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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简一凡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再次见到陆雨。
不喜欢女人的男人不见得都是同性恋,比如说简一凡。7 岁以前,他是一个正
常的男孩,看见漂亮的阿姨也会试图亲近一番。可他最喜欢的还是偎在妈妈的怀里。
在简一凡的记忆里,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妈妈的头发象黑色的绸子,总是
油光水滑的,带着茉莉花的香气;妈妈的皮肤象高级香皂,白白的,凉凉的,细致
的一摸好象就回留下手印;妈妈的声音比收音机里的播音员还好听。有时候,妈妈
会一边拍简一凡入睡,一边哼着小曲。虽然简一凡不知道妈妈在唱什么,但曲调会
象长了魔法的手,托着幼小的简一凡飘呀飘,直到遥远的梦乡。
7 岁以后,简一凡就再也没见过妈妈了。爸爸说妈妈死了,但简一凡知道妈妈
没有死,妈妈是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了。因为他知道妈妈是在一个满月的晚上,拎
着一个小皮箱,一个人出的门。
那个深夜,简一凡突然从恶梦中惊醒,他梦见妈妈从山崖上跳下去摔死了。他
下意识地趴在自己屋子的窗户上,往外看:妈妈正一步一步地走出去,没有犹豫,
没有停顿。简一凡感觉到这将是妈妈的" 一去不返" 了。大人们以为在这样的时刻,
一个7 岁的孩子应该早已经睡熟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是大人们不知道,这个7
岁的孩子有着超人的感应力,何况面对的还是即将抛弃自己的母亲。
皎洁月光里的婀娜背影,是简一凡对母亲最后的印象,也是简一凡对女人这种
生物体的印象。
既然爸爸说妈妈死了,简一凡也不说什么。在他7 岁的心里,妈妈的确是死了,
永远的死了。他还不懂得什么叫' 无可奈何' ,什么叫' 迫不得已' ,但他已经不
愿意再去探究" 女人" 所代表的其他含义了。
她们的笑容,可以是春风般的和煦,也可以是秋风般的萧瑟;她们的双眸,可
以是宁静的湖泊,也可以是咆哮的大海;她们的手臂,可以是歇息的摇篮,也可以
是葬身的陷阱;她们的身躯,可以是丰饶的田野,也可以是致命的沼泽。
这种在7 岁的时候形成的关于女人的概念,根深蒂固地伴随了简一凡长大成人。
也许是过于深厚,反而不容易从表面上看出来。除了简一凡本人,连' 文化大革命
' 中被打死的父亲,都不曾察觉儿子的' 仇恨女人症'.隐约知道简一凡的秘密的大
概只有简一凡的' 发小' -刘大年了。大年是明慧堂,也就是后来的工农医院司机
老刘的儿子。大年的年纪比简一凡小几岁,可身体壮,到了10几岁的时候,个子比
简一凡还猛半头。
两个人从小就在一块儿玩,遇上有人欺负小一凡,大年每次都义无返顾地" 保
驾护航".简一凡天生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有特殊的感应力。比如,还没起风,
他就知道一会儿要下雨;狗" 汪汪" 叫,吓的孩子们撒腿跑,他却说' 狗是渴了' ,
一个人给狗盛碗水…别的孩子都说简一凡是' 撒谎精' ,不愿意和他一块儿玩,只
有刘大年不计较简一凡的怪异。
刘大年是个没有什么心眼的粗人,爷爷是拉车的" 祥子" ,爸爸是开车的司机,
大年长大了也是司机,全家世世代代都没有什么文化。可是心眼好,没有邪的歪的,
简一凡家落难的时候,他们没有避讳,等简一凡衣锦还乡了,刘家的人也不巴及,
还是那个态度。简一凡反正在北京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就把大年当成自己的兄弟,
大年的家当成自己的一个家。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不喜欢鸡蛋,非常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切吃鸡蛋
的机会,那是一回事。如果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不吃鸡蛋,那么每个人都不会劝你尝
尝鸡蛋的味道,或者不小心做了鸡蛋给你吃。那么,既然在你的面前,鸡蛋已经没
有了出现的机会,喜欢与不喜欢又有什么区别呢?
