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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苦读的大学四年
我们入学后便住杏园二幢,一住就是四年没有变过,最初五人一室,均用平床,
后来换成双层床,则八人一室,窗明几净,伙食为每月11元(当时中学每月才5 元),
八人一桌,均有坐凳,早上浠饭馒头,三菜一汤,见浑开饭,这样的生活真上了天
了,更不必讲学习了(下面还要讲),哪一个不是欢天喜地,摩着良心讲,压根儿
也没有哪个会想要反党的,拥护都还来不及呢(现在冷净地回想起来,当年如果不
搞那些运动,不必大量地自树敌人,齐心建国,有什么不好呢)。
再说学习,当时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大多是有名的教授,如上数学分析是留美的,
曾在华西大学任教,这次刚回国不久的张孝礼教授,他的夫人彭毓淑副教授任解析
几何课,上高等代数的是知名的严栋开教授,上高等几何的是著名的李孝传教授,
上复变函数的是我国数学界老前辈,当时任系主任的郭坚白教授,上教材教法的是
王秀泉教授和汪欧教授,上数的分折是陈重穆(当时还是讲师,后为著名群论专家,
西南师大校长),辅导教学的助教有王道` 金民勇` 罗四维等,上心理学的是李长
河教授,上教育学的是秦仲实教授,上俄语课的是韦东晨与苏籍女教师娜列,上普
通物理学的是闫**,上理论力学的是留德的袁柄南教授,教教育史的是罗容梓教授,
辅导是董时光,政治课是讲中国革命史(即中共党史)与马列主义基础(即联共党
史)均由马列主义教研室派教师上大课(上课都是在上面按讲稿一字一句读,为了
准确理解,精辟的内容,连语句与提法也不得有误!)。当时一般大学都还没有招
收研究生,各系的名教授都要到第一线上课,相对而言那时教授还比较多,而且学
术水平较高,(从那时以后,一个又一个的专整知识分子的运动,把本来就不多的
教授几乎都整光了,剩下来的并能站到讲台上去的又是以" 政治" 条件为第一而选
上去的)。那时上课特别认真,都渗透着老师们的真知灼见与对学科的巨大热情,
这是最感人的了!那一幕幕声情并茂` 幽默风趣` 深刻独到的讲授,与执着认真`
敢于讲话的教授风格,体现出的那种独立之思想与自由之精神,那种令人起敬的一
股子骨气` 傲气与才气,真的,使人终身难忘!这么多年了,一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仿佛就在昨天。我深切地感到中学与大学的根本不同就在这里。不知为什么后来我
们的大学越办似乎越像中学了(仅仅是课程有点不同),细数起来究竟有那些地方
不该像中学而像了中学也说不上来,这么多年也只是一种说不清的感受而已,现在
我终于明白了,用一句话来概括说,那就是没有了真正的大学教授。
那时学院一直还是实行像中学那样的班级式的年级制,学生要编成固定的班级,
按学年考试进级,修满四年毕业,名义上每学年前有个学生选课,实际上教务处已
将课程排好了,只叫各班去个代表形式上签个字了事。我们数学系新生较多,一共
分了甲乙两个班,我们从阆中去的五个男生张克已` 秦承俊` 赵文荧` 张洪德和我
都分在乙班,我的学号编为5305089.全班共有四十多人(大约是42人,中途有休学
的,毕业时为40人),我们班有云南来的,有贵州来的,大多数是四川的,男生比
女生略多些,大部份是应届高中毕业生,也有部份带薪学习的调干生,入学年龄最
大的有25岁,最小的不满21岁。班上选有班委会:有班长与学习` 生活` 劳动` 文
体等委员,唐天银任班长,全院有学生会。班上有青年团支部(那时还叫新民主主
义青年团,后来才改名为共产主义青年团),我曾任班上团支书,组织委员是黄世
