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存忠心显赤胆 保卫党中央 1946 年6 月,蒋介石撕毁了国共双方的停战协定,向解放区发动了大规模进 攻,挑起了内战的战火,把广大无辜的人民推进了战争的深渊。 为了适应解放战争的新形势,贺龙将晋绥野战军统编为三个纵队,许光达当了 晋绥野战军第三纵队司令员,率领独立第二、第三、第五旅活跃在晋中、晋北地区。 随着解放战争形势的变化,1947 年8 月,许光达又奉中央军委的命令,率第 三纵队西渡黄河,去参加粉碎国民党反动派对陕甘宁边区的重点进攻。 奔腾不息的黄河,浊流千里,惊涛拍岸。 斜阳西下,许光达站在裴家川渡口,透过迷蒙的暮色,注视着远方,别看他骑 在马背上,沉默不语,实际上,他的内心却有一股激情在澎湃着。 是啊,此时的许光达心情也是有些矛盾的。在晋绥军区第二分区的时候,总觉 得地处一隅,天地狭小,想到一个更为广阔的战场去搏击。可是真的要离开晋绥这 片土地,许光达的内心多少感到有几分惆怅,几分留恋。 就在这时,通讯员策马飞奔到许光达身前:“司令员,贺老总让您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许光达说完,快马加鞭向总部奔去!一会的功夫,许光达就到 了总部。 “报告!”许光达喊道。 “请进!”正在研究作战方案的贺老总抬起头来答道。 当贺老总看请来人是许光达时,高兴地说:“光达啊,你来得正好,我正等你 哩!”许光达问:“有什么新的任务吗?”“有,有,更艰巨的任务在等着你哪!” 一听到贺老总说有艰巨的任务,许光达赶紧说:“快,快,有什么艰巨的任务?” 贺老总说:“别急,让我仔细地跟你说。”只听贺老总说道:“军委已经开过会了, 第三纵要调过黄河去,参加战略反攻!”一听到要参加战略反攻,许光达高兴地说 :“好啊,我就等着这一天哪!”贺老总接着说:“我请示了彭总,把你那个第三 旅留下,你带着第二、第五两个旅过黄河去,你看怎么样?”一听贺老总要把第三 旅留下,许光达沉默半天,没有吱声。 贺老总见许光达没有吱声,点着烟斗说: “只带两个旅去,对第三纵来说,力量是多少有些削弱了。”见贺老总这么一 说,许光达插嘴说:“老总知道就行了。”贺老总笑了起来:“哈哈,虽然你不说, 我也知道你不愿意!”许光达说:“本来嘛,只带两个旅过去,力量是弱嘛!”贺 老总收起了笑容说道:“但是,你要知道,现在陕甘宁成了战场,晋绥成了后方, 要支援整个西北战场,连我都把兵全交给了彭总,甘心情愿当后勤司令了!”贺老 总说到这里,见许光达还是低头不吭声,便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任务 很重啊,晋绥没有一点野战部队怎么能行呢?阎锡山还在山西啊!你喝过洋墨水, 你说是不是?”许光达脸上有点发烧,心想:老总这是在批评我哪!我是不是还有 点本位主义?光考虑自己了呢? 想到这里,许光达站起身来说:“老总,我想通了。同意把第三旅留下来。” “想通了?”贺老总用一种刺人的眼神看着他。 贺老总又说道:“兵是少了一个旅,但是,仗可不许打不好!”“老总放心, 去西北战场打大仗,打好仗一直是我的愿望。”许光达回答说。 “好,这就是军令状,打不好仗,我去打你的屁股。”贺老总哈哈大笑。 “好,我保证完成任务!”许光达给贺老总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从贺老总那里回来,许光达立即召开了团以上干部的军事动员大会。 许光达讲:“国民党军队在全面进攻我解放区的计划破产之后,正将其兵力向 我两翼收缩,准备对陕甘宁和山东解放区发动所谓的‘重点进攻’!”看着大家聚 精会神地听着,许光达接着说:“蒋介石本人曾专程飞来西安,策划进攻延安和陕 甘宁边区的军事部署。”许光达指着墙上的作战地图说道:“大家来看,”他在作 战地图上边指边说,“按照蒋介石的旨意,上百架的战斗机、轰炸机、运输机,正 集结在西安、鄂(广)县、太原和郑州一线,由其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坐镇西安, 统一指挥,随时准备轰炸解放区!”许光达又一指地图说道:“地面上,蒋介石调 集了三十四个旅约二十五万兵力,由国民党军在全国最大的一支战略预备队——胡 宗南集团从南线发起主攻,宁夏的马鸿逵集团、青海的马步芳集团和榆林的邓宝珊 集团分别在西线和北线策应,意图一举攻占延安,歼灭陕甘宁之我军,摧毁我党中 央!”接着许光达话锋一转,说道:“我们的任务就是渡过黄河,把国民党军队拖 在陕北,消灭在陕北,支援全国的其他战场!”许光达的动员,就像一阵春风吹走 了满天阴云,使同志们更加认以到这次渡过黄河,保卫陕北意义的重大,对革命的 前景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咆哮不息的黄河,在无垠的空间里奔腾舒卷…… 河东岸,一支大军如长龙卷扬起滚滚黄烟,向古渡口透迤而来。烟尘里闪出几 匹快马。马上人急如星火,频频举鞭,一直飞驰到卵石累累的河滩上,才猛然收住 缰绳。萧萧马嘶中,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骑在白马上的将军。 许光达立马黄河渡口,正观望着战士们渡过黄河。 