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昂·戴维丝(4)
“问题是,”我接下去说,“她们都把技巧隐藏得非常巧妙,因此我们就相信,
那是我们在挑选。”
赫斯特蓦地把桌子一拍,早餐桌上的东西都被震得跳了起来。“我说一样东西
是白的,你就偏要说那是黑的!”他大吼。
我相信,当时我面色微微发了白。仆人刚巧给我端上咖啡。我抬起头来说:
“请你叫人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给我雇一辆车。”接着,一言不发,我站起身来,
走进舞厅,憋着一肚子怒气在那儿大踏步走来走去。不一会儿,玛丽昂来了。“怎
么啦,查理?”
我的声音直哆嗦。“凭他是谁,也不能向我那样吆喝。他以为他是谁啦?是尼
禄吗?是拿破仑吗?”
她没答话,就转过身去,赶快离开了屋子。过了一会儿,W·R·来了,他只
装作没发生过任何事情的样子。“什么事情呀,查理?”
“我是不习惯被人吆喝的,尤其是我在别人家里作客的时候。所以,我这就走。
我——”我的一句话没说完又咽下去了。
W·R·想了想,接着也开始在房里来回地走。“让咱们把这件事情谈谈开吧,”
他说,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跟着他进了大厅,走到摆在墙凹进去地方的一张古色古香的奇彭代尔式
双人椅跟前。赫斯特身高六英尺四英寸,又长得相当胖。他在椅子里坐下了,指了
指那点儿空着的地方。“坐下吧,查理,让咱们把这件事谈谈开。”我挨着他紧紧
地挤在一起坐了下去。他不再说一句话,突然伸出了手,我虽然坐在那儿没法动弹,
但还是挺费力地和他握了手。接着他就开始解释,他的声音仍旧颤抖着。“你瞧,
查理,我实在不喜欢玛丽昂演这个剧本……她是尊重你的意见的。你呢,又赞成她
演这个剧本……嗯,大概就是由于这个缘故,我就冒犯了你。”
我的气立刻消了,和他和解了,一迭声说这是怪我不好;最后我们再一次挺费
力地握了手,然后试着往起站,但是发现我们都卡在那张奇彭代尔式椅子里,这时
候椅子发出了可怕的嘎吱嘎吱声。费了好大劲,我们终于挣脱了身,那张椅子倒纹
丝不动。
现在猜想起来,当时玛丽昂一离开了我,就直接去找赫斯特,怪他不该那样粗
暴,叫他出来道歉。玛丽昂知道什么时候乘机进言,什么时候保持缄默,所以有时
候她是不开口的。“他发起脾气来,”玛丽昂说,“好像起了风暴,打响了雷……
雷……雷啊。”
玛丽昂性情愉快,风趣悦人。每逢W·R·有公事去纽约,她总是把她的朋友
一起邀到她贝弗利山的住宅里(那时候海滨住宅还不曾造),于是我们就举行宴会,
玩字谜游戏,一直玩到午夜。接着,鲁道夫·范伦铁诺就在他家里回请,而我又在
我家里宴客。有时候,我们包下了一辆公共汽车,装满了一车子食物,再雇上一个
奏六角手风琴的乐师,于是一二十个人一起到马利布海滩,在那里生起篝火,半夜
里野餐,捕石鲈鱼。
赫斯特报系的专栏作家露爱娜·帕森斯,每次都由后来担任我副导演的哈里·
克罗克陪同着,和我们一块儿去。这样游玩以后,我们总是在凌晨四五点钟才回家。
玛丽昂对露爱娜说:“这要是被W·R·知道了,咱们俩当中准有一个被解雇,可
……可……可是,被解雇的不会是我呀。”
有一次,玛丽昂家里举行宴会,大伙正玩得高兴,W·R·从纽约打来了电话。
玛丽昂听完了回来,怒气不息。“你们可想得到吗?”她气愤愤地说,“W·R·
竟然派了人监视我呀!”
原来赫斯特在电话里读给玛丽昂听一份侦探的报告,列举了他走后玛丽昂做的
一些事情,说有人看见她清晨四点钟离开了某甲家里,五点钟离开了某乙家里,等
等。她后来告诉我,说赫斯特准备立刻回洛杉矶,把他们俩的事料理清楚,从此一
刀两断。玛丽昂当然恼火,因为她只是去看了几个朋友,并不曾做任何非礼的事。
侦探报告里所举的确是事实,但经过一番歪曲,就给人留下了错误的印象。W·R·
到了堪萨斯城,拍来电报:“已改变初衷,不拟回加州,旧地多少欢娱,往事不堪
回首,现仍返纽约。”可是,过了不久,他又拍来一份电报,说他要来洛杉矶了。
W·R·一回来,所有的当事人都紧张起来。但是玛丽昂和他的那次会见消除
了一切误会,最后是为欢迎W·R·回贝弗利山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玛丽昂在
她租的房子上层造了一个可以坐一百六十位客人的临时餐厅。收拾装潢,安装电灯,
铺一个舞池:在两天之内全部竣工。玛丽昂只要一摩擦神灯,样样东西都齐备了。
那天晚上,她戴了一只新的价值七万五千美元的翡翠戒指,那是W·R·给她的礼
物,总算幸运,谁也没有被解雇。
我们在圣西米恩的庄园和玛丽昂的住宅里住了一段时间,要调一个环境,有时
候就到赫斯特的游艇上去度周末,泛舟到圣卡塔利娜岛,或者是去南面的圣迭戈海
滩。有一回,游艇到了圣迭戈海滩,不得不把当时已经接管赫斯特世界影片公司的
托马斯·哈·英斯送下船。那一次我不曾去,但一同在船上的埃莉诺·格林后来告
诉我,说英斯起先玩得很高兴,可是午餐时突然浑身剧痛,只得离了席。大伙都以
为他是发了胃病,但后来他痛得更厉害了,这才被抬上岸,送进了一家医院。医院
里发现他是发了心脏病,于是把他送回贝弗利山他的家里,他到家三星期后,心脏
病复发死了。
恶毒的谣言四下传布开,说什么英斯是被开枪打死的,赫斯特是与此事有关的。
谣言纯属虚构。这件事我知道,因为英斯去世前两星期,赫斯特、玛丽昂和我还到
他家里去探望过他;看到我们三个人,他非常高兴,相信自己不久就会痊愈。
英斯的死打乱了赫斯特世界影片公司的计划,因此这些计划只好由华纳兄弟影
片公司去完成了。但是两年后赫斯特影片公司并入米高梅影片公司,在米高梅的制
片厂场址上为玛丽昂造了一所精致的平房化装室(我管它叫特里亚农)。
赫斯特的报纸业务,大部分都是在这儿处理的。我多次看见他坐在玛丽昂的会
客室当中,地下摊了二十多份报纸。他坐在椅子上综观形形色色的标题。“那一条
排得不醒目,”他指着一份报纸声音尖溜溜地说。“为什么登某某人的那篇特写?”
有时候他会拣起一本杂志,大拇指翻一翻书页,双手掂一掂它的分量。“《红皮书
》上的广告怎么啦?——这一期出得挺轻嘛。打个电报给雷·朗,叫他马上来。”
就在这个当儿,刚离开摄影棚的玛丽昂来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一副嘲笑的
神气,故意践踏着那些报纸走过来,还说:“把这些破烂都给我收拾开,我的化装
室都被它们给弄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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