简一凡的逻辑就是如此。也许有点儿不可思议,但是他还是把喜好深深地隐藏
起来,以防连拥有喜好的权利都丧失了。所以,如果人们问起他至今未婚的原因,
念书工作是个很好的借口。当有人给简一凡介绍对象的时候,他也象其他的人一样,
答应去见一面。见面归见面,简一凡不相信自己的观念可以因此而有所改变,相反,
他觉得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印证的机会罢了。
第一次在义利快餐店,当陆雨提前5 分钟迈进门口的时候,简一凡却本能地感
觉到这是一个不一般的女人。
简一凡长的的确是一般又一般,但正项陆雨妈说的,男人是不讲究什么长相的,
象赵传,还不是因为长的丑才出的名。简一凡其实可以算是一个无可挑剔的" 钻石
王老五".连几个小有名气的歌星,影星听说了简一凡的条件,都上赶着住身边凑。
长的漂亮的,会来事的,有女人味的,有钱的,简一凡见的多了。但象陆雨那样,
我就是我,既不谦卑也不做作,发自内心的对简一凡的身价不感兴趣,活在自己世
界里的人还是少有。一来是因为陆雨自己也在外国待过,对留洋归来的人没有什么
好奇;二来,陆雨三结三离,对爱情婚姻那一套已经末老先衰了。她不准备梅开四
度,所以对简一凡的态度就格外的淡泊。
陆雨看起来象小兽一样精明,目光犀利,表情非但没有一般初次见面的讨好,
反倒可以说是并不太友善。简一凡自己就是这样的人,陆雨吸引筒一凡,也正是如
此可是,简一凡到底是脑外科的医生,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人的心理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陆雨的不在乎,其实不过是不想再受伤害的保护层。这个满
世界转了一圈,才学五斗,似乎聪明无比的女人,不过是个满脑子梦想,拒绝长大
的小女孩罢了。
也许和职业有关系,简一凡是个十分注重小节的人。他表面上大度随和,但心
里对自己的要求严格,对别人也丝毫不肯马虎。比起长篇大论,他不会放过任何的
细枝末节。大的地方只要稍加注意,不露马脚不是什么难事。但细微的地方,尤其
是点滴的行为,是更能体现一个人的品质和真实性格的。
说到小节,简一凡不喜欢人迟到,甚至可以说是痛恨人迟到,如果陆雨不是提
前5 分钟,而是象大多数故作姿态的小女人一样,落后5 分钟出现,也许两个人永
远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恪守时间,也许是简一凡在英国养成的习惯,其实早5 分
钟,晚5 分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对于简一凡,这无疑是对陌生人的第一
判断。
在时间观念上,陆雨和简一凡不谋而合,陆雨提前5 分钟到,但也绝对不会等
待超过10分钟以上。在她的观念里," 浪费别人的时间无异于图财害命".陆雨身上
有些东西,其实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比如,她脱下大衣,没有随随便便地扔到
一边,而是仔细地叠好,平整地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就这样一个小动作,已经让简
一凡对陆雨有一个不错的第一印象了。让简一凡观察,至少在内心的深处,陆雨是
个有条理的人。有的时候,简一凡还会故意设了圈套来考验对方。当然也不是什么
大事。比如,咖啡的砂糖。陆雨之所以问起来,并不是因为自己有需要,而是考虑
到简一凡可能会加糖。如果陆雨根本没把有糖还是没糖放在眼里,简一凡当然也不
会提第二句,但心里肯定会对陆雨是否是个只顾自己的人画个问号。
简一凡不肯含胡的地方还在于,在他的眼里,与其说人是分善恶的,还不如说
人是分真假的。他甚至宁可容忍别人的过失,但他绝对不会放过哪怕是一丁点儿的
虚伪。他也许还不能立刻判断陆雨的为人是好还是坏,但有一点,陆雨没有故意掩
盖自己,也没有吹嘘和过分的谦虚。简一凡经常想即便世界上有善恶美丑,但如果
人们都能够以诚相见,少一点谎言,让所有的事情都以本来的面目示人,那该多好。
他的这个想法也许是过于不切实际,不能推而广之,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简一
凡是可以挑选可什么样的人交往的。
所以,当一眼看到面色苍白,躺在救护台上的陆雨,简一凡的心一下子缩成了
一团。做为外科大夫,理应练就" 百毒不侵" 、" 心如止水" 的工夫。可人毕竟不
是机器。虽然从小在医院的太平间玩过捉迷藏,可当他面对父亲苍白僵硬的尸体时,
13岁的简一凡居然翻江倒海般的呕吐起来;当了医生的简一凡可以平静地打开陌生
病人的头盖骨,却不能亲手缝合养父的一个小伤口。感情是奇怪的,任性的象个顽
童。何况简一凡还是一个外表冷静,内心炙热的人。生老病死,做为医生,简一凡