才四只渡船,什么时候能渡完呢?彭总命令很明确,在明天赶到战斗集结地, 完成对高家堡攻击的准备。现在这种速度怎么能按时到达呢!他皱了皱眉对身边的 作战科长时达说:“只有这几条船不行,现在你赶快带着几个人再找儿条船,必须 加快速度过河!”“是!”时达跑着去弄船了。 第三纵队渡过黄河的第一个任务是参加榆林战斗。上级指示给第三纵队的攻击 目标是榆林的外围据点——高家堡。 高家堡位于榆林东北秃尾河西侧,是从东西通往榆林的门户,一个在北,一个 在南,像两个门神,守卫着这条必经之路。 十七团攻击高家堡,必先攻下高家堡的外围据点乔家堡。但乔家堡的敌人非常 顽固,久攻不下,而且十七团伤亡很大。 旅长唐金龙看到这种情景心里非常着急,骂了起来:“他妈的,敌人哪来的这 么大的战斗力?今晚拿不下高家堡,我誓不为人!”唐金龙又喊道:“通讯员!” 通讯员马上跑过来答道:“有!”又听唐金龙说道:“快去二十一团,传达我的命 令,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看来,他要把预备队投入战斗。 通讯员刚要走,又听“慢点!”许光达走迸了指挥所。 唐金龙感到惊异,司令员怎么跑到前边来了。 许光达说:“二十一团不能动,攻击榆林的战役刚刚开始!”“可是,乔家堡 久攻不下啊!”唐金龙辩解着说。 “是啊,乔家堡这个小钉子钉得紧,不好拔,那么,我们就先不去拔它!”许 光达笑着说。 “那怎么个打法?”唐金龙不解地问。 “我们先去拔那个大钉子,大钉子一动,小钉子也会动摇的!”许光达继续说 着。 唐金龙说:“司令员的意思是让我们先放下乔家堡,不管它,去攻击高家堡!” “不是不管它,而是对小钉子拔而不动!”许光达补充说。 “噢,我明白了,对乔家堡只保持攻势,欺骗敌人,而要用主力去突袭高家堡, 对不对?”唐金龙分析说。 许光达满意地说:“就是这样一盘棋!”按着许光达的作战方针,天快亮的时 候,十七团终于攻上了东面的山头,炸毁了敌人的碉堡,歼灭了山上的守敌。 闵团长命令道:“迫击炮连,向高家堡瞄准、准备射击!”话音刚落,只见从 城堡东门走出三个人,打着白旗。 闵团长问道:“你们来干什么!”其中有一个人说:“我是营长,是副司令派 我来谈判的!”“谈判?有什么可谈的,你们只能无条件投降!”闵团长态度坚决 地说。 这时,许光达来到了指挥所,看见了敌营长,问道:“他来搞什么名堂!” “他是来谈判的,司令员;这里面肯定有鬼,是想拖延时间,我才不同他谈哩,耽 误时间!”闵团长气呼呼地说。 许光达却说:“人家来了代表,我们不能不谈,我们要先礼后兵!”“怎么个 先礼后兵?”闵团长问道。 “我看,给他限定个时间,下午两点前必须投降,两点一过,立即攻城!”果 然不出所料,敌人井非真心投降,而是在拖延时间。两点钟了,闵团长下达了总攻 击的命令。 许光达在指挥所的山头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战斗的进展。 一会儿“轰隆”一声巨响,高家堡的砖墙炸开了一个大口子,战士们蜂拥般地 冲了进去,只打了二十分钟,战斗结束,高家堡硝烟滚滚,烟雾弥漫。 不一会儿,战果报出来了,作战科长时达拟个电报,请许光达签字。 许光达在上面签了名,还给了时达。 许光达又说道:“立即发出,这是我们给贺老总的晋见礼,还不知道他满意不 满意呢!”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高家堡战役结束的时候,天已经下午了。敌人的五十多个大小碉堡,都被端了。 满街都是俘虏,他们睁着恐惧的眼睛。这时有几个战士正围着一个俘虏在骂。 许光达看到这一切,忙问警卫员:“这是怎么回事?”警卫员答道:“我也不 知道!”许光达说:“走,我们过去看看!”许光达走了过去,问战士们:“同志 们,怎么回事?”几个战士争着说: “他就是陕北警备司令部少将副司令张子英!”另一个战士说:“他化装想逃 跑,被我们抓了回来!”又有一个战士说: “就是他杀了我们团长。”听到这里,许光达明白了,这是张野炬团的战士们。 在这次战斗中,张野炬团长牺牲了。这也是进入晋西北以来,对许光达最大的打击 了。 这时只听一个战士喊道:“杀了他,为我们张团长报仇!”战士的喊声,把许 光达从回忆中惊醒。 许光达说:“同志们,算了吧,我们解放军是不杀俘虏的!”听许光达这么一 说,战士们都住声了。 战土们把张子英押了下去。 许光达放眼望去,只见炮楼裂着黑洞洞的大口子,向外吐着灰色的烟雾。 部队有的在屋檐下休息,有的在说笑,有的在收集缴来的枪支弹药。周围的群 众,络绎不绝地向我军送来慰劳品。看到这些情景,许光达内心有说不出的高兴。 打扫完战场,天已经是傍晚了。 许光达忙了一整天,拖着疲备的身子走回来。 小儿子正在窑洞门口等他,见到爸爸,一扬手扑过去,拉着他要翻杠子。 许光达笑着伸出了一只胳膊,对儿子说:“来,看你今天能上得来不?”儿子 用小手拉着他的胳膊,甩来甩去,“咯咯”直乐,许光达也哈哈大笑,似乎这儿没 有战场,只有天伦之乐。 父子俩正在嬉笑打闹的时候,蓝德明端来一碗黄澄澄、香喷喷的小米饭。 许光达已经两顿没有吃饭了,肚子早就吹起号来。一看到小米饭,说:“好香 啊!”儿子用小手捧着一个小碟子走过来:“爸爸,这是给你的!”许光达接过来 一看,是腌辣子,嘻,这可是好东西,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辣子了。