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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去阿里经过日喀则,我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有世界上最多高峰聚集的地方。况
且,日喀则作为西藏第二大城市、后藏中心的地位,本身也有让人在这停留的资格。
从拉萨到日喀则,当天可以到达。走新路会很快,三四个小时就到了。但没到
过这里的游客一般都会走老路,从浪卡子绕过去,看羊卓雍湖,看卡若拉冰川,看
白居寺的十万佛塔。我们9 月16日一早从拉萨出发后就沿着这条线路前行。
老路不如新路舒适快捷,盘山道弯弯曲曲的,但风景不错。羊卓雍湖在我的记
忆中是一个亮点,从山上俯瞰,犹如欣赏一位绰约仙子躺卧在群峰怀抱中。湖水的
颜色是碧蓝碧蓝的,如同童话和梦幻的色彩。羊卓雍也是三大圣湖之一,意思是天
鹅之湖,湖面不如纳木错的宽广浩淼,但优美蜿蜒的弧线确实有几分天鹅的优雅。
车子一路下山,就一路绕着湖边走,近距离地接触,羊湖更显得晶莹妩媚。
而岗巴拉雪山和卡若拉冰川在我印象中有明确的记忆,也许只因为那是这一路
上最先看到的雪山风貌。这种雪域的代表性景色,在后来的行程中逐渐司空见惯。
因为《红河谷》,游客到了江孜一般便要停留,看看宗山抗英炮台。炮台远远
地建在山上,只能远眺。山脊上的围墙几乎把一整座山给围了起来。我们始终没弄
明白在地势如此高峻的地方建一座炮台的意义。我们在江孜的主要目的地是白居寺,
为此我们在正在修路的寺外下车,踏着砸石条的声音和砂尘走了很长一段路。白居
寺外表非常普通,唯一抢眼的便是十万佛塔了。这塔并不高,但看上去很光鲜。据
说塔中殿堂的佛像多达10万尊,所以叫十万佛塔。我并没有登塔,因为除非交付20
元的照相款,不允许带相机入内。抱着挂着同伴们托我保管的相机,我转身进了白
居寺。寺内光线暗淡,但隐约能看到满墙黑色的小方盒,那都是很有些年头的经书
了,也验证了这个集黄教、红教、白教、花教和苯教于一身的佛寺的非同等闲。
看着怀中沉重的相机我有些羡慕,临行前为了精简行李只带了一个小巧的傻瓜
相机,我以为西藏的美景即使不用专业器材也能拍出来。结果一离开拉萨这相机就
坏了,胶卷照完后不能自动回卷。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出日喀则,路上就不可能有像样的村镇,绝对不会有
照相店和修理相机这回事了。
日暮时抵达的日喀则,没法看清这个城市的轮廓。第二天早饭后直奔扎什伦布
寺,逛了半天仍只走马观花地看了小部分殿堂,足以证明扎寺的庞大。我发现西藏
的大寺庙都有一个特点,外表是不对称的平卧式房子,不高,像一大盒没有垒起来
的积木,一块块从容松散地挨着,躺在一大片土地上,大概西藏土地够大,完全可
以支持这种从容。而走进去,就如同进了迷宫,殿堂禅房都不会很大,样子也都差
不多,互相的连通似乎并没有内地佛寺那样的方正严谨,但紧密贴合地势的样子又
让人感到一种自然随意,漫不经心中透出不拘一格的灵动。
任何一本西藏旅游书都会介绍扎什伦布寺的地位,简单地说就是班禅的驻锡地。
扎寺和班禅,和日喀则的关系,就等于布达拉宫和达赖,和拉萨的关系。一个
民族有一种信仰,而这信仰又分衍出两套领导体系,但凡领袖不只一个,便会有各
种或明或暗的微妙利害,这在我看来是一件饶有兴味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信仰如此
单纯的民族会创造出这么不单纯的行政体系,或许这并不是普通的藏民造成的,我
不知道。对藏传佛教实在没什么了解的我,对扎什伦布寺最深的印象只不过是它就
像布达拉宫的一面镜子,看上去金光闪闪的。
吃过午饭继续赶路。路途是乏味的,直至司机告诉我们,前面那座在云中忽隐
忽现的山峰就是珠穆朗玛峰,我们才突然兴奋起来,纷纷下车拍照。在我们前面不
远的地方,也有一车游客在拍照,但他们好像不会再往前走了。许多赶路的游人,
和珠峰的缘分就到这里。但我们是要继续走到珠峰大本营的,那是一个普通游客所
能接触珠峰的最近距离。
在珠峰的一夜令人难忘,太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睡在如此简陋的房间里:四张互相之间的间隙只能容一人站立的粗糙的
木板床,对着房门的那张床的床脚再放一个一开门就能碰到的简单的木头脸盘架子,
房间里就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而“地板”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如果不是在这样
寒冷的季节(不过也许这里不会有不冷的时候吧),恐怕多踩两脚就会扬起灰尘来
的。
没有水,哪怕是冷水,洗脸用湿纸巾解决,洗澡当然欠奉。没有火,脸盆里放
着一截蜡烛,但没有火柴,后来我们向别人借来火种才把蜡烛点燃。在这里追究被
子的干净与否毫无意义,睡袋第一次派上用场。
这样的房间,一个床位收40元。
然而这是在珠峰脚下,世界上最高的寺庙绒布寺。像我这样的人,有多少机会
可以睡在海拔5200米的地方,窗外星光灿烂,寒风浸润在每一个空气分子中。难得
的是我睡得如此香,高原反应已经彻底离我而去。当然,小小一粒“高原康”,应
该也算功不可没,至少给了我充足的信心,虽然事实证明,心情愉快确实才是治疗
高原反应最好的药。
这里手机开始没信号,这里开始要查边防证,这里每人要交65元的管理费,车
子要交400 元的进山费,这里没水没电寒风刺骨,这里我的手开始变得树皮一般粗
糙,但是有什么关系?这就是阿里之旅最真实的前奏,而且,我们来这里为的是看
世界最高的珠穆朗玛峰!
