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也许只有经过那惊心动魄血腥大爆炸场面的人,才有如此深的感受。此刻的刘 双南已经气得忍无可忍,他咬牙切齿地骂了句粗话。要按照他刘猛子的个性,这种 人根本用不着再审讯什么,早该打他七八个窟窿眼,还远不能解去心头之恨。汗, 已经大滴大滴地从高远的额角朝下滚落,他颤抖着伸手朝预审科长要了支香烟点着, 贪婪地猛吸起来。 一屋子悄然无声,录音机“沙沙”转动,等着罪犯的交待。高远的心理防线已 彻底崩溃,接下来的审讯相当顺利。这权欲熏心的腐败分子的犯罪自白终于被警方 录入档案之中。 令人发指、又骇人听闻的罪行! 刘双南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廖明华家的门前。屋里还亮着灯,这位在反腐一 线被沉戟折翅的前政法委书记,肯定还没有入睡。 随着门铃的“叮咚”声,刘双南进了廖明华的家。 “明华,刘队长来啦。”邓艳惊喜地喊了一声。自从爆炸案发生后,这个家庭 一直被某种无形的阴影笼罩着,闲置在家的廖明华,每天抱着大摞的党报、党刊一 字不漏地整天看着,也在整天反思着。 他依然在关注着眼前所发生、所面对的一切。此刻一听刘双南来了,顿有几分 兴奋地放下手中的《川山日报》,忙招手说道:“来,快坐!” 刘双南落座之际,抬头看了看廖明华。在短短的时间内,对方竟然苍老了十岁。 他知道廖明华心灵的负重,便忙将方才的审讯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谢谢,真是 谢谢你们!”听完案情介绍,廖明华真诚万分地说着,“我不是感谢你们替我弄清 了案件的端倪,找到了嫁祸的元凶和主谋的动机,而是感谢你们替川山人民、替我 们的党和国家挖出了这群灭绝人性的蛀虫和黑帮分子。与你们的浴血斗争比较起来, 我个人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何况,我毕竟没有教育好自己的 家属,以至于让腐败分子找到可乘之机,制造了惨不忍睹的惊天大血案,我廖明华 对川山人民的负疚心理恐怕这一辈子也洗刷不掉了。”廖明华越说越激动,眼角竟 然溢出一丝泪光。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再往下说,只是掏出香烟来,默默地递给 刘双南一支,自己却点火猛吸了几大口。 “案件已经明朗,川山人民还是欢迎你回到领导岗位,继续管理川山的政法工 作。”刘双南安慰地说着,顺便将最近听到的一些动态和呼声作了转告。 廖明华摇了摇头,“省委组织部门已经找我谈话,征求我对工作安排的意见。” 他深思着说下去,“最近,我一直在考虑腐败的形成和如何遏制腐败这紧密关联的 两个重大问题。比如说权力的过分集中、残余的官本位意识、民主监督的不健全等 等。所以我提出,希望挪个位置,换到‘人大’去干它几年。” 去当“人大”主任,这在人们的心目中可是个有职无权的角色。刘双南没将心 中的想法说出来,只是怔怔地看了看对方。 廖明华看出了刘双南的疑惑,又往下说道:“就我这个人来说,地位的高低和 权力的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通过在‘人大’的工作,能发挥一下民主监督 的作用,尽量避免类似悲剧的发生。省委有关部门已经在考虑我本人的要求,估计 问题应该不大吧。” 廖明华并没因这次意外的打击,而使自己的意志消沉。想到此处,刘双南又感 喟颇深地说:“最近从省厅得到消息,高远跟颜定军之间的勾结,早已在我们的掌 握之中,只是由于取证的艰难,才斗争到了今天。但我万万料想不到的是胡正雄, 身为分管业务工作的市公安局副局长,竟然成了黑帮与腐败分子在我们当中的间接 内奸,想想真令人悲哀,也令人不寒而栗。” “不知检察院对他进行‘两规’的情况怎么样?”廖明华喃喃地念叨着。 与对高远的审讯相比,对胡正雄的“两规”却顺利得多。一进“两规”室,胡 正雄就喟然长叹一声,对着检察长说:“我一直在提心吊胆地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早说早安心。你们问吧,知道的,我都会说出来。” “既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可当初为什么没站稳自己的立场,而走向一 个可怕的犯罪深渊呢?”