他伸出筷子,夹 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啊,真香! 儿子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指着小碟子问:“爸爸,那是什么好吃的?”“这个, 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你尝尝!”许光达夹了一小块放到儿子嘴里。 “啊,啊,辣,辣。”儿子被辣得直叫。 “哈哈,不吃辣子,成不了好汉,怎么革命?”他大笑不已,顺手又夹了一块 送到儿子嘴边。 “我不吃,我不吃!”儿子捂着嘴跑了。 吃着吃着,许光达放下了碗,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在屋里踱起步来。踱着踱着, 他喊了一声:“蓝德明!”蓝德明忙走过来问:“什么事?”许光达问:“你不是 说高家堡有两匹好马吗?我怎么没看到?”蓝德明说:“好像都在闵洪友那呢!” “噢,是这么回事!”第二天,天刚亮,许光达正准备去下面转转,闵洪友骑着一 匹高头大马来到了许光达的住处。 见到许光达,闵洪友笑呵呵地说:“司令员,你看这匹马怎么样?”“好马!” 许光达拍了拍马背,又对闵洪友说:“我还知道它叫什么名字,这是‘鹰膀子’。” 闵洪友看着许光达说:“司令员,你喜欢就送给你吧!”“当然喜欢!”许光达抚 摸着如火炭一样红光闪亮的马毛。冷不防,许光达又说道:“闵洪友,别来这一套 ;你还打了埋伏!”闵洪友愣了一下,笑着搪塞:“这是哪里话?我怎么会打埋伏 呢!”“把‘小汽车’给我交出来!”“什么‘小汽车’?我不明白。”“你在装 糊涂!”许光达说。 闵洪友说:“我的确不明白!”“蓝德明早就告诉我了,高家堡有两匹千里驹, 一匹叫‘鹰膀子’,就是这一匹;还有一匹白马,叫‘小汽车’,跑起来赛过小汽 车!”听许光达这么一说,闵洪友知道瞒不住了,就央求说:“司令员,‘小汽车 ’留给我吧!”许光达说:“你说说留下‘小汽车’的理由!”闵洪友说:“我们 每天行军打仗,很需要它!”许光达说:“你需要它,你知不知道,彭总他们更需 要!”许光达又说: “我们不要光考虑自己,要从全局着想!”闵洪友说:“好吧!我现在就去把 那匹“小汽车’牵来!”尽管许光达很喜欢这两匹宝马。但是,他一匹也没留,当 即派蓝德明送给了他敬爱的彭总。 高家堡战役胜利后,许光达和他的战友们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这一天,许光达正在散步,警卫员跑过来说:“司令员,野司的电话!”许光 达三步并作两步,去接电话。 野司的领导指示许光达:立即投入对榆林的进攻。 许光达立即召集有关人员,商讨作战计划。 许光达说:“我们要想拿下榆林,必须先拿下榆林附近的镇北台、无量殿、金 刚寺等地,这些地方是决定我们胜负的关键,大家看怎么样?”闵洪友团长首先说 :“司令员说得对,就按这个方案执行吧!”许光达说:“好,你们团先打头阵, 进攻镇北台!”闵洪友回答道:“是,我一定完成任务。”作战会议开完之后,大 家纷纷去进行作战准备。 闵洪友的团首先进入了战斗的准备。 他们往西北走,这是以前曾走过的道路。 左面是高高的大山,古木参天;右边是条大河,河水滚滚奔泻;河对岸又是高 高的山峰,密密层层的丛林。 闵洪友团的指战员们,匆匆赶路,战士们的脚都像抹了油一样,一口气跑了三 十多里路。不一会,就进入了预定地点。 指战员们连夜构筑工事。镇北台只有一个土围墙,高不过三公尺,厚才两公尺 多,在土墙上挖掩体,土太薄了,只好用土堆,众志成城,一会儿功夫,工事就修 好了。 闵洪友和指战员们迅速进入阵地。 第二天上午,敌人发现镇北台附近有“共军”,向闵洪友团的阵地发起了进攻。 我军严阵以待,沉着应战。由于事先将火力配置、射击距离测量好了,只等敌人上 来,就猛烈射击,打得很准,敌人死的死,伤的伤。 接着敌人又增加了兵力,我军出敌不意,轻重机枪提前开火,火力像狂风一样 扫过去,只见敌人成排地倒了下去。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许光达来到了第十七团, 闵团长迎上前来:“司令员,你怎么又来了?这里太危险……”话音未落,一发炮 弹在他们身旁爆炸,烟尘滚滚。闵团长赶紧把许光达拉进团指挥所。 许光达笑着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闵团长,你不用拽我,我这个人命大,轻易 死不了。”许光达这句话虽然是开玩笑,不过,闵团长倒是亲眼见过许光达逢凶化 吉的几个惊险场面,可以说是惊心动魄。 许光达带领第三纵队西渡黄河的第一个夜晚,纵队部在一个村子里宿营,国民 党的五架飞机跟踪来袭,一枚炸弹落在许光达住的窑洞顶上,当时许光达正在窑洞 里打电话。闵洪友就在窑洞旁的土坎下隐蔽,见状大惊,高喊:“司令员,快出来!” 许光达大概不知道炸弹落在头顶,也没听见外面的呼喊。闵洪友不顾一切地冲进窑 洞,拉起许光达就往外跑。几分钟过去,炸弹一直没有爆炸。闵洪友感到奇怪,跑 到窑洞顶上,拔出炸弹一看,原来是一枚哑弹。 还有一次,部队行军途中,突遭敌机扫射,许光达的坐骑被打倒,把他压在了 马下。