明,宣传委员是龚斌武,后来系上有团总支部,我曾任总支委员,全院有团委会,
我曾被团委派往重庆市团校(在石桥铺)四期学习。最初系上还给各班派有一位青
年教师(助教)任辅导员。57年运动中班上才公开有党小组,苟仪表任党小组长。
这四面八方的同学走到一起来了,进校之初非常兴奋。同学们课外活动非常热
闹:义务劳动去修路,开荒种向日葵,排节目表演午蹈在学院演出还得了奖,组织
文娱兴趣小组有乐器组` 川戏组` 京戏组` 绘画组` 午蹈组等,人人都订了锻炼身
体计划,经过锻炼都达到了劳卫制一级或二级,我在中学体育成绩不太好,但这时
经过努力也达到了劳卫制一级,长跑项目我还参加了校运动会,班上张克已被选进
校男子兰球队,胡秉阳被选进校女子排球队,赵文荧被选进校男子足球队,赵文荧
还被选进校乐队,姜开荣业余器械体操超过了专业水平。在学习方面我班组织了广
泛的学习经验交流,人人都订了学习计划,有好几个同学被学院授予甲级或乙级优
秀学生称号(其中就有我,有秦承俊等),56年三年级时,在向科学进军的号召下,
组织了学生代数学科研小组我被选为组长,参加的人有廖远平` 李元镜` 张克已等,
这个小组在严栋开教授与金民勇老师的指导下,采取轮流报告的方式自学了" 近世
代数学" (张禾瑞著)与" 群与代数方程式论" (严栋开著),还参加了学院举办
的学生科研成果展,我也被选为全院学生科研活动组组长。课余,也全班组织去缙
云山,北温泉玩,常去北温泉游泳时,在池中一泡就是几小时,(岸边小麦蚊太多,
只好呆在水中),饿了就在岸边啃带的冷馒头,也有时上北泉餐厅去买二两米饭
(三分钱),再三买一碗小面(八分钱)当菜,吃饱后就去竹楼或乳花洞玩,穷学
生过着这毫不觉其穷的快乐的日子,这是我终身永远怀念的岁月。
我们进校后学院里肃反` 三反等运动刚刚搞过了,接着又搞批判胡风集团,但
与我们刚入校的理科同学直接关系不大。我们总是深信党是伟大` 正确的,运动中
被整的都是该整的坏人,我们是党正在培养的红色接班人,只要听党的话,全心全
意地学习就是。我争分夺秒地学习,四年来我连寒暑假也没有回过阆中,一年365
天,每天都有详细安排,上课时是细致到每节课听课或自习什么,不上课时是细致
到每天上午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晚上做什么,真是一分秒都不愿虚度。当时完全想不
到,在57年平白蒙难之后,白白荒废的时光何止是以小时或以天日计,而是以年月
计,甚至是以十年` 二十年计,那时在漫长的生命被无端荒废的日月里,一想当年
读书时的争分夺秒的情形,我的内心就流血啊!这荒废竟长达二十多年,也可以说
是荒废了终身,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是谁扼杀了我们的青春?是谁阻碍了中国前
进的步伐?" 中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在康乾盛世约占世界GDP 的15%,而到20世纪初
已降到1 %-2%,中国便从一个世界强国跌落为一个落后挨打的弱国。这一变化主
要是与封建和封闭有关,积弱的局面至今未改变,我国的GDP 总量仅占世界GDP 总
量的3 ﹒6 %,而人口却占世界人口的23%" (引自《中国国情国力》2001年4 月
刊,仲大军文)。
二年级时秦仲实老师带我们到附属工农速中去进行教育见习,我深深地被学员
们的学习文化渴求知识的热情所感动,掌握了政权的工农,最需要的就是文化科学
知识,我们应当努力学习决心作一个文化科学知识的传播者和普及者,当时我这些
发自内心深处的感受记入了见习心得,秦老师还公开作了评折,加以表扬支持,
(万没有想到后来,竟是我多么崇敬的党扼杀了我这个愿望)。后来教育实习时,
