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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安泰死了
庆典是短暂的,平静是长久的。节日稍纵即逝,在隆重地显示了一下自己的身
份后,雕刻学校又回到了日常的轨道。在校史的书页里,墨笔浓彩地勾勒了重重的
一笔;在全校师生的大脑中的记忆库里,是一笔丰厚的谈资,是可以在自己的阁楼
里随时舔着的一处荣光的疤痕。时光这个魔鬼显示出了它的劣性,骤然在紧张的忙
碌之后达到了期待的荣耀的巅峰,光环褪却后却产生了不适应症。倚仗雕刻学校这
样一个美丽的大庭院,许多人招朋引伴,当了一回慷慨而上品位的主人,筵散席尽
之际,客人纷纷散去,才忽然领悟到自己原来不是阳春白雪,陡然生了无数感慨。
在许多人还沉浸在对庆典的热烈、荣耀的回味中,不尽地咀嚼着可资回忆的最
后残余的甘蔗汁时,在庆典刚刚散尽醯礼的香味,宾客校友各归其所的第二天,朱
古力的专著《占卜术与市场营销》正式出版发行。雕刻学校历史上耀眼的星辰们刚
刚各归其位,人们心中的神祗食了几日人间烟火后刚刚复归龛中,朱古力忽然从某
个暂时被人们遗忘的角落中发射出自己的光辉,如果说前几天是雕刻学校的庆典,
那么这后一天便是朱古力一个人的庆典。
欧罗巴刚刚脱下了礼仪小姐的礼服,穿上他最喜欢的洁白的、有着简洁的褶皱
花边的裙子,便倏然从一位职业女性变幻为一个精灵、一个天仙、一个女神!那身
衣裙似乎跟她脱俗、苍白的外表一样出色非凡。俄狄浦斯曾经在日记中把她比喻为
一个可爱而又没心没肺的小妖精,现在却分明不适宜了。在明显的世态变幻的冲击
下,她依然顽劣的骨子里分明掩藏了一种强烈的主见。这种主见依靠她纤丽的外表、
聪敏的神经从越来越接触得多的外界获得,很快地转化为自己的主观意识,而这种
愈来愈显露出的意识却恰恰是令俄狄浦斯潜意识中不安的,不安是因为无力把握,
不安是因为愈来愈看不懂面前的这个精灵与女神的混合体!
他想抓住,但却力不从心。而欧罗巴又何其深刻地洞察一切呵!有一次,当他
陪站得腰酸腿乏的欧罗巴走下接待大厅,门前停车场上,参加校庆的宾客的车名品
荟萃,分外地吸引了刚才还一个劲抱怨累乏的欧罗巴,她绽开一脸笑靥一个劲地拉
俄狄浦斯到里面看各种名车的款式。在停车场的车与车的邻位间,欧罗巴像一只穿
梭的翩跹的蝶儿,冷不丁指着一种车的标志要俄狄浦斯辨认,而这种本领恰恰是俄
狄浦斯所不擅长的。所以当欧罗巴一个一个地说出一些他只从书本上见到的车的名
字,并抚摩着一款车的光亮的外表、松软的坐垫时,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仿佛一下子跌落到令人遗忘的深渊中了。他当即拉着欧罗巴的手,拍着胸脯保证以
后要拥有一部最为豪华的车拉她到最为圣洁的得尔福去游玩时,欧罗巴却收敛了认
真的笑容,两只会说话的大大的眼睛泄露了她心里的秘密,一本正经地反问俄狄浦
斯:“急转弯,太阳什么时候从西边升起?”直到俄狄浦斯猜了足足五十种拙劣的
答案后,她才回答:“发誓的时候呀!”便笑着跑开了。
而现在,他当作一种巧合将“欧罗巴”作为地名列入酒商标的轶事告诉欧罗巴
时,欧罗巴的表情的沉默的因子迅速布满了面庞,脸上娇羞地泛着少女的红晕,一
双水汪汪的眼睛翳着动人的雾泽。这时,俄狄浦斯深深地感到:欧罗巴已不再是单
纯的小精灵了,她已经凸显出了女性的轮廓,已经像个夏娃了。