敌机驾驶员大概猜出了这位骑马的人是个不小的指挥官,折回头向倒地的战 马又扫了一顿机关炮,战马的身上被打了好几个窟窿,而压在战马底下的许光达却 安然无恙。 可现在,闵洪友不敢把许光达留在他的团指挥所里,这里是前沿,敌人的炮弹 一发接一发地落下来,炸起团团烟柱,风把火药味和烟尘吹进指挥所里。 “司令员,你离开这里吧。”闵洪友再下逐客令。 许光达愠怒:“我碍你们什么事了?你指挥打仗,我看看热闹还不行吗?” “你司令员在这里,哪有我团长说话的地方?要么你亲自指挥,要么你离开这里, 首长,你看着办吧。”闵团长摘下腰间的手枪,递到许光达面前。 这一招果然奏效。许光达在闵洪友的肩上捶一拳,笑着说:“人家都说你闵洪 友难斗,果然名不虚传,好,我走!”许光达走出团指挥所,闵洪友把手枪插在腰 带上,得意地笑了。 仗打得很艰苦。 许光达看见:第十七团的勇士们竖起云梯,攀上城墙,云梯断了,许多人摔了 下来,新的云梯马上又架起,更多的人向上爬去。最后终于夺下了镇北台,大军直 逼榆林城下。 但是,战局的发展有时出乎意料。 蒋介石怕榆林有失,影响整个西北战局,便慌忙飞到延安,命令胡宗南抽调十 个半旅六万三千多人,迅速分路北进,企图解榆林之围后,将我军消灭在葭县、半 脂、榆林之三角地区,或赶过黄河。 敌整编第三十六师师长钟松,要抢头功,带该师第一二三旅和第一六五旅组成 援榆“快速兵团”,由飞机空投补给,沿长城取捷径,穿过沙漠地带,星夜兼程, 于8 月12 日突然出现在距榆林不到三十里的苏庄子、天鹅海子一带。此时我军尚 未攻克榆林,腹背受敌。 这时彭总指示:我军已达到调动胡宗南主力北上,配合陈赓兵团南渡黄河、挺 迸豫西的目的,应该立即撤出榆林战斗。 于是许光达的部队撤出榆林,待命歼敌。 1947 年8 月16 日,晴空万里,许光达在河边上遛马。通讯员走了过来,递 给许光达一份电报,说:“这是彭总发来的!”许光达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光达:你率第三纵队撤出榆林外围,火速开往乌龙铺一带,接应和掩护中央机关 安全转移!” 签名是:彭德怀。 许光达看完电报,对通讯员说:“走,我们赶紧回去!”原来党中央这时的处 境很危险。 国民党刘戡的一个军和钟松两个师,在南北相距不到一百里的路程上,东向封 锁了黄河渡口,西向控制了咸榆公路。党中央机关被挤在葭县、米脂、榆林三县交 界的狭小地区,背后是沙漠,西侧是榆林河、无定河,东面是黄河,南面和北面有 敌大兵压来,处在四面被围的困境当中。 而且,敌人行动很快,包围圈越来越小。党中央和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 同志,冒着大雨已经到了葭县乌龙铺以东的曹家庄。 接到彭总的命令后,许光达连夜召开会议,交待任务,许光达说:“我们这次 任务是很艰巨的,党中央的安危就系在我们身上,不论困难有多大,我们也要完成 任务!”大家从许光达的脸上可以看出,司令员的心情是万分焦急、万分紧张的! 接着许光达又向旅长们交待:“哪怕是敌人的炮弹落到身上,我们也不许后退 一步!”动员大会开完后,许光达率第三纵队冒着大雨,拼命向乌龙铺前进。 雨越下越大,像瓢泼水一样。第三纵队在乌龙铺以北和敌刘戡的第二十九军先 头部队接火,因大雨引起了山洪爆发,所以战斗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黄昏时分。许光达的指挥所离党中央机关仅隔一条雨裂沟。 许光达大口大口地吸着烟,不停地来回踱步,一双眼睛正焦急地看着墙上的作 战图。只见他一会儿伸开手指在图上丈量着两路敌军相距的距离,一会儿用红铅笔 在图上勾画着党中央机关到达的位置。 过了一会,许光达对通讯员说:“去,把旅长都给我叫到这儿来!”“是!” 通讯员答着跑了出去。 不一会,所有的旅长都来了。 许光达说:“我现在请大家来,是请大家往对面的山梁上看!”大家一起向对 面的山梁看去,只见一支队伍在转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正是中央机关。大 家顿时感到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 夜黑如漆,渐渐沥沥的小雨,像给大地抹上了一层油。就在这漆黑的雨夜,许 光达下令:“部队甩下背包和重装,全速跑步前进!”第二天上午,独立第五旅及 绥德分区第四团在乌龙铺的北山与敌人展开了激烈战斗。 我军指战员如同猛虎下山,在火力组的掩护下,奋勇向前。 敌人的机关枪喷吐着血红的火舌,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空气里弥 漫着令人窒息的硝烟味。 这时,第三纵队的处境是艰难的,前边有敌刘戡主力压过来,后边是葭芦河, 第三纵队背水一战,这本是兵家大忌,但也显示了第三纵队指战员们誓死保卫党中 央的决心。 于是一幅奇特有趣的战斗场面出现了,战士们满身挂着手榴弹冲向敌人的阵地, 大批大批的手榴弹向敌人阵地摔去,炸得敌人慌乱一团。后面的战士趁势发起了政 治攻势,用纸卷成话筒,大声喊话:“缴枪不杀!”这时,敌人真是上天无路,入 地无门,一个个只得把枪举在头上,跪倒在地,乖乖地投降了。 这一仗将敌三十六师师部和第一六五旅击溃,除敌师长钟松和第一六五旅旅长 李日基少数人逃跑外,全部被歼,并活捉了敌第一二三旅旅长刘子奇。 