甲乙班混合编组,我们到化龙桥二中实习的有廖玉仙` 赵文荧` 冯国光` 莫中培`
秦承俊` 周圻瑞` 吴永福和我,指导老师本校有陈重穆` 刘利挥` 罗四维,二中是
江岚` 胡世荣等。大约是56年我有一次机会进重庆城,是学校开车送一些同学到重
庆人民大礼堂听从苏联来访的卫国战争的英雄母亲——卓娅的妈妈作报告,宏伟的
大厅坐无虚席,她是用俄语讲的,十分亲切感人,开句就称呼我们为:" 我的,有
着黑眼睛的孩子们!" 赢得了暴风雨般地掌声!那是一个崇敬英雄的年代。入校以
后从四面八方来的男女同学在一起十分友好快乐,周末举行午会,跳国际午(即交
谊午),我们县份上来的还要从头学呢,叫做扫除午盲,(学院团委还专门组织一
些女同学到邻居部队去跳午联欢,这个部队驻地就在西师与后来的西农之间,我大
表姐闫惠书当时曾在这儿,她还约我去玩过,送给了我一些青年读物)。也有不少
同学谈恋爱,理科要少一些,我班更少(到毕业时多些)。入校不久我也与班上一
女生好过,曾拉过手,很短便散了。56年的除夕午会跳到中途,新年钟声响了,突
然灯光一灭,与我正跳午的女同学L ,本能地紧紧拉我双手,距离很近,第一次与
女生站这么近,既神秘又紧张,我内心也曾深深地想过班上一位女生H (后来不知
为什么她也被划成了右派),那时仅仅是一种内心的单恋而已,当时要抓紧一切时
间学习,有读不完的好书与解不完的趣题(那知毕业后竟被贬为贱民,更与爱情无
缘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个表面平静的社会很可能以善恶的混淆为背景,一
种严格的秩序很可能以精神的麻木为代价。在紧张的课业学习中,政治思想学习与
政治思想工作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的,除正规的政治课外,每周星期三全校师生还有
雷打不动的政治学习,另外还有不定期的政治时事大报告,(大约是1956年贯彻中
央保障知识分子有六分之五的业务工作时间后,集中政治学习曾稍少一些)。至于
日常班会` 民主生活会` 党团组织生活` 个别谈话` 交心等等则更经常化。其内容
大约可以归纳为以下一些:①红与专大讨论,树立又红又专,以红为先的思想,而
且这个红,就是要看是不是听话,是不是紧跟领导,标志就是看是不是党团员,家
庭成份如何,社会关系如何,政历如何。②专业思想问题,就是看是否安心去作中
学教员,不能想去当数学家,批判专业学得深了的,是否无条件服从工作分配。③
批判资产阶级思想,是不是爱穿好的` 爱吃好的,是不是谈恋爱影响政治进步或影
响学习。④批判个人主义,是不是有名利思想` 风头主义` 自由散漫` 劳动不积极
等。⑤批判崇洋(主要是美英帝国主义)思想,一边倒向苏联老大哥,不学英语改
学俄语,一律用苏联教材,联共党史就是马列主义基础课教材。⑥高举批判大旗,
批判杜威` 批判胡适` 批判武训传` 批判胡风` 批判丁玲。
对于这些政治思想工作,当时对同学们来说,绝大多数都是认同的,都是欣然
接受这种革命的价值观,特别是百分之百地拥护中国共产党,因为这从党领导人民
取得了推翻旧政权的胜利,建立新中国后使社会焕然一新的事实上,得到了全国人
民的信赖和拥护,对伟大领袖毛主席更是当作大恩人` 大救星的神来敬仰。即使有
个别同学因家庭出生,家庭变故,甚至亲属受了镇压,但对自己在条件这样好的学
校里享受着良好的高等教育,而且全是公费(包括高标准伙食,发放衣物用品,公
费医疗,有的还带薪水),毕业全包分工作,终身有保障,真是在福堆里过日子了,
能不怀感激之情吗,完全是以主人翁的姿态,希望也相信祖国会更好,这是主流。
但也有另一方面,那就是党推行的这套价值观与理念,在实际执行中迂到了一
些具体矛盾与问题:如爱美是人的天性,有些女生穿得好些,有的特娇柔些,青年
男女要恋爱也是自然的事,在交往中相好后又分手便被视为不道德的陈世美,这些
