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中求生存 1894年7 月到1895年3 月,日本发动了侵略中国的甲午战争。清政府早已不复 当年之勇,落后的军事设施和一盘散沙的军队根本不是早有准备的日本的对手,最 后只能是吞下苦果,与日本签订了《马关条约》,其中有一条就是割让辽东半岛。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沙俄一下不干了,联合德国和法国逼迫日本放弃辽东 半岛。日本人自觉打不过三国联军,不得已放弃这一条款,但却让清政府赔偿3000 万两白银,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只好答应日本的要求。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三国干 涉还辽”! 满心欢喜的清政府以为终于可以太平一段日子了,没想到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沙俄拿自己当中国的救星,又逼清政府签订了《中俄密约》,允许他垄断中东铁路 的修造权和运营权,此后沙俄一步步鲸吞蚕食,终于控制了东北三省。 日本人又不干了,他早就垂涎东北,哪能让俄国独吞,经过精心策划,发动了 日俄战争。这可是日本历史上第一次大胜,因为俄国在他们心中是典型的西方强国, 居然败在了小日本的手下。于是日本驱逐了沙俄的势力,将自己的军队开进了东三 省。 此后,两大帝国主义国家在东北为所欲为,不断扩张势力,双方你来我往,好 像东北不是中国的土地,而是他们自己的后花园。最后形成了这样的格局,东三省 被日俄两国分割,以长春为界,北面称北满,是俄国的势力范围;南面称南满,是 日本的势力范围。 作为一方军阀,张作霖不管是否具有爱国心,但此时此刻,他对拥有超强实力 的日本只能是巴结讨好,希望在自己羽翼丰满之前不至于遭到日本人的攻击或暗算。 他深知,在日本人的势力圈内,只有取得日本人的支持,才能站稳脚跟,渐次发展。 为此,他便不遗余力地讨好日本,以图取得日本人的好感,并进一步得到日本人的 支持。 日本人不是傻子,知道张作霖这样的中国军阀们利用他们想干什么,但此时的 日本还没有做好全盘侵华的准备,只能利用中国人维护地方秩序,巩固他们在东北 的既得利益,于是双方自然开始接近。有了日本人的支持,张作霖就没有了后顾之 忧,这为他扩张势力打开了方便之门。 然而,志得意满的张作霖没有想到,就在他刚刚和日本拉上关系不久,一场由 日本人策划的针对他的暗杀计划正在悄悄进行。那么,日本人既然要利用张作霖为 他们服务,为什么又要暗杀他呢? 原来此时的张作霖已经掌握了奉天省的军政大权,有了相当的地位。在日本统 治集团的内部,对张作霖却存在截然不同的两种看法。 这些看法和当时日本极力推行的“满蒙独立运动”紧密相关。所谓“满蒙独立 运动”,其实就是日本人想把内蒙古东部和整个东北变成一个实体,成为一个独立 的国家,建立满蒙王国,由日本托管。 温和派认为,要想彻底实现满蒙独立,必须利用张作霖在东北的地位,积极鼓 动张作霖宣布独立,这样东北就会脱离清廷,而日本就可以借自己超强的实力控制 局面,进而事实上占领东北。温和派的代表人物是日本参谋本部次长田中义一、日 本外务省和日本驻奉总领事等人。 而强硬派却认为,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依靠宗社党和内蒙古叛匪。他们的 主要代表人物是日本浪人川岛浪速等,他们认为张作霖是实现“满蒙独立运动”的 最大障碍,必须除掉。 这两派在政见上水火不容,自然互不联系,各干各的。于是,川岛浪速一伙暴 徒策划了一个暗杀张作霖的阴谋。他们认为“擒贼先擒王”,企图杀死张作霖,然 后趁乱夺取省城奉天,使东北成为宗社党的天下,日本便可乘机操纵之。 5 月27日这一天,天皇之弟闲院宫载仁亲王回日本时经过奉天,张作霖为表示 尊敬,就到奉天车站去迎送,还特率其部下27师53旅旅长汤玉麟等乘五辆豪华俄式 马车,在骑兵卫队的护卫下,大张旗鼓地赶往车站。日本驻奉天总领事矢田也到车 站迎送。 张作霖送走贵宾后,准备打道回府,刚走到小西关附近,突然一颗炸弹从旁边 一层楼扔了出来。刹那间,小西门大街硝烟弥漫,乱作一团。也是张作霖命大,冥 冥中似有天意。那天,张作霖不知怎么的,让汤玉麟坐在豪华马车上走在了前面, 而自己却乘坐一辆一般的马车跟在队伍后面。炸弹爆炸时,张作霖立马惊觉,马上 以最快的速度跳上马背,与自己的卫兵换了衣服,飞驰而去。 他打算绕道从胡同穿过大西门驰回将军行署,但在路经大西城门里的奉天图书 馆时,突然从图书馆门洞里跑出来一个人,手拿炸弹向张作霖扔去。但张作霖干过 骑兵哨长,马上功夫还确实了得,纵马如飞,扔出来的炸弹在张作霖的身后爆炸, 没有炸到张作霖,却将那个刺客自己炸中了要害,当场死在了大街上。 