至此,党中央化险为夷。 战斗胜利结束的第二天,彭总召开旅以上干部会。那天中午,毛主席、周副主 席等领导同志也来参加庆功会。 毛主席拍着许光达的肩膀说:“……沙家店这一仗确实打得好!这一仗,是西 北野战军由内线防御到内线反攻的转折点,它将使西北形势很快发生变化。用我们 湖南话说,打了这一仗,就过坳了!”许光达说:“主席,过奖了!”两个人开怀 大笑。 1947 年10 月4 日的早晨,陕北高原上秋风飒飒。经过几天的急行军,许光 达率第三纵队已兵临清涧城下。 这时,机要科长走了过来,对许光达说:“司令员,彭总的电报!”许光达说 :“快,打开看看,有什么新的任务?”彭总的电报主要有三层指示:“第一,必 须坚决夺取清涧城;第二,要活捉敌第七十六师师长廖昂、第二十四旅旅长张新汉 ;第三,一切准备工作在五日十六时前完成。”看完电报,许光达说:“看来我们 的任务还很艰巨啊!”许光达又对身边的作战科长时达说:“走,我们找一些人研 究研究,开个诸葛亮会!”清涧,位于延安、绥德间的九星山以南,扼咸榆公路之 要冲,四周环山。 清涧河环城向西南流去,东北部依托九里山支脉,城西有笔架山与它隔河相望, 构成城东、城西的天然屏障,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守城的敌军是国民党军整编十六师,师长不是别人,正是许光达的黄埔同窗— —廖昂。敌军在城周围设有几十个碉堡、地雷、铁丝网等障碍物,可谓是应有尽有。 敌第七十六师是胡宗南的一张“王牌”,师长廖昂被他们誉为“常胜将军”。 他凭着清涧城坚隘险,自恃“固若金汤”,扬言要使清涧成为我军前进路上的一个 “坟墓”。 许光达等经过仔细的研究,决定战役的第一步先扫清外围,即由第一纵队夺取 城西笔架山,第三纵队拿下城东山的制高点倒吊柳。如果这两个地方拿下来,清涧 城就完全暴露在我军的炮口之下。 10 月6 日,攻打倒吊柳的战役开始了。一时间,炮火连天,各种火器一齐向 敌人阵地攻击,炒豆般的枪声打碎了晚秋的空寂。炮火激起的硝烟升腾着,和阴沉 沉的乌云搅在一起,更显出战斗气氛的凝重。秋雨断断续续,把指战员们浇得透湿, 他们冒雨战斗,一连打了三天三夜还没有拿下倒吊柳。 许光达焦躁地在指挥所里走来走去,烟蒂丢了一地。他心里清楚地懂得,时间 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想到这里他喊了一声:“时科长!”“到!”作战科长 时达回答着。 “十七团现在什么位置?”许光达猛吸了一口烟,问时达。 “给他们的任务,他们已经完成了,现在正在南关外的山下集结等待命令!” “好!调他们过来增援!”许光达说。 “是!我这就调他们过来!”时达一边答着一边跑出了指挥所。 不一会的工夫,十七团的闵团长风风火火地跑进了指挥部:“司令员,我带来 了两个营,请下达任务吧!”许光达说:“好!你过来看看,三十六团在倒吊柳受 阻,伤亡很大,团长牺牲了。眼下敌人正派五个旅向这里紧急增援,情况万分危急!” 闵团长问许光达:“司令员的意思是让我们打倒吊柳?”“对,你们从侧面进攻, 增援三十六团!”许光达说。 “保证完成任务!”闵团长带着战斗任务离开了指挥部。 倒吊柳的敌人,正全力对付三十六团,没想到侧翼遭到攻击,顿时丢盔卸甲, 抱头鼠窜。闵团长乘敌人混乱之机,攻上了山头,全歼了守敌。 听到攻克了倒吊柳的消息,许光达松了一口气。 这时就剩笔架山了,尽管许光达已经对此战斗作了周密的部署,他不信会拖泥 带水,久攻不下。但是,有没有更快更好的办法?他想到了守城指挥官他的同学廖 昂,在他走投无路时,给他写封信,劝他投降,即使他不肯投降,也可以瓦解他的 斗志,涣散他的军心。想到这里,许光达走到桌子前喊道:“秘书,笔砚放在哪里 了?”秘书从一只炮弹箱里拿出了笔砚问:“给谁写信?”“给廖昂!”“廖昂? 给他写?”秘书不解地问。 “他是我的同学,我给他指指出路嘛!”许光达说道。 “噢,我明白了,你是在进行政治攻势!”秘书说。许光达说:“还是你鬼啊!” 不一会,信就写好了,许光达把时达叫来说:“这是我给廖昂写的劝降信,你找一 个能接近廖昂的俘虏,把他放回去,让他把信直接交给廖昂!”“司令员可真会做 工作,如果廖昂投降,我们就可以不费一枪一炮地解决战斗了!”时达高兴地说。 许光达说:“廖昂是个挺顽固的人,不一定能投降!”“不投降,我们的枪炮 还对着他,他不能不掂量这封信的份量。”时达说着,走出了门。 廖昂收到许光达的信,心里一阵惊悸,只见上面写道: 廖昂兄:别来无恙! 你我由军校毕业,分手已二十年矣!不期在清涧相遇,真乃有缘!可惜,炮火 连天,工事阻挡,你我只能隔城相望,不能握手言欢,实乃憾事! 站在清涧城郊,不由得使我回想起与廖兄军校同窗时的生活,那时,你我都是 热血青年,秉承总理遗愿,致力军事救国,渴望创功主业……岁月流逝,几经沧桑, 往事仍然历历在目。尤以在军校填写《学员政治面貌登记表》时的情景铭心刻骨, 终生难忘。当时,廖兄执意留在国民党内,并劝我脱离共产党,人各有志,我们分 道扬镳,你说:“试看今日之域中,竞是谁人之天下?”二十年过去了,而令,我 仍引廖兄的话问:“试看今日之域中,竞是谁人之天下?”明眼人不难看出,国民 党因例行逆施,违背了总理遗愿,已是众叛亲离,日暮途穷,虽然尚有军队数百万, 但因师出无名,士无斗志,人命危浅。