都属于被批判的资产阶级思想,如有些同学就是原想学工或理,而被分到师范来了,
有些不安心,便被视为专业思想不巩固而受批判,有些因家庭出身,无论怎样表现
也不好,有些因入团入党问题长期解决不了,有些因业余爱好而被认为不务正业,
…
…等等矛盾。另一方面在工作实践中干部工作作风问题` 谋私利` 言行不一,
甚至有乱整` 错整的事,而组织上总是为维护威信而坦护干部。当然这些属于人民
内部矛盾,按此本可以用说服教育的办法解决,但认真进行起来却又迂到了麻烦,
党当时批判的某些事洽巧与共产党所宣传的彻底解放全人类实现自由平等的共产主
义相矛盾,党当年号召人民推翻国民党政权时,就广泛以反封建` 争民主自由为口
号,而在取得了政权以后又反而害怕人民起来反封建` 争民主自由了,这怎么好完
全说服呢,于是就只好运用权力,采取专政了。说穿了就是企图把一个个活的人按
模式压制成一个个驯服的工具,这就注定是一件难以实现的人间悲剧。这是现在细
想起来才说的这些话,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一个劲地听党的话,党叫干啥
就干啥。
我从53年入学以后,班上建立团支部时就被选为团支书,虽然家庭成份不大好
(是工商业兼小土地出租),在我入学后不久又得知我父亲因政历问题(解放前担
任过县参议员及代理过国民党县商会区分部书记)被关进教育所审查,但我一直是
坚决划清界限,没有任何联系与往来,甚至宣布与其断绝父子关系(对此,我深感
终身有愧),我各方面表现都比较好,后又被院团委(书记是晏国珍)送到石桥铺
重庆市团校四期学习,在学习中着重研讨了根据青年特点` 使用青年喜闻乐见的方
式开展思想工作,后系上建立团总支时,我又担任了总支委员,虽有这些表现,但
对我的申请入党又总是被无言地搁了起来,我很纳闷,只一门心思地争分夺秒地学
习。却实,数学对我的吸引与诱惑力是那样地强大,我这一生最大的意愿` 最高的
快乐` 愿以身相许的就是潜入那深邃的` 奇妙的数学天地之间,(
内心深处有一个不敢告人的罪恶想法,就是作梦也想当一个数学家,当时非常
后悔没有报考理科数学系,那时很强调专业思想巩固,每个专业都有很具体的目标,
进入了这个专业就必须安心于这个目标,而且更重要的是服从于组织上(实际上是
可以代表组织的任何一个人)的任何时候的分配与安排,稍有异议均为大逆不道,
即会受到周围的非议,而我却不能理解想当数学家为什么不对,(为此我还写信给
团中央提出了我的看法,后来此信转到院团委,团委书记彦国珍还给我谈过话,鼓
励我并希望我正确对待批评,此后又安排我任团总支委员),对于当时的有声和无
声的种种批评我有个人主义` 骄傲情绪,自己深处有些不服气,又不好讲,只能沉
默,读了鲁迅的" 沉默啊,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后,便在
日记本中曾写道:" 忍耐够了,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一句话,(后来查收日记时,
这话更被上升为反党证据)。到56年党号召向科学进军之后,理更沉迷于学习中去
了,后来就搞起了学生科研活动,组织了学生代数学科研小组我被选为组长,参加
的人有廖远平` 李元镜` 张克已等,这个小组在严栋开教授与金民勇老师的指导下,
采取轮流报告的方式自学了" 近世代数学" (张禾瑞著)与" 群与代数方程式论"
(严栋开著),还参加了学院举办的学生科研成果展,我也被选为全院学生科研活
动组组长。后又被评为甲级优秀学生,还发了奖状呢,在数学学习上是分秒必争惜
时如金,可是同是时间,在政治学习中对一个文件就要反复传达` 讨论,冷场也要
重复,雷打不动地一次一次领会其精神实质。这种情形一直到1957春天,传达了毛
