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芳作品 崭新的时间表 随着彪子一天天康复,他又不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一想起他未知的前景,我甚至想把他装在兜儿里,拴在裤腰带上,天天守着, 一天当做几天过。然而他是凡人,他害怕孤独。女人在感情上往往狭隘,我时时在 本能中提醒自己,不能逼着他只为我生活,得让他快乐。 他的时间表被重新填写得密密麻麻: 12月,出席《天下无贼》首映式暨慈善晚宴。 1月4日,搜狐网领奖。 1月8日,参加外甥女婚礼。 1月11日,下午到中央台录制《新闻会客厅》,晚上为“中国导演协会奖”出 任颁奖嘉宾。 1月12日,下午在凤凰卫视中文台录制“名人面对面”,晚上参加团里演出, 21:30又赶到新浪网领“年度感动艺人奖”。 那天,观众们为领奖台上的他鼓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他接过奖杯,声音颤抖 : “不久以前,有一个普通的演员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忽然有一天他的爱人告诉 他,说在新浪网上他接受了……”他哽咽了,紧咬着嘴唇,几度开口都说不出话来。 台下的观众一边鼓掌一边热情地喊:“加油!傅彪加油!” 他攥着拳头用力地挥挥手,强忍泪水说下去:“他接受了上万条祝福,于是奇 迹出现了,今天我站在这儿……”他又说不下去了,举起奖杯向观众致意。 最后他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做了一个演员应该做的工作。我代表我 爱人、儿子,感谢大家。” 回到家里,他嘱咐我把奖杯放好,并告诉我他哭了,面对观众最热烈的掌声, 想起那上万条真诚的祝福。说着,眼圈竟又红了起来。 1 月13日晚,他如约去看刘若英演的话剧,并给她送了鲜花。 1 月14日,到中央台录制《走进电视剧》。 1 月16日,我生日那天,他陪我和儿子吃了中午饭,替我点上蜡烛,看着我默 默许愿。我闭上眼,祈求上天保佑我眼前的这个人,让他能陪我再过几个生日,没 想到那竟成了最后一次。当天晚上,他又驱车直奔天津,要亲自去感谢沈中阳教授。 1 月28日,他应邀参加武警总医院的新春联欢会。彪子对武警总医院充满感激, 他经常打趣说武警总医院的一切都那么好,就连护士的身材都是一流的。为了表达 谢意,小刚和帆子也像自家人一样一同去了。 1 月30日,录制中央台的《艺术人生》。 1 月31日,彪子到上海参加《大清官》宣传。他知道电视台栏目经费很低,硬 是不让我同行,自己拎着一只行李箱就去了。我只好让在上海陪同他的朋友每日叮 嘱他吃药。新闻发布会在下午13:30召开,他特意赶在中午12点以前退房,为了节 省半日房费。会后,他又回到宾馆,坐在大堂里等晚上返京的飞机。 2 月5 日,他再次赶到东辛幢小学去看望那里的师生。东辛幢小学位于偏远的 北京平谷山区,他对那里的孩子有着深厚的感情。 2000年,在他的倡议下,北京卷烟厂成立了专门的基金,帮助那里的贫困学生。 基金设定为50万,彪子捐了5000元钱,并带着儿子一同去了平谷,让儿子把图书亲 手交到同龄孩子的手中。我知道他的用意,一是让儿子从小懂得献爱心,二是让儿 子亲眼看看偏远山区的学校,让他更加珍惜自己生活、学习的环境。 儿子感触很深,亲自拍了很多学校的教室、桌椅、操场的照片,回学校后,把 照片贴在班级宣传栏中,还开了一场主题班会。小孩子就在这样一点一滴的教育中 感悟着成长着。 在傅彪的进一步倡议下,北京卷烟厂投入了更大的物力把东辛幢小学正式更名 为“中南海爱心小学”,傅彪任名誉理事长。不管多忙,他每年都要抽时间去学校 两次,和孩子们交流、沟通,教育孩子们要懂得爱和孝顺。 有人以为,彪子这样做,一定是北京卷烟厂为了“名人效应”而付了重金,事 实上彪子从始至终分文未取。他倒是总说“爱心小学”这个平台太好了,让他做了 自己想做的事情。 2 月6 日,再次回到团里参加铁道部团拜演出。 2 月7 日,陪儿子过14岁生日。儿子把好友约到家里,彪子前前后后地张罗。 他早早就制定好菜谱,亲自下厨为孩子们做了他最拿手的肉沫蒸鸡蛋。这一天,也 是我们搬进新居后正式开伙的日子,火烧得很旺,预示着今后的日子事事兴旺。 一月二月间,彪子陪我们母子俩过了生日。每次拍合照,我心里总有一个念头 冒出来:该不会是最后一次吧?只是瞬间闪过,又赶忙将它打消,并告诫自己千万 不能这么想。看他精力充沛地忙碌着,快乐着,深埋于心底那一颗不安的种子便不 再继续发芽。我仍然相信,彪子会好起来的。 要过年了,他吩咐,从初一到十五家里不能断了客人。于是,今天来俩,明天 来仨,一直忙乎到正月十九,客人们一直络绎不绝,还有许多朋友没顾上招呼呢。 新房子真是被暖透了。 小刚一直惦着彪子的事儿,其他朋友也都心照不宣。最热闹的那天,小刚一口 气招呼了二十多人来到家里,说是来暖房的,其实,是来陪彪子过个年。谁都不知 道明年的春节还有没有彪子。 彪子一向好热闹,朋友多就更开心。他兴奋地带着大家这儿看看,那儿看看, 对我的工作大加赞赏,夸我花最少的钱办了最多的事儿。 其实,若不是想让他早一天住上新房子,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更节约的。但那时 是在和时间赛跑,顾不上那么多了。彪子很满意,看着我精心设计的各个角落,乐 得合不拢嘴,没事儿就背着手楼上楼下溜达,只是欣赏,并不挑刺儿。我得到了极 大的安慰和满足,不管房子布置得好坏,总算让彪子住上了。 大年初三,彪子的姐姐们也聚齐了,一家人在一起吃了团圆饭。饭后合影时, 不知谁小声嘟囔了一句:“要照就抓紧照吧。”潜台词很明白,我听得懂,有几分 恼火,几分心酸。 我记得清楚,爸爸走的那年春节,家里的人全部到齐了,连平时不怎么来往的 亲戚也一个不少。春节从来没有那么圆满过,然而三个月以后爸爸就走了。所以, 我心里一直固执地认为,太圆满的团聚是不吉祥的。 于是这一次,我故意躲起来,不去凑齐了拍照,好像这样医生的预言就不会成 真。理智告诉我,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但当时的我竟因此获得了苟且心安。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