而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乃是顺乎潮流,代 表了民众的意志,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事实证明,跟着国民党走是没有前途的。 积二十年之经验,廖兄还不能幡然醒悟吗?眼下,我军已将清涧团团围住,援军被 我阻击,也是自身难保,清涧是朝不保夕,破城在即。我念及与你同窗情谊,不忍 亲睹城破之日你身陷囹圄,故陈说利害,劝兄迷途知返,弃暗投明。我党的政策历 来是既往不咎,立功有赏。你若能率部起义,使生灵免遭涂炭,乃我民众之大幸, 望兄三思而行。切!切! 同学许德华(光达) 1947 年10 月8 日廖昂手里拿着许光达的信反复地看着、想着,往事又历历 在目……对于许德华,他太了解了。这个外柔内刚的共产党人,二十年前,当他们 还是青春少年之时,他就领教过这个共产党人的威严和气势。二十年过去了,这个 共产党人锋芒仍不减当年。他们之间的主义之争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年,今天就要见 分晓了,是投降,还是抵抗,他的内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他不得不承认许光达信上 分析的形势是事实,继续抵抗,结果只能是失败。交枪投降,怎能对得起蒋校长的 多年栽培,“不成功便成仁”,这一直是自己的信条。 他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在屋里来回地踱着步。 “报告!”机要秘书进来,递过一份电报,打断了廖昂的沉思。他接过电报一 看:“刘戡所率援军将至,令你部死守清涧。”下面署名:胡宗南。 廖昂看过电报,眼睛一亮,就像打了一针强心剂,顿时振奋起来。他一边放下 电报,一边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张副官,传我的命令,继续抵抗,坚守清涧 城!”“是!”10 月10 日21 点,我军发起了全线总攻。 闪光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敌人阵地。阵地上火光冲天,喊杀声此伏彼 起。经过六小时激战,清涧城被攻克。 许光达率纵队指挥部骑马进城,战士们押着一队俘虏迎面走来。 许光达勒马停在俘虏队面前,这时,他看到一个较为熟悉的身影,便骑着马走 了过去,在那个俘虏面前厉声说:“你抬起头来!”那名俘虏缓缓地抬起了头,一 见许光达,惊慌得目瞪口呆。 他就是国民党的“常胜将军”——中将师长廖昂。 廖昂被带到了指挥所,他站着,一言不发,沮丧中仍不乏傲气。 许光达给他拿来一把椅子说:“请坐!”许光达掏出了烟,递给廖昂一支说: “请抽支烟吧!”说着他给廖昂点上了烟,自己也点燃一支。 许光达问:“我的信你看了没有?”“看到了!”廖昂说。 “那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一条光明的路呢?”许光达追问道。 “没有想到解放军攻城如此迅速!”廖昂带着遗憾的口气说。 接着廖昂又说:“我只有一个师守清涧,而你们人多,如果胡宗南的援兵早点 到达,就不是这个结局了!”许光达听了廖昂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把廖昂笑得莫 明其妙。 只听许光达说:“你知道吗?胡宗南的援军刘戡在离你不到十五里的时候,遭 到了我军的顽强阻击,过不来,眼巴巴地看着你被歼!”听许光达这么说,廖昂不 作声了。 许光达转身对保卫科长说:“把他带下去!”“是!”保卫科长带着廖昂走了 下去。 许光达又对作战科长时达说:“传达我的命令,让部队立即撤出清涧城,让敌 人扑个空!”“保证完成任务!”时达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军号吹响了,许光达步履轻快地走在战士们中间,与战士们谈笑风生, 分享着胜利的喜悦。 1947 年10 月27 日的清晨,十几匹骏马疾驰在尘土飞扬的邯郸道上,由北 向南奔去,马蹄扬起的漠漠黄尘,像浓雾弥漫着,只露出路旁的杨柳树梢。 跑在最前头的,是一匹栗色高头大马,马背上端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军人。他 猛然用力挽住马缰,等着身后那匹黧色透黄的骏马。 人们这才看清楚:端坐在栗色马上的是彭德怀总司令,乘黧色骏马赶来的是许 光达司令员。看来他们有要事商量,所以并辔而行…… 马蹄扬起的灰尘,盖过路旁刚刚收割过的麦茬地,地里一派流金泛银。 许光达听彭总说道:“10 月28 日西北野战军主力再次围攻榆林,到现在, 仍未攻克。而敌邓宝珊的暂编第十七师已由绥远南进援榆;宁夏马家军整编第十八 师师长马敦静率第一六八旅、暂编第九旅、骑兵第十旅及四个宁夏保安团由三边东 进援榆林。”许光达问:“那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呢?”彭总说道:“调主力于榆林 以西元大滩,与援军展开激战!”许光达接受任务后,立即投入战斗。 许光达指挥的第三纵队是头一次和宁夏马家骑兵交战,由于我军许多指战员是 头一次遇见敌人骑兵,按照打敌人步兵的老办法打骑兵,很不适应。 