主席在最高国务会议上的讲话(即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问题的讲话,这与后
来在报上正式发表的内容有很重大的不同,到收入毛选五卷时又多处作了重大改动)
与在中央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也与后来正式发表的有很大不同),宣传贯
彻双百(百花齐放` 百家争鸣)方针,课余同学们也看看每天张贴在宿舍过道里的
报纸(人民` 光明` 文汇),多数时是一个同学看了后,来和大家说起,谈论报上
一些鸣放的发言,十分热闹,特别是揭发出一些如贵族学校,如历次运动中无辜逼
死人命等等,都很自然地引起大家的气愤。
1957年6 月3 日学校开始停课鸣放,在这以前学校已有许多鸣放的大字报及漫
画,我们有时也去看看热闹,又一次我看见一张漫画上画了个张永青(院党委书记)
头像,我说了一句:画得还很像(就这一句,后来成为我罪状之一),当时功
课很忙,根本不关心运动,这下停课后,强行要参加,以班为单位在教室里开会,
要大家帮党整风,针对主观主义` 官僚主义` 宗派主义给党提意见,大家发了许多
言,我也有一次发言,初稿写在一个小纸上,题目是" 学会尊重人,把人当做人" ,
内容大意是说:" ……马克思主义发现了阶级斗争学说,但也发现了辨证法,并不
是家庭出身不好的同学就一定不好,不应歧视他们,都还是青年学生嘛,更不应把
他们都当作敌人,听说肃反运动中逼死了同学跳了李园渔溏,这就更不应该了,…
…
报上揭发说,现在还有贵族学校,如重庆的人民小学就是专收高干子弟的贵族
学校,学习教育学时就曾批判过资本主义的双轨制教育,我们是社会主义,怎能还
搞双轨制呢,……" 后来又一次补充发言,我又给政治学习提了意见,我说:" …
短短的一篇文章(指毛主席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讲话一文)要反反复复地
学和读,难道还要读背得不成,真浪费时间…" ,(这些发言后来就被列为我的罪
状之二)。
那一响,天天开会,只有那么些人,只有那么些话,早已没话可讲了,还要不
许缺席地坐起开会,就只好冷场,但班上几个党员(这时班上的党员与党小组也公
开了,苟仪表是党小组长)又不甘心,非要反复要大家发言不可,把同学们逼急了,
于是便反问:为什么你们党员不发言呢?都要求党员发言揭发党内三害,我说:"
党内的这些丑事问你们党员知道的还要多些,为什么党号召揭发党内的问题时你们
一言不发呢" ?(这些后来,被上升为' 逼党员发言,追党的秘密' 罪,成为许多
人的罪,也是我的罪状之三)。当时我们正是四年级毕业班,学院举办毕业生论坛,
要求每个毕业班派一个代表收集大家的意见去发言,我们班上经同学们推举,由武
祖厚(云南腾冲人,家庭从事汽车运输,本人曾开汽车,爱人在百货公司,来读书
时已26岁,为班上最年长者,非党团员,)和我两人收集整理了班上意见,武祖厚
一条条写好了,由我去发言,地点在当时棚房大礼堂,发言中批评了当时毕业生分
配工作中的宗派主义:分配工作完全是神秘的暗箱操作,不不尊重本人意愿,党团
员就可安好工作,分配者不管做得对不对,都成了祖国的代表,有了意见就是不服
从祖国分配,我把它比喻为" 如像封建包办婚姻" ,分配者" 盗用祖国的名义"
(就这样的发言与用语,便是我后来的罪状之四)。众所周知,当年信誓旦旦,号
召大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不打棍子,不揪辫子,给党提意见,原来
才是一场引蛇出洞的" 阳谋" ,(在北京是1957年2 月27日召开最高国务会议,毛