见过许多,但无影灯下的这个女孩,让他体会的却是刻骨铭心的无助。从第一次见
面起,他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把他和陆雨的命运连接在一起,但没有想到居然
是以这种方式。
星期天的晚上,出租车的司机酒后驾车,加上视野模糊,夏利拐弯的时候,失
去控制,横着拍在了景山后衔的墙上。司机当场就咽了气,救护车把昏迷的陆雨送
到了北大医院。人们在陆雨的大衣兜里发现了简一凡的名片,于是一个电话,简一
凡比任何人都先赶到了医院。
等简一凡来了的时候,医院的检查已经做完了。结果陆雨不仅身上没有伤,连
一点擦伤都没有,连脑部的透视片子上,也看不出任何出血或者淤肿。
再等陆雨父母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则是躺在走廊担架上的女儿和守在一边
的一个陌生男人。
简一凡一眼就知道从大门口急匆匆小跑进来的一定是陆雨的父母了。两个人看
起来都是50多岁,衣着朴素干净,显然是知识分子。
男的中等身材,黑而且瘦,五官十分的端正,但眉宇之间似乎带着一种永远解
脱不了的愁绪。女的正相反:白净、矮小、微胖。虽然年纪不轻了,但说话的语气
声调还是和少女一样清脆响亮。
" 到底是怎么着了?" 陈雅如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简一凡站起身,不理会陈雅如的尖叫,直截了当地对陆雨的父亲说:" 您是陆
雨的家长吧?" " 是,我们就是。" 陆长庭还闹不清说话的人到底是警察还是医生,
所以态度格外的客气。
" 我就是刚才打电话通知您的人。" 简一凡看出了陆长庭的紧张,微笑着解释
:" 我叫简一凡。陆雨兜里正好有我的名片,他们就先联系了我,我又想办法找到
了您家的地址和电话。" " 啊,是吗。" 陆雨爸的心思没全放说话人的身上,他理
智地道了谢,然后说:" 这么冷的天,怎么就搁在走廊里?" 陆雨妈干脆没有理会
站在一边的简一凡,立刻扑在女儿的身上,试图唤醒她。
陆雨仍然没有醒过来,但脸色平静极了,几乎以为她不过是睡着了。
简一凡说:" 病房全满了,他们说实在是没有地方。因为常规检查没有发现问
题,这里的大夫说,如果病人醒过来,就可以回家了。可是……" 为了不给陆雨的
父母添乱,简一凡没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那,就等一会儿吧。" 陆长庭也没有
更好的办法。他心里很着急,可也只能一个劲地围着担架打转转。作为父亲,他不
能象母亲一样,毫无顾忌地扑到老大不小的女儿身上,看看能不能拍打醒她。男人
的感情是不能过于外露的,尤其是象陆长庭这样,家教严谨的中国人。外国人那样
的动不动就是" 我爱你" ," 我想你" 的表白,或者搂搂抱抱对于陆雨父亲人来说,
无疑是天方夜谈。有的时候,象外国人那样,痛痛快快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可能是
最舒服不过的了。可是,不能。陆长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的。" 我爱你" 这三个字,
尽管他在心里无数遍的回味过,付诸言语口舌还从没有尝试过。
陈雅如就不管那么多了。她拍拍女儿的脸,拢拢女儿的头发,摇摇女儿的肩膀,
想方设法看是不是有叫醒女儿的方法。
要是以为陈雅如一向和陆雨就是这么的亲近,那可就错了。平时,陈雅如是比
较偏袒二女儿陆雪的,对老大虽然无话不谈,但关系更类似朋友,很少母女间应有
的亲昵举动。一来是因为陆雨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从小和她妈的感情不是特别亲;
二来,陆雨的性格随她爸,内向拘谨,不象她妹妹,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俗话说:
'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即便是一家人,也不免分出两个" 阵营".陈雅如和小女
儿是" 一个战壕的战友" ,陆长庭和陆雨在" 一条战线上".不过,比起陈雅如一方
的忠诚合作,陆长庭和陆雨之间的关系就显得松散的多了。充其量是" 心又灵犀"
的" 一点通".何况,陆雨很少回家,经常是把" 战友" 抛弃到" 敌人" 的集中炮火
之下,时间长了,陈雅如的一边当然地占据了主动权,陆长庭只好是" 不战而败" ,
助长了多年的委曲求全的作风。
简一凡靠在医院的墙上,冷静地观察着陆雨的父母。
医院是个特殊的地方。简一凡10年前从医科大学毕业,从住院医到正式的大夫,
几乎是每天都呆在医院里。医院是个特殊的小社会,来的人不管是病人,还是病人
的家属,都不得不脱下面具,以本来的面目来迎接病魔或者死神。所以说,在别的
地方可能还有演戏的成分,到了医院,任何人都得接受一次洗礼。洗礼的程序就是