许光达正在指挥所里,一个团长跑来报告。 许光达问:“前线怎么样?”团长说:“敌人的骑兵速度快,在炮火准备之后, 我们还没来得及恢复工事,敌人的骑兵已到跟前,我方没有工事依托,经不起集团 骑兵的冲击,阵地失守,被逼后退。敌骑兵快速追杀,居高临下,左砍右劈,我方 伤亡较大,就连李嘉兴团长都死于敌人的马刀之下。”一听到李嘉兴团长牺牲了, 许光达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过了一小会儿,许光达才说:“快把李嘉兴的尸体抬过来!”不一会,警卫员 告诉许光达:“李团长的遗体抬回来了!”许光达来到李团长遗体面前,伏下身子, 轻轻揭开盖在烈士身上的白布单,看见李嘉兴的头部被马刀削去了半个脑袋。很惨 啊! 许光达默默地摘下了军帽,向烈士的遗体致哀。大家看见,司令员眼里浸满了 泪水。 许光达让战士把李嘉兴的遗体抬下去掩埋了。 许光达骑上战马,带着对敌人的满腔仇恨来到了前沿阵地。 针对敌人骑兵的特点,许光达指导大家要掌握打骑兵的方法。他说:“首先, 判断情况要准确、弄清敌人进攻的方向,然后构成有效的火力网,区分射击目标, 集中火力会合打击,灵活地实施火力转移。”这时有个战士问道:“机枪怎么打啊?” 许光达说:“要学会运用机枪打马,不要瞄人打,因为人的目标小,马的目标大, 打倒了马,他们就成了步兵,步兵对步兵,我们的优势大。”“噢。”这个战士点 了点头。 战士小王又说道:“这么个打法,那我们挖的战壕就有用了,即使敌骑兵冲过 来,你躲在战壕里,他对你也没有办法,他要打你,得下马,他一下马,你就好打。” 又一个战士问道:“那如果要离开战壕呢?”“如果离开了战壕,人跑不过马,你 就得被动挨打。”听了许光达的讲解,指战员们明白了应该怎样去打敌人的骑兵。 第二天,敌人的骑兵又向我方阵地发起了冲锋。 战士们按许光达讲的这几点对付敌人骑兵,果然见效。 敌人被打得人仰马翻,溃败而逃。敌人骑兵的“快速战术”被摧毁了。 1948 年2 月,许光达率领浩浩荡荡的队伍转入了外线作战。 一天,通讯员跑来对许光达说:“彭总来电话,让你到野司去一趟!”许光达 说:“好!我这就去!”当许光达快步如飞来到野司的时候,见彭德怀正在看作战 地图。 见许光达来了,彭德怀说:“光达啊,你来得正好!”许光达问:“有我们的 任务吗?”彭德怀回答说:“有!而且还很艰巨呢!”接着彭德怀深沉地对许光达 说:“保卫延安乌龙铺之战,你知道份量的轻重?”许光达说:“彭总,我想到了!” 彭总又说道:“全国进入大反攻以后,对我们一野来说,此次‘围宜打援’是第一 脚,而你的任务是我们一野在大反攻开始时的第一脚的第一脚!”许光达说:“是 啊,任务很艰巨!”彭德怀问道:“这次战役,你有什么想法吗?”许光达说: “我看这次故役重点有三关。”彭德怀赶忙问:“哪三关?”许光达说:“攻而不 破能调敌来援是第一关:我们围攻宜川,敌刘戡来援的道路有三条,如果我判断错 误也会失守,这是第二关:瓦子街得手而宜川攻不下,这是第三关。但最重要的是 第二关!”彭德怀问:“为什么?”许光达指着作战地图说道:“我围宜川,刘戡 可由三条路来:一,由黄陵、洛川沿宜川公路以北的金狮庙梁至宜川:二,由黄陵、 洛川经瓦子街到宜川;三,由黄陵、洛川经黄龙至宜川!”听许光达讲到这,彭德 怀又问道:“你看哪条路的可能性最大?”许光达说:“从第一条路看,刘戡是很 有主见的指挥官,他的战术是黄埔的根基,求实、求稳。很显然,第一条路优势在 刘戡,劣势在我。”“那么第二条路呢?”彭德怀又问道。 “第二条路敌我优势大体相当。”许光达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胡宗南的军 队将帅不和,高层不了解实际情况,独断专行;而在战场上的指挥官们了解情况, 但指挥水平不高;再加上部属之间的尔虞我诈。这是他们的致命点!”许光达把眼 镜往上推了推又说道:“从地图上看,第二条路最近,优势也很明显,因此刘勘也 有可能走第二条路!”彭德怀轻轻地喘了一口气,背起手来,在屋中来回地踱着步 于,陷入了沉思。 许光达接着说道:“第三条路也并非不可能,援军最安全,但时间过长,刘戡 是个谨慎之人,决不会再冒救廖昂不力的风险。他会折衷,那也就落入了第二条路。” 彭德怀仍然低着头说:“你接着讲。”许光达点着了烟,想了一下,显然他是在调 整思路。 “老总,我看这样办,就是着眼第一条路来,按第二条路来打准备,搞好第三 条路的预案。”“好,就这么准备吧。”彭德怀胸有成竹地说。 可以看出两位指挥员的思路正好吻合。这种超越性思维的运用在大敌当前时, 它将决定胜负,决定后果,决定千百人的生命。 1948 年2 月,冬季的塞北高原,北风呼呼地刮个不停。 许光达骑着战马正从野司往回赶。和彭德怀分析了敌情后,许光达对这次战役 的前景充满了胜利的信心。 许光达从野司回来的第二天,就率领部队向宜川攻击前进。只用了一天的工夫, 全部扫清了周围残敌,并完成了对宜川的包围。 一大早上,许光达带着几个人登上万灵山,去观看宜川的地形。 宜川东依黄河,是陕西东部的重镇,为南北交通必经之地。宜川城四周是山, 这些山多是绝壁悬崖,陡峭险峻。这些险峻的山把小城裹在中间,敌人视之为“关 中屏障”。蒋介石在这配置重兵,强令死守。 