主席作了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讲话,3 月12日又在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作了讲话,
4 月27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5 月4 日发出关于请党外人士帮助整
风的指示,5 月8 日开始座谈鸣放,5 月15日写出了《事情正在起变化》毛主席已
决心反右了,知识分子政策有了重大变化,只是没有公开,还在鸣放,)我校就是
在6 月3 日开始停课鸣放的,一开始就是在引蛇出洞,难怪班上所有党员都不发言,
只骗我们发言,6 月8 日北京发表《这是为什么》社论,开始了反右,报纸传到学
校,使人们感到了问题严重,大家都是拥护中央的决策,学校也转入了反右运动,
在教师中揭发出" 罗董右派集团" (罗榕梓教授,教过我们教育史,用他写的专著
作教材,上大课,语辞精练` 生动,特别是讲到卢梭` 爱弥尔` 教育诗篇时,声情
并茂。董时光讲师,据说因同情中共反美刚从美国被逐回国,担任该课辅导)等,
在数学系被划为右派的教授有袁炳南(时任我班理论力学,上课时用一本德文教材,
我们都没有书,后在同学们要求下,给我们编印了一个讲授提纲,据说鸣放中他说,
共产党强奸民意,还要人自已脱裤子,还提出按价售货原则等),那时教师与学生
除课堂上课外,平时基本没有接触,政治学习与运动都是分开进行,只有听大报告
在一起听,也是分开坐的,时任中共重庆委宣传部长的张文澄到我校作了反右运动
报告后不几天,重庆日报上就登出了" 党内大右派张文澄" ,运动严重地扩大化了,
全校共划师生右派612 人(占全院总人数5855人的10.6%)," 反右派斗争的扩大
化虽然是全国性的,但西师比较突出" (见《西南师范大学史稿》)。
我们班的反右斗争在党小组长苟仪表的直接领导下进行,党员大约还有杜应萱
` 龚斌武` 白增珩` 唐天银` 任其文吧(这些我当也不清楚,那时还保密,加之我
也不关心这些事),名义上或说形式上有个" 班三头" 即党小组长` 团支书` 班长
三人,按此就应是苟仪表` 我` 唐天银三人,但运动中很多事我都不知道,他们两
个人也许还找几个他们认为的积极分子(如刘积全` 邱全孝` 武祖厚等)决定了就
是,搞出了一个右派小集团,有赵文荧` 载世忠` 秦承俊` 廖远平` 姜开荣` 王志
一等六人,这六人都不是党团员,平时讲了几句所谓落后话,或者看了报后转述了
几句,便订为右派,由于有接近过(一个班的同学那有不接触的),便订为集团,
天天小组` 大组日夜轮番斗争,有一次竟长达三天三夜不间断地斗,并" 挖空心思
要将其搞臭,才好提高大家的阶级觉悟" (这话是在当时班三头开会研究工作时,
党小组长苟仪表向我们一再指示的原则,并说还要尽力找生活上的丑陋事,把其搞
臭,)在这个安排下发动` 布置人来揭发,甚至把平时背地里开玩笑的话(如私下
议论了女生或性生理的一些话)也搞出来添枝加叶地说,面对这些做法,我内心甚
为反感,在我心目中十分神圣的党,竟会这样卑鄙!这是我万想不到的,百思不得
其解后想到了这是阶级斗争,对付阶级敌人,当然可以不择手段了。后来强行追究,
非要斗个组织出来不可,要承认赵为主席` 载为副主席` 秦为部长…,于是便上升
为右派反革命集团,还把市公安部门的人弄到班上来,支援斗争(公安派来的此人,
后来与班上杜**相好并结婚了),这样的斗争弄得人人自危,不知未来会怎样,都
努力争取表现,党员和运动中整人最卖力的打手们(共产党在历次整人运动中,就
这样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打手,还火线入党呢)双眼已经杀红了地痛快!以停课后计,
班上鸣放不过五天,可反右已搞了近两月,还早着呢!
