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芳作品 “你小子,这回你火了!”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彪子结识了冯小刚,渐渐成为他创作班底的主要成员。 1999年,冯导演拍摄《甲方乙方》,有一场英达的戏在309 医院拍摄,也就是 彪子父母的家。 冯导演的制片主任陆国强与彪子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有小陆在,彪子自然常去 探班。又因为他对院里熟悉,很多外联的事情就热心地帮着协调处理。他还给剧组 在食堂订价廉物美的伙食,亲自把包子一笼一笼地从一楼端到四楼。 冯导演很讲义气。当时,他并不知道彪子是演员,看他跑前跑后,又热心又能 干,就想收在旗下做制片。小陆笑着说:“人家是学表演的,是个演员。” 于是,冯导演把“张富贵”的角色给了他,戏份虽不多,却也有声有色。 《甲方乙方》作为第一部“贺岁片”,创下了前所未有的票房纪录,彪子跟着 混了个“脸熟”。 公映时,我带彪子的父母和儿子一起去看。儿子那时8 岁,对一切似懂非懂, 看到周围的人笑,他就跟着笑。 有一段情节,葛优演“地主”,刘蓓演“地主婆”,彪子蹲在地上给他们捶脚。 大人们懂得前因后果,又一阵哄堂大笑,儿子小,不明白,替爸爸感到莫大的委屈。 “妈妈,我不想看了。” 我听见儿子稚嫩的声音,只当是小孩缺乏耐性,坐不住了,便指着银屏逗他: “快看爸爸,多好玩儿!” 就在我指给他看的时候,正好演到“地主”让“地主婆”用针扎彪子。 “哇……”儿子大哭着,“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我打死她,我打死 她!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忙跟他解释:“聪聪,那是假的,是拍电影。” “那也不行!我打死她!” 周围的人都回转身来,奇怪地看着我们——电影是看不成了。 我们只好中途退场,抱着儿子回家。 一路上儿子哭哑了嗓子,怎么劝都不行,就是要找刘蓓和葛优算账,当天晚上 竟发了烧。 彪子正在别的城市为电影做宣传,我打电话告诉他儿子的“壮举”,他很是幸 福,一直憨笑着说:“这小子,这小子。” 葛优和刘蓓知道了小男孩的心思,专门来哄他,给他“赔礼道歉”。 刘蓓给儿子带了很多高级巧克力:“哎哟儿子,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看阿姨 给你买好吃的了。” 聪聪看也不看:“那也不行!”边推刘蓓,边打她的手。 刘蓓眼珠一转:“宝贝儿,不是我要扎你爸,全是你葛大爷让我干的。” 在大人们的连逗带哄之下,儿子一想也是,就接受了刘蓓的礼物,表示:“阿 姨,我原谅你了,但葛大爷我永远不原谅。” 刘蓓这个鬼灵精把自己择干净了,又给优哥挖了个坑儿。这么一来,无论优哥 怎么“花言巧语”,聪聪就是不松口:“谁让你叫阿姨扎我爸爸的!” 优哥一脸的诚恳:“真不是我,是她,她干的呀。哎哟,她可太狠了!” 儿子眨眨眼,他哪里搞得懂啊,反正就是认准了优哥是“大坏蛋”。 后来我们猜想,大概他的小脑瓜里有个观点:漂亮阿姨是不会干坏事儿的。 儿子长大了,每次大家提起这件事,他都很不好意思。 彪子长年在外拍戏,儿子对他不像对我那样“亲密无缝”。这一次彪子很满足, 他骄傲地对我说:“看看,关键时刻,还是儿子向着我!” 自从《甲方乙方》以后,彪子开始忙起来,在家的时间渐渐少了。 隔了两年,冯导演顶着很大压力,大胆起用彪子在《没完没了》中饰演陆大伟。 这是彪子从影以来,电影作品中角色分量最重的一部。 最大的难题就是打快板,彪子不会,便开始向我们的邻居、说唱团的刘洪忻老 师虚心学艺。 正是大热的三伏天,因为怕干扰四邻,只要他在家,就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上练 习,直练得浑身大汗淋漓。 这件事做起来枯燥,节奏对了很好听,节奏一乱就是噪音。 有时烦了,急了,彪子索性把快板往沙发上一扔,满屋子来回溜达。情绪稳定 以后,长出一口气,接着来。 那段日子,他经常把楼里的邻居吵得直敲暖气管子。 到了快开拍的时候,快板成了他随身携带的器物,走到哪儿,打到哪儿,连堵 车的时间都不放过…… 电影是在北京拍的,彪子却没有像过去一样每天回家。 “芳芳,我压力很大,如果演不好,对不住的人就太多了。我想跟冯导演、优 哥他们多聊,多沟通。将来电影拍出来也少留点遗憾。” 《没完没了》首映那天,北影小放映厅里黑鸦鸦地坐满了人。大家受到“冯氏 幽默”的感染,不时地哈哈大笑。 我不在场。人群中大概只有彪子一人怀着颗忐忑的心,坐立不安。 电影结束了,放映厅里灯光亮起。 从第一排座位上站起一个人,向后面大声喊:“傅彪在哪儿?傅彪在哪儿?” 他是北影厂厂长韩三平。 彪子向他走过去,韩厂长使劲地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这回你火了!” 转年,新的机会降临了,彪子被滕文骥导演选中,在他监制的影片《押解的故 事》中饰演乡镇诈骗犯于太,一个狡猾的农民,小人物。外景地在陕西米脂。 拍摄结束的时候,我和儿子去接他。前方走来一群人,边说边笑,我放眼望去, 没有彪子。 等他们走近了,突然有人拍我。我抬头一看,一个农民模样的人冲我咧着嘴, 见我愣着,那人笑出了声。 天那,彪子! 我哪能认出他来:脸被晒得黑一块红一块,胡须肆意地长着,头发被烫成了稀 松的卷儿,还糊满黄土,又粘又硬,“趴”在脑袋上。 我和儿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惊得说不出话。 他简直乐出了眼泪,用手刮了一下儿子的鼻子:“等着我,就一句词儿,录完 就回家。” 等他走了我们俩才回过神来,冲着这个“陌生人”的背影笑弯了腰。 “儿子,咱还要他吗?” 我开玩笑地问。 “是脏了点儿。” 儿子做了个鬼脸。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