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即将出任的人 切尔诺梅尔金 我知道,西欧反动势力对切尔诺梅尔金出任总理反应十分冷淡,就像我们的报 刊报道的那样,说他是典型的党务工作者。尽管他不单单是个党务工作者,还是一 个走遍西伯利亚和乌拉尔的经济部门负责人。他这个人尝过苦难的滋味,况且不是 从区委和州委书记的角度去品尝那些苦难的,我就看见过他在出差时深入煤矿和建 筑工地,穿着一双泥靴子,踩在没膝的污泥里。他的这种工作真是不容易。 西方政治家非常关注俄罗斯发生的事,就连区区小事也不放过。在第七次代表 大会召开的前几天,布什给我打来电话,请我不要轻易地放弃盖达尔和科济列夫。 一些西方政府认为盖达尔是经济改革的保障。对我来说,这已经不是秘密。 但是,他们从西方以旁观者身份对形势的估计是一回事,这里的现实又是另一 回事。盖达尔没机会通过代表大会当选。 在这种情况下,我把自己的选择落在维克托·斯捷潘诺维奇·切尔诺梅尔金身 上。 这好像又是一个妥协型人物。又一次提出让大家都满意的候选人。直截了当他 说,这种重新提名是以可悲的需要为条件的。 我们已经许多次地看到,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是我认为,这次,命运垂青俄罗斯。在这次,坏的期望没能实现。为什么? 首先,切尔诺梅尔金已来得及在盖达尔的政府里工作了一段。他对目前发生的 事情规模有所估计,他不是从一旁,而是从内部了解了行动的逻辑性。他了解人们, 因此能够保证最温和的干部换班,即政府成员中一部分人取代另一部分人。 其次,这并不是偶然的从上级来的提拔任命,也不像鲁茨科伊和哈斯布拉托夫 那样的突然地青云直上。在此之前,他顽强地奋斗了一生。他清楚地知道,在他的 工作中不应当出现错误,他要对自己的每一步都负责。 最后,盖达尔的改革保证了宏观经济的好转,即摧毁旧的经济。这是一件非常 痛苦的事,不像做外科手术那么漂亮。相反却带有某种生锈的吱吱声,当带着肉撕 下几块报废了的零件和结构时,则发生了断裂的现象。大概是实在不能换另一种方 法。除了斯大林式的工业和斯大林式的经济(让之适用于今日)外,实际上不存在 任何别的经济。;日的经济从一开始形成就必然要产生这种致命的断裂。从它的建 立到被摧毁都是如此。 然而,盖达尔没有彻底弄懂什么是生产,尤其是什么是冶金工业、石油天然气 综合体、国防和轻工业。他对这些部门的全部知识主要是理论性的。这种不平衡原 则上是相当危险的。 切尔诺梅尔金懂生产。但是,如果他在宏观经济的形势下“浮了起来”,如果 他失去战略,这将更危险,要危险100倍。何况切尔诺梅尔金面临着一项更复杂 的任务:不只是保持住以前的经济发展的先后次序,还要实现盖达尔未来得及和未 能做到的事情,即稳定纲领。 ……维克托·斯捷潘诺维奇所表现出的人品,正是我所期望的:他原来是一个 真正靠得住的人。他在任何一种关键和激烈的情况下都不让人陷入困境。我很欣赏 他的干练、沉着的男子汉性格,也很乐意同他共事。 就是这个人,在国家的如此复杂和严重关头领导了俄罗斯政府,我认为这是最 大的成功。 在第七次和第八次代表大会之间的日子里,我采取了一系列战术性行动,比如, 把几位引起社会中各种不同政治力量不满和反感的人开除出政府,他们是波尔托拉 宁和布尔布利斯。 ……我曾经常和波尔托拉宁讨论建立联邦信息分析中心的思想。波尔托拉宁热 情坚持这一思想并准备亲自去实现之。 但舆论界认为,这是解除他的报刊信息部长的职务。我很快签署了建立这个中 心的命令。很遗憾,根据米哈伊尔·尼基福罗维奇的建议建立起来的这个机构,没 有维持多久。 布尔布利斯的情况也是不言而喻的。在我们的私人关系和工作中形成了一个真 空。我建议他在国务活动的仕途上做一次问歇,思考一下,熟悉一下环境。 叶戈尔·雅科夫列夫的情况要复杂一些。他后来解释说自己辞职是为独立、自 主,为他不属于那“一批人”而报仇。 雅科夫列夫的仕途升迁,首先应归功于改革。戈尔巴乔夫时代推举了他和那个 时期的其他许多人,比如,《星火》前任编辑维塔利·科罗基奇、历史学家尤里、 阿法纳西耶夫、法学家阿纳托利·索布恰克、经济学家加夫里尔·波波夫,都享有 很高的社会声望。叶戈尔·雅科夫列夫曾是《莫斯科新闻》周刊的主编,叛乱之后, 戈尔巴乔夫同我商量委派他去主持“奥斯但基诺”电视台的工作。戈尔巴乔夫在1 991年12月下台,雅科夫列夫继续留任中央电视台台长职务。这个安排使我非 常满意。我愿意同这位有独立主见的、性格坚强的、有才干的人工作,更何况他是 在这种岗位上。 我用签署了关于撤销雅科夫列夫职务的命令的第一个方案,在措辞上颇费脑筋: 就像在以往那些善良的时代一样,因工作上的混乱和在政治上对某个问题的阐述错 误。我最气愤的是,因为一次广播,奥塞梯的领导人加拉佐夫就敌对地冲俄罗斯总 统而来。这件事发生在联邦苏维埃会议上,其他共和国的领导人也齐声支持他。为 同高加索自治州建立友好的事务联系,我们付出了多少精力啊!……后来只好改变 措辞,当然结果不是很漂亮,但我突然明白,我不再改变撤职命令,决定在我的脑 海里不知不觉地形成了,尽管表面上与雅科夫列夫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 看来,这里指的主要是因1992年6月12日夏天强攻“奥斯坦基诺”而引 起的、我所经历的那次精神震动。我懂得了既然围绕着电视台演了这么大一出戏, 那么“奥斯但基诺”几乎是一个“核电钮”。在这个“电钮”旁应安排一位另一种 个性的人,而不是一位神经质的思想家。 当然,因为这一行动,我遭到了许多指责,尽管说实话,在雅科夫列夫辞职后, 电视台的第一套节目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些电视连续剧,还是那个政治,还 是那些广告。 