运动发展到8 月3 日进入了团内整风,要人人过关,检讨一言一行,接受批判,
突一日开会前散发了一个油印传单:" 贺承业右派言论专辑" (背地里刻写这个材
料的是冀世中,他是成都来的,56年暑假我与他一道回过成都,我是到成都姐姐家
去,那时姐姐在省公安厅工作,冀世中在成都住家,其父为国民党军官,那时在成
都拉板车为生,冀世中在运动中必须听话,才能免于难,80年后落实政策,他父在
省参事室,85年我就邀去过他家,那时他谈到当时刻写这个材料完全是奉命行事,
他一直在新都中学任教),其中添油加醋地分析形容一番,实际内容就是前述几条
罪状,这是早有谋划的突然袭击,不容答复,只得乖乖就范,我想这肯定是苟仪表
` 唐天银(班上整人的主` 副二帅,加上背后出主意的十分老练的邱全孝` 武祖厚
等)早就日思夜想的事,除却了肯定超过他们的对手后,他们就稳操胜券了。后又
设下一个写反标的圈套(见后附文)把张克已与胡国良也划为右派,不知为什么事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把团支委黄世明也划为右派,这样团内就划了四个,加上
原有六个,全班共划右派十人(占总数40人的百分之25),与我班平行的甲班只划
了两个右派,全院划右比例也不过百分之十,我班为什么有这样多右派呢?对于整
个运动,我不好说什么,但对当时我们班上搞的这场无端地整人却值得回忆:①,
当时定谁为右派完全由苟` 唐两人决定,没有任何制约,他们内定了后,就安排人
出面揭发,其他任何人不得对其提出半点置疑,否则批你右倾,甚至把你也划为右
派,同情了右派的也就是右派,这是自然的事,定案可能也有个经党总支批准的手
续,可谁又敢不批准呢,整个运动没有党总支或上面任何人到班上来过,完全由他
俩搞;②,同学四年朝夕相处,说话千万言,要从中找一句两句来上纲上线分折,
既不许申明又不要答复,只准你承认,,说了党员什么,也算反党,把谁划成右派
都不难;③,被划的大多数都是成绩好的,苟` 唐两人恰巧是学习成绩不大好的,
又正当毕业分配前夕,这明显是有意整人,把挡路的整下去自已好上去,果然,后
来唐与其女人杨均留在高校,如愿以偿,踏同学的鲜血上爬;④,我们阆中来的一
共五人,四个都划成右派,只有一个张洪德因运动中专心致志去谈恋爱去了才幸免
于难,这是为什么?⑤,最无奈是采用步步偷换概念的计谋,第一,右派是什么?
最初并无明确的定义,(那是在很多右派已划定之后的10月末才公布个可以随
意发挥的六条标准),只说你有些错误言论,先让你写总结,要你严格要求自己嘛,
说了党员什么的,都算为反党,,后让你写检讨,第二,然后与报上那些右派言论
类比,说这些就属于右派言论,再让你写交待,要你先不去管事实如何,先要态度
端正,第三,说有右派言论的人,就是资产阶级右派分子,第四,说可以算人民内
部矛盾,但已经到了边缘,第五,说资产阶级右派,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右派,属
于敌我矛盾(放心,我们会当作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第六,到1958年5 月5 日
刘少奇在八大二次会议上首次将右派分子同地主` 买办资产阶级和其他反动派相提
并论,简称为五类分子,就这样成功地将你打成了任其糟蹋` 揉躏的敌人。这一套
整人术早已练到炉火纯青,那么多老道的专家` 学者` 政治家` 政客` 老革命` 老
党员都未能逃出伟大领袖的" 阳谋" ,何况你涉世不深的毛头小子呢!