先要把" 衣服" 脱光。
成年累月地面对" 赤裸裸" 的人们,让天生就有点儿异质的简一凡练就超人的
观察本领。不过5 分钟,他就可以把一个人的心理摸个透。虽然他的本行是外科,
但是这种" 心理透视" 却是他更喜欢的行当。
简一凡对陆雨的父亲更感兴趣。这个早已过了天命之年的男人,为什么有那么
深,那么浓的失落?为什么在似乎与世无争的坦然下面有那么多的不满和毁怨?简
一凡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同情。他希望可以做一点儿什么
来帮助这个可怜的老人。
正琢磨,简一凡的手机在贴身的口袋里有节奏地震动起来。简一凡的电话很少
放出铃声。随身带着电话多半是职业上的需要,但是让不让刺耳的电话铃不分场合
地响,却是可以选择的。
" 喂?" 简一凡走到墙角,低声回答。
" 一凡哥,我是大年。" 刘大年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 生了?" 简一凡声音还是很低,话也很简短。
" 生了!还是双胞胎,一男一女,龙风胎啊。长的…" 初为人父的喜悦让刘大
年兴奋异常。
" 大年,我明天去看你们。" 简一凡冷静地截住了话头。
" 成,成,就是告诉你一声,你放心就成了。" 刘大年主动挂断了电话。
简一凡把手机放回口袋,稍一犹豫,还是对陆长庭试着建议:" 陆伯伯,我也
是医生。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把陆雨先转到我的医院,至少条件要好一点。". "
你说呢?" 陆雨的爸爸问老伴。他非常地感激简一凡的细心,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告诉他:" 小事" 他是不能擅自代劳的。
医院的走廊里昏暗空寂,到了深夜,更是凉风瑟瑟,阴森森的怕人。陈雅如见
女儿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心想,' 呆在这儿,好人也得冻病了' ,就赶快说:"
那好,那好。" 简一凡立刻打电话给明慧医院的值班室,陆长庭忙着办了转院的手
续,救护车就把一行人拉到了明慧医院。
简一凡的担心不是毫无根据的。多年的从医经验告诉他,如果是外伤,那问题
还不是很大,陆雨不可名状的昏迷让他十分的不安。不知来由的昏迷象阴险地藏在
暗处的病魔,让医生们束手无策。耽搁的时间长了,病人的肌体丧失了活动的能力,
搭上性命的事也不是没有。
等陆雨从北大医院转到明慧,一切安排就绪,时间已经是将近早上的6 点钟了。
陆雨象贪睡的孩子一样,到了早晨,还是不肯睁开眼。陆雨的妈妈每隔一会儿就走
到床头,伸手试试女儿的鼻息,轻声地唤声" 阿雨".可除了细若游丝的呼吸以外,
陆雨没有任何反应。
简一凡见状,不得不对陆雨的父母说:" 伯伯,阿姨,您们还是先回去休息一
下吧。我让护士来照顾陆雨,一有消息就通知您们,这样好不好?" 陆家老两口毕
竟是快60岁的人了,熬了一夜,也有点儿撑住了,叮嘱了简一凡一番便离开了医院。
简一凡的心里对病床上这个女人的感觉是奇怪的。绝对不是所谓的' 一见钟情
' ,但也不再仅仅是以往的无动于衷,确切地说是超乎了男女纠葛之上的一种类似
牵挂的感情。这种牵挂,如果是亲人之间,可能是牵肠挂肚;如果是恋人之间,可
能是撕心裂肺;如果是朋友之间,可能是寝食不安。如果是医生和病人之间,那可
能纯粹是出于人道或者是良心的作用。
试图用词汇来解释人类的感情可能是再愚蠢不过的事了。要说明简一凡对陆雨
的牵挂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牵挂,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说简一凡对陆雨的感情不同
于亲人,不同于恋人,不同于朋友,甚至不同于医生和病人那么简单。
事实上,连简一凡本人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自觉自愿地搅进陆雨的生活。
是出于医生的天职吗?简一凡不这么想。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陆雨留在北大医院里,
听凭那边医生护士的处置。他还没有高尚到认为自己是救世主,可以拯救世界上一
切的危难。但是陆雨不同。究竟有什么不同,简一凡还不太清楚,虽然不乏对陆雨
父亲的同情,但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自己:' 救她'.他隐约感到,既然上帝
把这个女人以这种方式送到自己的面前,顺应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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