张作霖惊慌失措地跑回自己的将军行署,立即命令卫队紧急集合,在门口架起 了机关枪,高度戒备。督军署也紧急出动,立刻封锁了浙江会馆、通天街等周围地 区。 一会功夫,遭遇袭击但只受轻伤的汤玉麟紧急赶到了将军行署,他风风火火, 来不及下马就一连声问:“将军怎么样,回来了没有?”卫兵回答他早回来了,没 有受伤,汤玉麟这才放下心来。 张作霖看他进来,气愤地问道:“他妈拉巴子,谁干的?逮着没有?”汤玉麟 答道:“有一个死了,其他人跑了,不知道有几个人!” 正在他们气还没喘匀时,卫兵报告“日本铁道守备队队长和日本驻奉总领事来 慰问”。张作霖与汤玉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来得好快!”他们心里都明白, 日本人慰问是假,探听情况是真。 日本人进入客厅,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模样,对张作霖是嘘寒问暖,张作霖也 若无其事,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语气非常轻松地说:“这么点小事,还有 劳各位专程来探望,张某真是受宠若惊啊!”日本人看到张作霖遭此大变,还能神 态自若,举重若轻,心里也不禁有几分佩服。 事后检验那个刺客的尸体,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虽然穿戴的是中国老百姓 的服装,但他的脚型明显是常穿木屐的,可以确认是日本人。其实,张作霖心里也 知道是日本人干的,但自己毕竟在日本人的势力范围内,双方闹翻对自己没有好处, 再说还好歹自己只是虚惊一场,没有真正受到伤害,所以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特意找了个公开场合,轻描淡写地说:“算了吧,单从脚型判断凶手的身份也太 牵强了,证据不足。” 但由于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而且又在日本人的势力圈内,不得不忍气吞声, 也就不再追究,不了了之了。张作霖为了尽快平息这起突发事件,故意在一个场合, 当众说道:“证据不足,不足!”也就把这个事件敷衍了过去。 其实,这次爆炸事件刚一发生,日本总领事就在第一时间到达现场,根据炸弹 的特点,已经很明白这就是日本人干的。 经过这次爆炸,张作霖已经非常明白,日本人没安好心!但自己要想有所作为, 暂时还不能离开日本的支持,所以心里埋下了对日本人不信任的种子。很快,这粒 种子就要发芽了,这就是郑家屯事件。 日本人在暗杀张作霖未遂后,又制造事端,企图攫取更大的权益,于是制造了 郑家屯事件。 郑家屯位于奉天省的西北部,属内蒙古东部的哲里木盟,就是今天的双辽。这 个地方不是南满的铁道附属地,即使依据同日本的不平等条约,这里也是不准日本 驻兵的。但是因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日本便强行派一支军队驻扎在郑家屯,甚至还 公然设立日本巡警署。张作霖无法容忍别人在自己的身后插一把刀,多次交涉让日 军撤退,但日本人根本不加理睬。 1916年8 月13日,郑家屯的日侨吉田在街上买鱼,给价太低,卖鱼的小孩不想 卖,吉田就动手痛打这个小孩。当地驻军第28师骑兵第28团的士兵看不过去,就对 吉田加以劝阻。吉田恼羞成怒,动手殴打士兵,没想到的是,他打不过这名士兵, 吃了亏的吉田就跑到日军守备队告状,日军马上派了一支百多人的部队来到奉军驻 地挑衅并悍然开枪,奉军不得不开枪还击,结果发生枪战,双方各伤亡l0余人。 一场短暂的接触战后,日军现场指挥官松尾中尉立即用加急电报通知附近日军, 让他们火速增援。很快,日军两个大队从铁岭方向赶来,他们强行占据了辽源镇守 使署和中国军队营房,同时还张贴告示,宣布自郑家屯至四平街沿线30里内,不准 华人入内。就这样,还在四郑铁路没有通车的情况下,日军就将这一条线路划给了 自己。 关于郑家屯事件,日本公使向中国提出苛刻的要求,张作霖断然拒绝了在东北 派驻日本警察和向东北各部队派遣日本军事顾问的无理要求。他认为警察有关一国 主权,顾问有关军事秘密,绝对不允许日本人参与。后来北京政府为了委曲求全、 息事宁人,还是对日本人做出了让步,答应处罚有责任的军官,奉天督军向日本领 事、关东都督道歉,给日本商人吉本抚慰金500 元。以上条件实行后,日军才从辽 源撤出。 不过正是由于张作霖的坚决抵制,日本人想在东北设立警察和聘请日本军事顾 问的要求均没有实现。从这点上来说,张作霖是识大体、顾大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