要执行若 干年,也许几十年。让这些法律文件生效呢,还是行使否决权? 在处理绿色公文夹内的文件时,我充分凭借自己的全部经验,根据我对当今世 界的理解做出决定。有时,这往往比做出政治决定和人事决定更加困难。 对我来说,绿色公文夹中的呈文和特赦令最为难办。如何决定生与死的问题? 怎样大笔一挥就来决定一个人严格来说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命运? 俄国总统特赦委员会由著名作家阿纳托利。普里斯塔夫金挂帅,每周开一次会, 评审员们———法学家、心理学家———就每个案例提出自己的裁决意见,此后, 委员会所作的结论就会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这是一些触目惊心、令人发怵的文件。有时,所有的可怕之处恰恰就在于这些 文件中以刻板、平稳的语气所罗列的罪行。 公民B,一九七一年出生,有母亲,没有前科……因开枪杀害警卫队长,同时 致使列兵身受重伤,犯谋杀罪被判处死刑。 我记得这件事情、这个案件。一个士兵开枪打死了他的领导。罪犯还是个很年 轻的小伙子。当然,他有罪,他剥夺了一位年轻军官的生命,而且,这位军官也许 已为人父,是一家之主。但是,谁知道在士兵的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他是经 受不了考验?还是一时冲动?在这个脆弱的心灵里产生了什么障碍?我同意委员会 的意见———应该给予宽大处理,何况在这些方面我们从未有过大赦,现在,这个 士兵依然必须服满十五年徒刑。 公民M,一九七三年出生,未婚,没有前科。因犯强奸罪、谋害女青年罪以及 强奸三名幼女罪被判处死刑。 我犹豫了很长时间。我觉得不可以留下这种禽兽的生命,但还是接受了委员会 的意见,将死刑改判为二十五年有期徒刑。后来查明,谋害和强奸女青年的人根本 就不是他。在侦察另一宗刑事案件的过程中收到公民K。的认罪书,这才水落石出、 真相大白。根据其他犯罪事实,M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公正的裁决不可能有所限制,不可能有所选择。是的,我认为,对强奸幼女的 罪犯应当严加惩治。但是,几年以前,在欧洲委员会的压力之下,我们暂时停止执 行死刑。许多人出于人道主义,反对这种做法,因为不能让犯有这种骇人听闻罪行 的人逍遥法外。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侦察员、法官、检察员,还有社会舆论对带 有这种心理偏差的狂躁者、罪犯决不心慈手软,因为他们的罪行极其可恶、令人发 指。但是,让我们回想一下残忍的狂躁者———奇卡季洛的那件事情。在我们抓到 罗斯托夫的这个“开膛破肚”的罪犯之前,多少无辜的被怀疑者被判有罪。 我也不能只把专家的意见,评审员的结论作为依据。我还要凭自己的良心,要 有自己的看法。也许,正是这个绿色的公文夹让我夜不成眠,独自度过一个个忐忑 不安、愁绪满怀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