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所以,我想,惟一的可能就是“偷工减料”,不指望把阿炳训练成真正合格的 侦听员,而只是用这短短的时间尽量灌给他一些必不可少的东西,比如福尔斯电码, 他起码要听得懂;另外,对我们已经找到的敌台,他应该反复地听录音,听出它们 的特征和差异。前者是常识,后者是感觉,两者兼而有之,他上机才不至于莫名其 妙。只能这样。但就这样,7天时间也只够点到为止。 一天。 两天。 三天。这天下午,我来到我们局长办公室,向他汇报阿炳练兵情况。我说,阿 炳现在练兵达到的水平在某些方面已经不在“林神将”之下。局长要我把刚才的话 再说一遍。“眼见为实。”我说,“局长,你不妨请院长一同去看看。” 局长当即抓起电话向院长汇报情况。院长听了,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话,要局 长重新说一遍,局长便把我刚刚说过的请他去看看的话照搬说了一遍,说: “院长,眼见为实,你要有时间不妨亲自来看一看。” 还是几天前的会议室。 如果今后有人问阿炳是在哪里完成侦听员学业的,那就是这间简陋的会议室。 为了不叫院长和局长产生任何嫌疑,我关掉所有录放机,请局长亲自拟定至少 8组“千数码”。然后,我要求发报员对着局长落成的报文,以每分钟100码的 速度发报。 “滴滴哒 滴滴滴哒哒 哒滴滴 滴哒……” 发报完毕,我们都盯着阿炳。他似乎是睡着了一样面无表情。局长纳闷地看看 我,又看看阿炳,翕动着嘴唇,像要说什么。我赶紧示意他别出声。就这时,阿炳 像被我无声的手势惊动了似的,如梦初醒,长长地呼了口气,然后便朗朗有声地报 诵起电文来: “×××× ×××× ×××× ……” 8组码。 32位数字。 一组不落。 只字不错。 跟原文一模一样! 一般讲,手写肯定是跟不上耳听的,一边抄录,一边把听到又来不及抄录的码 子记在心上,这种技术行业内管它叫“压码”。对两个一流的抄收员,在比赛场上 比高低,说到底就是比一个压码技术,谁压得多谁就可能胜出。我记得“林神将” 在那次全系统练兵赛场上压的就是8组码。虽然由于速度不一,双方不能绝对等同, 但由此我们不难想见,阿炳对福尔斯电码已经滚瓜烂熟到了何等地步。至于已有的 50多套敌台“样品”录音,他根本不需反复听,只要听一两遍,他便把它们间深 藏的共性和差异全挖得有眉有目,可说可道的。总之,虽然规定的练兵时间尚未过 半,但阿炳已经出色完成练兵内容,完成得尽善尽美。完美得有点假。 一个小时后,我陪同阿炳走进机关大院,在政治机关的小洋楼里,举行了阿炳 志愿加入特别单位701的宣誓仪式。仪式是庄严的,对阿炳来说又是神秘的,面 对一个个生死不计的“要求”和“必须”,阿炳以为自己即将奔赴硝烟弥漫的战场, 并为此一半是激动、一半是恐慌,恐慌和激动都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最后,负 责宣誓的干部处长问阿炳对组织上有什么要求,阿炳“悲壮地”提了两个要求。 -------- 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