检察长痛惜万分地指出,“你应当明白,自己是处于一个 重要职能部门的领导,反过头来却与黑帮分子、腐败成员吃吃喝喝、通风报信,给 国家和人民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难道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你就从未正视过这一切?” 胡正雄痛心疾首地答道:“人家说:钱迷心窍、官迷心窍,可我是趋炎附势、鬼迷 心窍。当今社会流行傍大款、傍大官,我就基于这样的心理去逢迎他们,才使自己 晚节不保,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难道你就不想想这一切的后果?”检察长严正地说,“有些甚至是灾难性的 后果!” 胡正雄的脸色在顷刻间变得煞白,半天没有出声,一抹痛悔明显地写在脸上。 大案的所有谜底全部揭晓。 通过对谢鹏三人的突审,侦查员们才终于破解了一群歹徒们在勒索案中的取钱 之谜。 在凌厉的攻势中,谢鹏交待说:“……为了攻克这道取款难题,我们首先想到 利用遥控航模飞行。但考虑到飞机始终难以逃离你们警方的视线又只好放弃。于是, 我们改从水路上想办法。经过精心的设计和反复的试验,我们研制成功了所谓的‘ 水底卷扬机’。该机是封闭式的,内装有电池、马达和接受遥控指令的BP机,通过 一条铅线与一个防水黑色行李袋相连。作案时,先将‘卷扬机’沉于湖泊或河流中 心,把铅线上连着的行李袋放在湖岸附近。布置完毕,让另外的人在对岸观望或与 事主联系。待其需要时,则传呼‘卷扬机’内的BP机,BP机响应后自动接通马达的 电源,马达启动,将连在马达上的铅线卷收,从而让系在铅线上的行李袋将赃款拖 入水中,从水体的中层被拖到卷扬机的附近。为了不使装有赃款的行李袋浮出水面 被人发现或沉入水底被障碍物卡住,我们认真计算了装一定数额赃款的行李袋的重 量,使其与在水中的浮力相等,这样行李袋在水平运动时就会始终是浮于水体中层。 另外,我们只选择在风雨交加的晚上交款,这样,即使有警察在交款地点伏击,也 因为习惯思维只注意到周围的人而忽略了赃款,更忽略了也许是根本没有发现系在 行李袋上的小铅线,往往是一转眼,钱就不见了。” 高科技作案手段,听得审讯人员一个个惊心动魄又愤怒万分。刘双南在心里愤 怒地声讨:“科学,本来是服务于人类的,可你们几条恶狼居然利用自己的知识, 给川山多少家庭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警官,”谢鹏面如死灰地说,“我们也只是工具罢了,是掌握我们这些工具 的人心太毒太贪!听说你们内地就喜欢争权夺利,搞窝里斗。让我们动用这种手段 的目的,听说就是为了一顶小小的乌纱帽。其实我们也觉得过分和不值,但受制于 人,我们也没办法。” 刘双南无法再听下去了,离开审讯室的他拖着条伤腿,在夜中艰难地移动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方才回到自己的小窝。一看,方枚竟在门前等着自己。“你的腿伤 还没好,为什么不叫辆车送你?”方枚薄嗔中透出无限的关切。 刘双南摇摇头,将一串钥匙递到了方枚的手头:“以后自己开门进来,别老站 在外面等着。”方枚有点意外地怔住了。 刘双南双眸充满深情地注视着眼前跟自己并肩战斗了数年的姑娘,期待着奇迹 的发生。 接过这串钥匙,就等于彻底接过了刘双南抛过来的爱情红线。接,还是不接? 此时此刻,韩霆的影子又迅速在方枚的心头掠过。 大案告破,依然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也许,他与颜定军一道,已进入法律的天 网之中。方枚终于定了定神,接过了刘双南那小屋的房门钥匙。 韩霆终于穿上心仪已久的警服。自毕业到今天第一次穿上这套他渴望已久的制 服,这中间已横跨了四年的时空。这四年中,他牺牲了亲情和爱情,以四年的青春 为代价,以生命为筹码才换来了今天的胜利和成功。他的感慨几乎多于喜悦之情, 当看到镜中的自己时,热泪怎么也忍不住,簌簌地滚落下来。 他再次迈进了厅长办公室,面对同样激动万分的岳华,他“啪”地行了个军礼。 “小韩,辛苦了!来,快坐下!”岳华亲切地拍着韩霆的肩头,有几分神秘地说, “马上就有一位客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