“如果你有了钱,你会想尽一切办法,讨你所爱的人欢心,比如买一块土地冠
以她的名字吗?”欧罗巴认真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会的!”俄狄浦斯斩钉截铁地说。
欧罗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天,高远地像谁琢磨不透的心思。
俄狄浦斯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在这样高洁的天气里,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什
么东西梗着绝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听说朱古力的书出版了,是吗?”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欧罗巴淡淡地从斜挎的小包中抽出一本厚厚的砖头般的书:“喏,这是他今天
一大早给我的。还没来得及放回宿舍呢!”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在甬路边的林荫下,肩披阳光透下的亮暗之色。
俄狄浦斯粗略地翻着,新的页还淡淡地发着书香的气息。掂在手中,倒是沉甸
甸的。突然,他兴奋起来。“小欧,看这序,还冠以阿波罗的大名呢。我给你念念
:
《占卜术与市场营销》的出版,为我们传递了爆炸性的内容,成为占卜学术界
的一件大事。我们惊诧地看到,我国占卜理论研究已经不再是分散在兵营管理、市
场预测、商业调研、信息传播,以及文学、艺术等多方面内部的边缘理论研究,而
是从多学科出发,汇集成一股有着独特风格的占卜专业学术潮流。它实际标志着我
国占卜理论工作正在步入一个新时代。通过《占卜术与市场营销》,我们看到了后
现代占卜理论体系框架的雏形。
《占卜术与市场营销》作为一本适应创造性思维所需要的基础性理论教科书终
于问世了。对于这个专业的建设来说,对于我国思想建设新阶段发展所需要的专门
人才的培养来说,不能不是一件大事……“
“不要念了,不要念了。求求你好吗?”欧罗巴紧捂着耳朵,作势要踹他。
俄狄浦斯“嘻嘻”地笑了。霎时,他的心中充满了阳光。
但欧罗巴仅仅是作了个姿势,随即又恢复了原状。缓缓的走着,好象心中有什
么在令她苦恼似的。
她忽然下了决心,说:“俄狄浦斯,还记得在太尔牧羊的时候,我编了一半的
那个被风吹跑的花环吗?”
俄狄浦斯疑惑地看着她:“记得啊!我当时非常渴望你能将它亲手送我呢!”
“那个花环后来被别人拣到了,他将花环风干后,保持原来的样子,当作了纪
念品。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认识了。才发现了那个花环,真是巧呢。”欧罗巴似
乎无心地说。
俄狄浦斯忽然感觉眼睛蒙上了一层泪水,有热辣辣的阳光光辉灿烂地从枝叶间
穿过。太耀眼了,使人眼睛发痛。欧罗巴还说了些什么,他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只
是自顾地注视着阳光,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欧罗巴嗔怨地看了他一眼,期冀他能说一句话。但得到的只是沉默。风躲得远
