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芳作品 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谈恋爱 可能女孩子都是这样,将她的手交给一个人的同时,就将心一并交给了他。那 次以后,彪子想让我和他的家人见面,又不敢明着和家里人说,于是编出一个“狡 猾”的借口——同学聚会,把大半个班都招呼去了。 我对他的“阴谋”一无所知,和同学们一起去了他家,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 的样子。 彪子家住在望儿山脚下的部队大院里,风景很美。现在那里已经有了新的名字 :百望山风景区。 彪子的父母对我们十分热情。他父亲是山东人,性格开朗;母亲是宁波人,善 良贤慧,能做一手好菜。 我假装坦然,以“普通同学”的身份美美地饱餐一顿,就伙着大家一起爬山去 了。 几天后彪子笑呵呵地对我说:“大姐对你印象不错。” 我心里“咯噔”一下,脸涨得通红:“你把咱们的事跟家里说了?” 他嘻皮笑脸地说:“没有,没全说,就告诉大姐了。” “那……那天那么多人,她怎么知道哪个是我?” “我指给她看了,告诉她那个小黑丫头就是。” “你就讨厌吧你!”我不知是生气,还是不好意思,总之心里没底。 彪子很会顺水推舟,索性让大姐帮他在父母面前说说好话,日后我好名正言顺 地到他家里去。 他父亲终于知道了这件事,便找他谈话。我想象过那场面,他一定操着一口山 东腔,一脸严肃。 “黑蛋,你现在太小了嘛,还是以学习为主。” “爸,碰上了怎么办?” “你们都那么小,万一人家碰上更好的怎么办?你碰上更好的怎么办?你可得 想好了,得对人家女孩子负责。要不然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呀?” “我想好了,这辈子就是她了。” “那,哪个是啊?那天来了那么多女孩子。” “我哪天专门带她来。” “哎,不好,不好,你带她来,不是等于我们承认了吗?我们可是在‘不许恋 爱’的协议上签了字的。” “反正,我这辈子就是她了,早晚也得进咱家的门。” 父亲最终没拗过彪子。 我独自一人完成了第二次登门。 彪子的父亲一直没有“正眼”看我,只有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瞟上我一眼。老 头儿,多少有些封建。 彪子的母亲很热情,张着的嘴一直没有合上。 尽管我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但还是努力做到“落落大方”。 过了几天,彪子对我转述父亲的话:“以后就别到外面去了,周末就到家里来。” 我知道,这意味着对我的认可,也知道老爷子在担心什么。军人嘛,对签过的 字是要负责任的。 从此,374 路公共汽车上经常会出现两个年轻人的身影,他们从起点坐到终点, 下车后沿着长长的颐和园外墙从新宫门走到正门,再坐上330 路公共汽车……。 道路辗转,我们却不嫌漫长。对于恋人,那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一路上我 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车上拥挤的人群让我们挨得很近。 彪子的房间大概有个五六平米,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书柜嵌在墙里,与 外面的客厅只隔一堵玻璃墙。 我们在他的小屋里聊着,笑着,只要一关门,他父亲就在外面咳嗽,一听就是 特故意的那种。我俩就捂着嘴在屋里笑,彪子赶紧把门打开,假装出去倒杯水,拿 个苹果什么的。 天快黑了,彪子沿着来时的路送我回去,自己就住在城里朋友的家,第二天直 接去团里。 他家在西北,我家在东南,每次都要穿过北京城跑一个大对角线。 “家里人要是放心,你就住在我们家吧,早上直接去上学。”有一天彪子的妈 妈对我说。 不知是她看我们这样实在太辛苦,还是彪子又在暗中做了思想工作。 于是,我便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彪子三姐的小房间里。 晚饭以后,彪子的房间灯光一亮,玻璃墙就透出我们两人的身影,基本上已无 “隐私”可言。可是小屋的门仍不能大大方方地关上。有时彪子犯坏,故意轻轻地 掩上门,外面便响起持续不断的咳嗽声。 彪子一脸坏笑地对我说:“他老人家一定渴坏了。” 只要我不回三姐的房间,他父母是绝对不睡的。老两口坐在外面的客厅里,不 是看报纸,就是嗑着瓜子看电视,反正完全不像在“监视”,看起来很自然。 早上,彪子的妈妈5 :30就起来给我们做早饭。彪子当时最喜欢吃的就是鸡蛋 炒米饭,再热乎乎地喝上一碗汤。出门了,外面再冷,身上也是暖和的。 就这样,我们在他父母的眼皮子底下谈了四年恋爱。 我和彪子的关系被认可后,彪子开始把每月25元的生活津贴如数“上交”给我。 起初我不肯,因为不会“理财”,再说从小到大也没有花别人的钱的习惯。他 却说,如果我不要就是不爱他。 我拗不过,于是掌管起两个人的“财产”。 年轻姑娘爱美。那时候我对大大小小的外贸店了如指掌:台基厂丁字路口、前 门北大街、公主坟374 路总站后面的一排小房……它们专营出口转内销的服装,物 美价廉。 于是我叫上女朋友,今天买条裙子,明天买件上衣,手头很宽裕。 等到彪子出差回来,问我这月的盈余,我才意识到两人的“财产”让我独吞了。 “花完啦?都干什么啦?”彪子很吃惊。 我只能记起几项大的开销,加在一起也不过是总数的一半。 彪子并没有责备我,我却很自责:自己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么不会过日子!边 想边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说我不要吧,你偏给我,现在花没了,怎么办……”我抹着眼泪说。 “没了就没了呗,我又没怪你,臭丫头儿。” 他总是叫我臭丫头儿。 见我还是没完没了地哭,他解释着:“我没说不让你花钱,可花多少钱你得心 里有数,不能糊里糊涂的。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记账,我问你的时候你得能说出来。” 我哭着点点头。从那以后,我真的养成了记账的习惯,直到今天。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