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芳作品 彪子真的太棒了! 这段日子,我们的朋友也在四处打听治疗信息。 小刚从张和平那里打听到武警总医院的肝移植手术最具权威性,他们成立了专 门的肝移植研究所,并且能够找到肝源。 我不能放弃任何一线希望,他的身体正在每况愈下!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说服彪子再一次转院。而且,一旦找到肝源,准备 实施手术,我就必须把全部真相告诉他,总不能让他打上麻药,稀里糊涂就被换了 肝,何况术后还有一系列接踵而至的治疗要他配合。 看着痛苦万分的彪子,想到过几天还有更大的痛苦等着他,我真恨不得去替他 受所有的罪。 小徐没日没夜地陪在病房里,彪子却从不向小徐追问自己的病情,知道他会为 难。 朋友来了,彪子也总是和他们聊一些拍戏的事,对“病”这个字眼避而不谈。 彪子心里什么都明白。第一次手术之后,他回到家里,对我们说了一句话: “那时你们都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就是不肯告诉我,总是找这样那样的理由。可 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笑嘻嘻地告诉我”你没事“呢?每天有那么多人来看我,连 不常联系的朋友都出现了,这么兴师动众的,就说明问题有些严重了。” 三四天以后,彪子的体温降到了37℃与38℃之间。刚稍稍恢复了些体力,他便 提出要去参加8 月28日的中国电影“华表奖”颁奖典礼。他说,他是早已定好的颁 奖嘉宾之一,不能失约。那一年,他曾作为演员被选为“金鸡奖”的评委,对中国 电影的发展责无旁贷。 我理解他的心情,可是他的身体状况让我很担心。医生提醒过我:肝部肿瘤很 大,已经侵犯到肝包膜,出席那么纷乱的场面怕会有危险。 我坚决不同意,哪怕看到他一脸失望的样子。 小陆和志诚劝我,这是彪子想做的事,还是让他去吧。他们把“想”字说得重 重的。 我满怀顾虑,思前想后。找到肝源就要立刻手术,不知道成功率有多高,也不 知道预后效果如何。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了。 最后,我决定让彪子按原计划出席典礼,又在背后对小陆和志诚千叮咛万嘱咐 :务必守在他的左右,不要让人群靠近他,以免碰撞以后出危险。 彪子看到我终于遂了他的心愿,高兴得像个孩子。 路上,志诚开着车送彪子,小陆的车紧随其后。志诚开车一向“凶猛”,那天 车开得很稳,很慢。 这之前,我们试探地对彪子提出过转院,他坚决不肯:“北医三院很不错,再 说人家杨主任那么尽心尽力,调集了全院的精英强将为我跑上跑下,我怎么能说走 就走呢?”在他的治疗上,他首先想到的是不能对不起朋友。 于是我们决定把说服彪子转院的任务交给小刚。小刚最会给别人做工作,再说 “哥哥”的话,怎么也比其他人有分量,彪子应该听得进去。 那天,彪子在后台等着上场的工夫,小刚来了。 “大夫总说没大事儿,可又没完没了地检查,叫人心里不踏实。”彪子向小刚 抱怨道。 “彪子,我要是你,从今儿开始就把它当一坏事儿了。凡事咱就得往最坏了想。” 小刚像是调侃似的开导着彪子。 “是,我不怕,就是有事儿别瞒着我。”说着,他瞟了我一眼。 小刚又在一旁趁热打铁:“我问张和平了,武警总医院有一批专家专攻肝胆疾 病,依我说,咱们得去最对口的医院。” “行,哥,我听你的,张和平说的肯定没错。” 其实,我和小陆、志诚、尤勇他们已经找到武警总医院联系好了。为了寻找合 适的理由说服彪子第二次转院,我们深夜开会研究了许多次,然而各种说辞都被彪 子坚定地驳回来。这一次,小刚只用三言两语就奏了效。 8 月30日,彪子转入武警总医院。 第一天晚上,肝移植科的刘振文主任来看他,聊天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傅 老师,我们这儿最拿手的就是肝移植。”彪子头一次接触“肝移植”这个词,但是 并没有多问,我至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刘主任告诉我,9 月2 日手术,需要提前一天找彪子谈话。我知道不能再隐瞒 了,但还是忍不住叮嘱刘主任:“千万别说病情有多严重,只告诉他,肿瘤是弥漫 性的,手术不可能彻底,所以要进行肝移植。我希望彪子将要承受的打击越小越好!” 彪子的主刀医生、肝移植专家沈中阳教授来了,中等身材,戴副眼镜,虽没有 想象中的老成,可在我们心里他像救命恩人一样神圣。 沈教授举起片子,仔细地看着,没等沈教授开口,刘主任在一旁说:“我认为 傅老师的肿瘤是早期的,多发性的……” 沈教授突然回过头来,严厉地看了一眼他的学生,仿佛在责怪他:“这么严重 的问题你怎么会看不出来!”刘主任并不理会,自顾自地说下去。沈教授的脸变得 很难看。 “傅老师,我想请您先回避一下。”他客气地笑笑。 “好,没问题。”彪子笑着大声说道,迅速走了出去。 沈教授显然对刘主任的说法十分不满,好像瞬间就要发作。 我赶快对他解释:“您千万别生气,是我恳求刘主任这样说的,实情我们都知 道,怕他心理负担过重,只瞒着他一个人。”见沈教授怒气已消,我马上补充一句, “彪子不希望医生单独跟我谈话,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彪子又被请回了房间,他笑着说:“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我扛得住。” 彪子说得很潇洒,沈教授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他笑着说:“从片子上看,确 实是恶性肿瘤……” “那咱就做手术呗,我不怕。”彪子打断沈教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可是病灶很多,我怕切不干净。我们考虑给您做肝移植……”沈教授小心翼 翼地说出“肝移植”三个字。他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彪子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您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彪子一拍大腿,居然没有一秒钟的迟疑和畏惧。 “说吧,什么时候做?” 刘主任说:“明天。” “明天?”为了表明我并不比彪子更早地得知这个消息,我故作惊讶地问着。 “芳芳,你不懂,听医生的,要是今天下午能做我下午就做。” 又一道难关闯过去了,为此我不知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我曾经设想过谜底揭 开后的各种画面,设想过彪子遭到重击后的各种反应,这样的结局我却万万没有想 到——没有一分退缩,没有一丝胆怯,像一个战略家在布置一场高难的战斗。他的 冷静与坚强让我难以置信,彪子真的太棒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