远的,柳枝依依,现在也似乎不是那样撩人了。
良久,她忽然说:“俄狄浦斯,送我回宿舍吧。”声音很柔弱,犹如一朵纤细
枝条上苍白的金花,随时会被人掐断。
俄狄浦斯机械地点点头。
女宿前,俄狄浦斯双手插着裤袋,脑袋垂着,专心致志地在拨弄着脚下的几枚
石子。欧罗巴立了片刻,眼中升腾起一片雾气,她忽然上前,发狠地在俄狄浦斯手
臂上重重地掐了一下,嚷道:
“亏你还号称‘龙牙的子孙’呢,我看你倒是‘朽木的子孙’呢。”
然后,便扭头跑回了宿舍,双肩一颤一颤的。
狄俄尼索斯的葡萄酒厂在马不停蹄地修建之中,已经驶上了竣工的快车道。原
料一车一车地拉来,第一、二车间已经投入运营。据说要建成世界同类酒厂中规模
最大的,那时,整个西西里岛即使遍岛葡萄累累都供应不上它的一半。真是一个吃
食动物中的巨无霸。订单已经纷至沓来。这种能使人飘飘欲仙、忘却三千烦恼丝的
饮料的销售前景已经显示出了它的巨大魔力,岛民们种植葡萄,便似乎是在种植钞
票,葡萄酒厂吃进的是无尽的葡萄,吐出的却是滚滚如河水一样不绝的金币,人们
都毫不怀疑这一点。
而普罗米修斯使人们认识到了是毒牙使狄俄尼索斯拥有了令人惊异而神往的幻
术。但狄俄尼索斯所显示的幻景肯定是人们头脑中尚未实现的梦想,这绝对毫无疑
问。随着酒厂的投入使用,狄俄尼索斯的信徒越聚越多,他们秘密地开会,不允许
外人参观,他们举行一种神秘的仪式。据有碰巧而见了一眼的人说那么多男女疯疯
癫癫地作歇斯底里状,似乎世界末日就要来临的样子。许多学生也在其中。他们在
校园穿着金紫长袍戴着葡萄花冠招摇过市,还一度引来许多学生的模仿,若不是雕
刻学校紧急出台了一项严厉的限制措施,将这类服装作为奇装异服来处理,也许又
会掀起一场流行风尚。
美杜莎便是那些学生中的一员。波塞冬已经成为她现实世界中的依靠,但却还
不足以成为她精神世界的太阳。学校中耳濡目染的一些人事似乎使这个泼辣而美丽、
时尚的姑娘忽然丧失了价值坐标系。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总有朦朦胧胧的完美主义
的倾向,现实却只能透过琐屑的事实看到一些重压下的肩膀以及发昏的头脑。狄俄
尼索斯的突然出现正好弥补了心灵的精神缺失,她从来没见过那种神奇的异象:明
洁的泉水成芳香的酒,能从光秃的石头上汩汩地流出。圣杖点触之下,枯树也可以
滴着香蜜。溪水也可以变成牛奶。校园中率先标新立异地穿上只有庙堂中才有的金
紫长袍,成为众目睽睽的对象。在紫色衣料的精美的纤维中似乎有天国的芳香,那
种感觉令她非常惬意,“我成了阳光!”她对波塞冬这样说。而闪着蓝幽幽光芒的
龙牙一度引起人们的恐慌,她却在暗自羡慕着,幻想着如何持有它。
就在这当儿,在俄狄浦斯正为给予他全部力量的精神巅峰正在无奈中崩溃而苦
恼的同时,在美杜莎幻想着毒牙的灵异之时,几乎在同一时刻,学校发生了两件大
事。
在曾作为西西里岛圣地、狄俄尼索斯作为信徒们聚集地的雕刻学校后山,有着
谁都说不清悠久历史的葡萄古藤忽然枯死了。赶来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信誓旦旦地
说深夜的时候便感觉到什么东西内部在不停地撕裂,发出咕咕的喘息的声音。虽然
植物的荣枯老死是很正常的,但葡萄古藤在岛民心中的位置早已被神化,早已被演
绎为全岛的守护神。它的枯死令许多人感到岛上的精灵之气正在悄然地消失。俄狄