唯一让我骂自己的是,没有找到时间更主要是精力去见见叶戈尔·雅科夫列夫, 同他进行正常的关心体贴的谈话。我对他个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第八次代表大会基本上把哈斯布拉托夫和佐尔金塞给了我。我没有把这次大会 列入计划,也就是说“没有安排”。有一种磨洋工的感觉。 然而,第二个回合就是第二个回合,必须为自己的整顿、为自己的部长们、为 补充的权力、为全民公决……而斗争。应当作出决定。 我又开始同代表们、各党团和政治运动的代表们会见。同“公民联盟”的会见 是冷淡的。给人一种感觉,他们现在已经准备以实力的地位谈话,只是时间因素让 他们有所收敛,时间有点尚早。还有一种对立的感觉,我就像小学生似地站在他们 面前,数说着自己所犯的某些过错。 同民主党联盟的对话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甚至最尖锐的批评,在这里听起来 都是那样的轻松、心平气和。对我来说,声调最重要。让人们批评好了,但这是值 得的。他们把你看作人,而不是你的职权。 民主派的建议最严酷:不等代表大会的召开就解散全俄罗斯的苏维埃,实行总 统制,当然,问题不能这么提出。国家目前还有足够的力量去要制止反宪法活动、 战斗员的嚣张和红色恐怖。问题在于另一点,代表大会把我们带进了死胡同。怎样 才能根据宪法摆脱这种困境? 再就是会见全体代表,这里不存在恶毒的语调、无礼和过激行为。来者进行了 相当心平气和的交谈。 为什么代表们要在第八次代表大会上最后确定自己的选择,决定同哈斯布拉托 夫走到底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因为我的不成功发言吗?是因为他们觉得报刊上展开的反代表大会运动是 有人授意的,从而引起逆反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哈斯布拉托夫善于用阴谋诡计把某 些力量聚集起来? 是啊,这里有第一种原因,也有第二种、第三种原因。 也许还有第四种原因。我们还是返回来谈谈第七次即前一次代表大会吧。 众所周知,小男孩是怎么打架的: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双手往兜里一 叉,镇静地把肩膀一扭,显示着自己有多么大的潜力。但是,当我们逐渐长大时, 却往往忘掉了院子里小孩们的道德标准中的另一个重要细节,这个细节在成人生活 中是最有现实意义的。 在政治生活中采取实力手段是经常的事,也是一件危险的事。这些手段往往起 不了多大作用,而且很容易削弱自己的力量。尤其是一摔门走掉的那种作法,如代 表大会上有人每过一分钟就想一摔门走掉了事,天哪,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我讲过盖达尔在第六次代表大会上的表现。这是绝对准确而意外的一步:代表 大会在一分钟内就失去了政府的整个地盘,而且是全体人员。代表们自己把自己推 下水。 ……在第七次人民代表大会上,我被迫离开大厅,简直是强迫我这样做的。但 这已经完全是另一个转折。 就决议的第2条和第7条即关于全民公决和授予总统补充全权的表决,代表大 会绝大多数投票“反对”。这里出现了几乎一致的团结。 我所做的=切努力和一切尝试,都化成了灰烬。和平谈判已不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是很难的。结果是,你实际上被赶了出去。 当时本应当一直坐到最后,然后平静地起来离开,就像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情一样,继续表决,表决。行动则是以后的事。当时,那些洋洋得意的微笑、坚信 自己不受制裁的代表们偷偷地看着你或者眼盯盯地看着你时,很难作出准确的、相 应的反应。简直想像不出,这是多么难堪的局面。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起初我还很轻松,整个神经系统调动起来了,甚至 连呼吸也不知怎么变得轻松了。 看来,我生性不大善于耐心地等待和对付狡猾、隐蔽的斗争。只要情况一真相 大白,我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大概是好事也是坏事。 然而,就在第七次代表大会上的那一刻,我作出一个不正确的决定。 在突然地不顾情面地去迎接对峙的时候,我不应该退出大厅,当时没想过这一 步会引来怎样的后果。 全体与会者都被吓坏了: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又该怎么办?是弹劾总统?还 是立即将他撤职? 我好像觉得,代表大会立即分成了两部分。这将是一个直观的教训。 看来我的退离大厅有些太匆忙,我没有给自己的拥护者以时间去。思考所发生 的事情并对此作出反应,所以他们中的一部分人留下来坐在大厅里。 我是个强者还是弱者? 在激烈的情况下,我通常是个强者。而在一般情况下,自然又往往萎靡不振, 经常不像人们所看惯的那个叶利钦。 也就是说,我能有些愚蠢地、幼稚地失去控制……这当然是弱点。 我在有个地方读到过关于自己的报导,说叶利钦的弱点是,他自己给自己制造 了障碍,使得他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坚决果断地将之克服。 事情并非如此。是障碍本身找到我的,我永远不会去寻找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