许光达拿着望远镜,继续观望着,突然,敌人打来一发炮弹,炸起的尘烟飞扬, 警卫员蓝德明赶紧扶起倒地的许光达。许光达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没 事!”许光达侦察完地形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天空挂起了镰刀月,给大地洒下一层淡淡的银辉。 忙了一大的许光达回到了窑洞里,一脱大衣,觉得背上隐隐作疼。他脱下大衣 对邹靖华说:“你看看我背上怎么了,这么疼!”邹靖华撩起了许光达的衣服,吃 惊地说:“你受伤了,一块弹片在你的背上!”邹靖华又埋怨说:“你这个人也真 是的,自己受了伤也不知道,我去叫医生!”一听邹靖华要去叫医生,许光达忙说 :“不必了,你一叫医生,别人就知道我受伤了,怕对部队有影响!”邹靖华说: “那怎么办啊?”许光达说:“你就为我包扎一下吧!”邹靖华找出急救包、红药 水,但望着嵌在许光达后背上的弹片,就是下不了手。 许光达催促着:“快把弹片拔出来!”邹靖华一咬牙,终于把弹片拔出来了。 包扎完伤口,许光达一边穿衣服一边对邹靖华说:“这件事不许往外说!”第 二天一早,许光达召开了作战会议。 会上,许光达分派了战斗任务:独立第二旅会同第六纵队的教导旅、新编第四 旅各一部围攻宜川;独五旅于解家源、马家渠、白家庄地区阻击援军,作为整个 “口袋”的“袋底”。 布置完任务之后,许光达问担任攻城任务的独第二旅旅长张开基:“张旅长, 你准备怎样打?”张旅长脱口而出:”我们一股劲攻城,还愁刘戡不来?”“一股 劲攻?”许光达摇摇头,“你只说对了一面,城是要攻的。不过,一下子把宜川攻 下来,还派刘勘来干什么?那样,我们打援的计划就落空了。”张旅长一时没有明 白过来,问道:“那怎么个打法?”许光达说:“我们要来个怪打法,开始时猛攻, 逼宜川守敌向胡宗南呼救;等胡宗南援兵一动,我们就视援兵的速度而灵活处置, 如敌援兵来得急,我们就轻打;来得慢,我们就重打;轻重相兼,不使敌援军脱钩, 明白吗?”张旅长和在场的人都会心地笑了,对担负的攻城任务更加明确了。 当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1948 年2 月28 日. 许光达率部进攻宜川的外围地 区。 许光达在宜川城外不停地看表,作战参谋从身后跑来说:“司令员,您的电话!” 许光达转身进了掩体,电话里传出张旅长兴奋的声音:“司令员,口子炸开了!一 个营正准备进!”许光达听罢,高兴地叫:“好极了,张旅长你听着,口子你不要 随便进,就在口子附近用火力猛打,组织掩护好部队,打十分钟撤下来,其他方向, 火力组织要猛些,但不要开口了。”对方急问:“什么?打十分钟就撤?别处的口 子不开了?”许光达说:“对!要表扬这个部队,这第一个口子打的是时候,你执 行吧!”“是!”电话搁了。 许光达和李参谋长欣喜地交换了眼光。 许光达对李参谋长说:“你要掌握部队,要稳住,我去第五旅看一下!”天上 飘起了一片片白雪,一股冷风袭来,许光达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不自觉地扭动了 一下身体,身旁的蓝德明马上意识到,上去扶着他,轻轻地说:“休息一下吧,你 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还…… 许光达打断他的话说:“别说了!”许光达从勤务员刘忠堂身上取下水壶,打 开盖,仰头喝了几口。这是白酒。 他又放下水壶,拿起一个馒头边吃边说:“走!”一列马队飞奔下山向西而去, 此时已经是午夜了。 3 月1 日拂晓,全线开始了战斗,从早上到上午敌刘勘竭力顽抗。大约九点钟, 敌第九十师师长严明向胡宗南发报:“部队已损失三分之二,战局严重,我等团以 上军官决心成仁,以报效校长及钧座对我们的培育之恩。”曾文思说:“现在还没 有到山穷水尽之时,何必如此悲观。”严明说:“现在谁还肯为我拼命,赶快用电 槁传达到团长以上人员,一律要坚决自杀。”自此,敌第九十师自行瓦解。 到中午的时候,敌军更加溃不成军,公路上出现了大批的逃兵,严明见大势已 去,开枪自杀了。 下午一时,我军占领了所有的要点,攻入了刘戡指挥所,敌第二十九军全军覆 灭,刘戡捡了一枚手榴弹自炸毙命。 3 月1 日下午,刘戡部全部被歼后,宜川城外,许光达的指挥所也同时做完了 攻城的一切准备,等待彭德怀的命令。 深夜12 点时,电话铃终于响了,许光达赶紧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彭德怀的 问话声:“光达,怎么样啊,可以了吗?”许光达平静地答道:“可以了,没有问 题。”彭德怀说:“拂晓就开始吧!”“好!”就像闲聊一样自若地决定了西北野 战军在西北战场上关键的一仗。 3 月2 日拂晓,总攻开始,宜川城被几处炸开口子,凤翅山守敌不攻自垮。 3 月3 日早,宜川守敌被全歼,敌张汉初束手被擒。攻打宜川的战斗胜利结束。 许光达不时勒马,看着自己的部队那漫长雄壮的行列和那阴云四合的东方上空, 仿佛已经看到这阴霾的天空就要被绚丽的阳光冲涤得万里无云,光芒四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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