浦斯也赶到了山前。整个悬崖绝壁深嵌的古藤虬张暴突,似乎在挣脱什么,将早已
融为一体的崖石生生地挣出一道道裂隙,枯干的藤茎就触目惊心地裸露着自己电光
石火般的盘枝错节,如同人裸露的肌肤,暴露着了无生气的暗色的脉络。
一只羊正端坐在依旧青草苍翠的崖顶,白洁的绒毛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目的光辉,
在青草的掩映下犹如雪山的山巅。它专心致志地在捧着芦笛吹着。仙乐飘飘,所有
的人都开始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悲伤如同旋涡,将人深深地陷入其中,愈挣扎愈
深,每个人的脑中都回忆着古藤巨大的翠绿伞盖,无尽的掩隐的累累葡萄,可是这
将永久地成为历史了,成为不可逆转的美好的回忆,尘封为西西里岛某处灰暗的书
架上暗黄书页的一行。不由黯然神伤,伤心所致,有人开始小声地啜泣,狄俄尼索
斯也长久地双手抚着枯死的老藤,全身贴在枯干上,喃喃私语着,似乎做着某种神
秘的交谈。他的部分信徒呆呆地侍立在周围,这些人脱了那身穿戴便成了普通的牧
民或学生,但一穿上,身上便似乎有了某种令人诧异的气息。
俄狄浦斯也全身心地沉浸在痛苦中,但烦躁愈来愈抓住了他的心,大潘的吹奏
令他陷入无可挽救的哀悼,悲哀却又从胸中另长出一副枝叶。他觉得脑子中存在的
生活的滋味没有多少甜头,反而发苦。
代达罗斯等学校领导也赶了过来。但缺少了普罗米修斯。这位大预言家居然未
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作一字的预告,也未到现场来进行祷告。真是令人惊奇。但
俄狄浦斯只是念头一闪,便又沉浸入自己的各种痛味掺杂的感觉中。也未注意代达
罗斯他们很快便又惶张地离去。
不知默立了多少时辰,大潘已飘然而去,俄狄浦斯知道他又回归了入云的高加
索山。在云端入口的高处,有朔朔的雪风,但也有他的西人和重又风雕冰塑成的冰
雕群,以及冰雕中的雪鸟冢。在人迹罕至的洁白的世界里,寄存了他们怎样的理想
呵!
伴在三三两两的人流中回到学校。他们未想到,路两旁伺伏的痛苦的怪兽又无
踪地袭击了他们。猝不及防地,让他们沉浸入更为巨大、真实的悲伤之中。
那是一则讣告。在海报栏上,纸张并不大,但白惨惨的纸跻身于红红绿绿的海
报中,分明向来往的人们散布着不祥的气息。葡萄古藤乍枯,哪位老者又被死神掳
去了灵魂?
“安泰死了!”白纸黑字,被目光钉在了一处。如同空中传来一声秘奥的呐喊,
沉雪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每个人眼中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安泰,那位身材魁
伟、如同童话中有着独特爱好而白须长长的智慧老人,那位对世界各地建筑了然于
胸、通晓如何将建筑做成完美的艺术品的建筑学巨挈,那位脚踵须臾都不离开大地、
将自然奉为生身母亲的老者,在校庆之际还神采奕奕、精神矍铄,如自然一样布置
的庭院内一刻都没有停息过来访者的足迹。校庆刚过,就有好事者将一件轶事在学
生当中传播开来:校长代达罗斯亲自到校门口迎迓一位返校的校友,这在他来说是
破天荒的一次,可见来者的地位。可等了足足两个小时都没有接到,后来才知道那
位尊贵的客人来后径直拜访安泰了。这样一位还有足够精力接待成批来访者的老人,
怎么会说去就去了呢?