第一次见识这样的“烛光晚餐”:在一间十来平方米的木头房子里,摆了几张
最原始的木头长条桌,每张桌子点着一两支蜡烛。几十个中外游客,就挤在这间屋
子里,排队等着这里能提供的唯一的一样晚餐——面条——从厨房一碗一碗地递出
来。昏暗的烛光,连坐在对面的人的脸都看不清。但这间屋子里的人兴致都很高,
他们用普通话、广东话、英语、法语大声小声地交谈,有人甚至在烛光下打起牌来!
我在座位上发现一本别人遗留下来的杂志,上面全是德语文字。不知道除了珠
峰脚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在这么小这么简陋的空间聚集这么高密度的联合国部队。
狭小的空间里不时有闪光灯闪过,是老外在拍照。我忽然觉得好玩,拿起我的
相机也拍了一气。结果当然是浪费,这些胶卷全曝光了——其实即使不曝光,我的
傻瓜机也没办法捕捉到连我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都看不清的场景的。何况由于相
机不能回卷的故障,我不得不自己在被窝里手动取出胶卷。小鱼把这称为孵小鸡珠
峰是我第一次孵小鸡的地方,缺乏经验,心急地在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就用被子裹
住相机操作;技术也欠佳,足足拉了二十分钟才把胶卷完全拉出来,曝光自然在所
难免了。
以后孵小鸡技术日臻熟练,最多两分钟就可以完成了,也算这趟旅程的一个收
获。但由于在黑暗中操作才容易成功,我被迫每天照完一卷胶卷,以致最后出来的
照片有四百多张,却挑不出一张真正照得好的。
住的条件不好,但我们的房间位置极佳,窗外正对珠峰,愿意的话甚至连门都
不用出,推开窗就可以拍照。但我们当然不会蛰伏在室内,窗子只是为我们观察蒙
住珠峰的云有没有散去提供了便利。
绒布寺前行8 公里就到了珠峰大本营。看上去这里的环境与它的名头不太相称,
也许不是登山季节的缘故,四周只有几顶零散的帐篷。其中一顶居然是邮政所,里
面有一个很帅气的藏族少年,还有明信片。少年一张一张地给我们的明信片盖邮戳,
很大很漂亮的圆形邮戳,他盖得方方正正不偏不倚,珠峰图案和西藏定日县珠穆朗
玛峰大本营的字样都很清晰,而且恰好避开写字的地方,显然非常专业。所以我们
都很放心地明信片交给他。大半个月后,我的明信片与我本人同时回到广州。
珠峰大本营上有一个小山包,上面插了经幡和玛尼堆。我没想到登上这看起来
只有十来米高的山包那么困难,而且到了顶端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风口,大得吓人
的风卷起沙粒打在脸上,我开始后悔没买口罩。把墨镜架上,把羽绒衣的帽子拉起,
依然要用手紧紧按在头上,帽子才不会被风吹脱。小鱼没有上来,我和两位男士匆
匆照了几张相就赶紧下去。照片出来后,我发现不仅所有人都成了蒙面大侠,就连
我们手中扬起的经幡,也被风吹成了布条!
这个山包是我们最接近珠峰的地方,但角度并不如绒布寺好,而且珠峰一直被
乌云遮盖,犹抱琵琶半遮面,就是不出来。
可我们最终还是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在绒布寺,我们等到了乌云散去的一刻,
珠峰,这位高傲的女神,终于露出它娇美的容颜。而且在日落和日出时分,更是落
落大方地秀出了全身披挂的金色霞帔。金色的珠峰如此雍容华贵,竟让我过目难忘。
从来对珠峰的模样没有概念的我,从此一看珠峰的图片就能准确地辨认出来。
珠峰晴天的日子不多,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碰上。而我们一次看够了珠峰的各
种表情,或许预示着,运气,从此就会一路跟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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