可讣告赫然就在海报栏上张贴着,白纸黑字,将那位呼出一口气似乎都充满智
慧与学问的老者的名字钉在了生死簿上。
“讣告
著名建筑学家安泰先生于下午五时不幸染苛不治,与世长辞。“
下午五时?不正是后山葡萄古藤枯死、为人所知的时间吗?俄狄浦斯拖着已无
知觉的双腿不自觉地向老师家属区的方向走去。阳光下的雕刻学校每一处建筑还是
那么精美,圣洁而如同半掩书本形状的象牙塔,碧波荡着丛丛芦苇的荷花塘,如同
掩臂沉思的巨人的校史陈列馆,却似乎丧失了学识的那份凝重。安泰就如坐镇在雕
刻学校维系学术地位以及威望的灵魂,当他存在的时候,只是让人感到雕刻学校悠
久的历史与煌煌的声誉。而一旦失去,雕刻学校的地位便陡然下降了一半似的。这
时,才显示出了他的不可或缺性。
转过一片蜂房状的楼宇,一片哀哭的声浪便涌入了耳朵。现在,应该是学校领
导以及吊唁者都聚集在此的时刻。俄狄浦斯绕着植物藤蔓的竹篾墙向里探视着,希
望能在叶子的缝隙间望一眼。那位已经安眠的老人的身影。他长久的伫立着,但只
能注意到背后有脚步声挪过来。
“你在干什么?”一个充满敌对的声音沙哑着在他身后响起。
俄狄浦斯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艾艾的转过了身。面前的草地上,一位身穿绿白
相间衣裙的女仆正恼怒地看着他,在桦树叶的荫庇下,脸似乎也是翠绿的。
“是你?我来过一次的。是你引我到马人喀戎的山洞呢。”俄狄浦斯认出了她。
女仆半信半疑地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又低下头,抽抽嗒嗒地小声啼哭起来。
俄狄浦斯鼻子酸酸的,他不由上前抚慰说:“人总是有生老病死的。你也不要
太悲伤了。”
那女仆却抬头瞪了他一眼,“普通人怎么和他老人家相提并论呢?他是青铜世
纪最后一位诞生于丛生着榉木的大地的人类了。他的呼吸和大地息息相通。他的血
脉和自然界的植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怎么能不悲伤呢?”
“我们的心愿是相通的。也愿他老人家永远长寿、安康,校庆的时候他不是还
好好的吗?”
“可恶的感冒。今天上午他老人家还兴致勃勃地坐在书桌前,说脑子里盛的东
西太多了,要给后人留下。下午不慎患了轻微的感冒,这在以前是只意味着打个喷
嚏的事。没想到说去就去了呢。充满可以攻克世界顶尖难题的、智慧的大脑居然抵
挡不住一只小小的病菌。呜——呜——”她哭出声来,如同雨打着白桦林的沙哑的
声音。
“几乎同一时刻,后山的葡萄古藤也枯死了!”俄狄浦斯忽然隐隐感觉这其中
有某种莫名的关联似的。
“那是一个在社会的染缸中扭曲了灵魂、被安放了野心的人的无心之错。仅仅
为了快速捞得经济的资本,他将毒牙掩在了古藤下,古藤是唯一的见证者,也成了
最大的受害者!”
俄狄浦斯惊异地望着眼前这位如若绿冠般的小女子,她的愤恨的叙述证实了俄
狄浦斯过去所怀疑的事情。“他的血脉和自然的植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话又
回响在耳畔。
“安泰既然与大地息息相通,那么以前所见、他对现在为了经济发展肆意破坏
自然的愤恨便不仅仅是从上一代学者的良知的角度可以解释的了。”
“他老人家为人类修建了那么多可避风雨、令人安家立命的建筑,没想到却是
人类的贪欲将他送上了绝路啊!”少女继续喃喃地说。
俄狄浦斯忽然一阵眩晕。他本来已对身边的世界习以为常,龙虾和海马曾经声
泪俱下的控诉虽然激起他的一时愤恨,但日日身处这样的境地,并享受着经济发展
所带来的种种好处,对风沙、对污水早已熟视无睹了。葡萄古藤的死或许在令人悲
哀的背后警醒一时,安泰老人的逝世却让人失去了一个学术与道德的可以衡量的标
杆。
命运已经将安泰的生命之线切断了,狄俄尼索斯的生命之线却继续闪烁着金光,
作为新时期的经济发展需要,雕刻学校树立的这个新典范被各大媒体连篇累牍地渲
染报道,葡萄酒酿作为西西里岛最大的经济增长点,上等的佳酿源源不绝地从酒厂
的酒糟里流出,供应世界各地。没有人将野心与灵异的古藤的枯亡放在天平上秤一
秤。魔鬼的决断固然令人生疑,历史的取舍有时也在有意识地遗忘一些不良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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