这血腥的屠杀运动,漫长地进行下去,一直拖到九月下旬才陆绪进行毕业生分
配,听见一批一批地走了,内心十分着急,一个已入了另册的贱民,早已无心读书,
更无脸见人,终日屈辱地活着,度日如年,到国庆后才通知我,给我定为右派(那
时分极右` 右派` 中右三种),并作第四类处理(那时处理分六类:第一` 二类为
开除或不开除公职送去劳教,劳教的办法从那时始,因不好公开以言判刑,劳教是
无期限的;第三` 四类为留职另作安排;第五` 六类为降职降级或免于处分),决
定分配工作考查两年。就这样我低着头离开了西师,心理想到一切我都认了,不就
两年吗,我竭尽全力好好表现,两年过后再重新开始吧,我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
数学教师的,我太热爱数学了。离开西师时我正好满21岁。(那知这刑期不是两年,
无论你怎样表现也不行,而是二十一年还不只呢!共产党说话从来就是不算数的,
既已把你作了敌人,那么要把你怎么都可以,这不仅包括你终身,还包括你的亲属
与子女,这就是无产阶级专政。)
下面附一封2001年8 月给老同学秦承俊的信及写给他的短文:
必须回首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 ―给老同学的一封复信(2001年9 月)
今年七月收到老同学来信谈及当年同班同学尚存者已不多矣,拟争取一聚之事。
感慨良多…,回忆当年,我们是怎样的一代呢!那真是悲惨(不止是不幸!)
的一代:在我们之前的青年人虽然生长于抗日战争与国民党统治的艰苦岁月,在反
抗黑暗统治的斗争中吃尽了苦头,但他们有理想、有信念、有追求,有热血沸腾、
火热的生活,他们的时代有大师鲁迅、有丁玲、有巴金、有矛盾、有老舍…有时代
的文学,鼓午他们前进,有丰富的斗争生活,有(一定的)自由,有青春,也有爱
情;而我们这一代正巧迂上了全国解放,一个崭新的时代——无产阶级专政的时代
开始了,日子过得真好,不须思考、不用探索、不必争取,一切都有人给代表了,
我们受到了正规的党的教育、毛泽东思想(语录)培育,我们真正被弄成了驯服的
工具,已不是人,而是工具,政治运动的工具,阶级斗争的工具,既已不是人,自
然便不需要人权,也不需要自由,更不需要思想,因而也就没有了青春、没有了爱
情…,没有了人的一切,我们已不属于自己,没有了自我!我们完全沦为了工具:
无论作为枪杆或作为靶子,总之都是物化了的工具,岂不悲惨吗?
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崇尚遗忘,什么'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 不要耿耿于怀
' ,' 朝前看呀!' …等等,把应该吸取的教训遗忘,'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封建主义就在这' 笑谈中' 一代一代重演了数千年,多少生灵被涂炭,多少资
源被糟蹋,使中华民族至今还背上沉重的历史包袱,前进的步履艰辛!" 历史的经
验值得注意" 啊。
忆当年,我们(西南师大数学系1957届乙班)毕业前夕,1957年6 月3 日开始
' 停课闹革命' ,一场模拟的阶级斗争在我班展开了,数年来的教育成果得以展现
` 实践,本没有任何阶级矛盾也谈不上任何政见分歧的同窗手足一夜之间竟发疯地
相互相撕咬,人己变成' 非人' (季羡林老先生在《牛棚杂忆》中说这' 非人' 决
不是指畜生,畜生吃人,因为它锇,不会耍刁,决不会先讲上一大篇必须吃人的道
理,编造许多黑材料…然后才张口吃人,)运动建立在人的私心之上,而人的私心
又在运动中极度彭涨,杀人以邀宠求荣,这部精美绝妙` 前无古人的绞肉机疯狂地
运转起来,其后果惨不忍睹!…我们就在这混乱的` 残酷的` 仇恨的` 恐惧与不解
中各自东西。
这真是一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奇特的大学毕业,师生们在默默无言中零
落分散,没有告别,没有祝辞,更远离杯酒与鲜花,都在疑虑不解与惶恐中无言地
分别,犹如解散一支俘虏队伍而被分别发配:当然,不小一部份就一一打入另册,
开始那永无休止的屈辱生涯;而大部份则是诚惶诚恐地走向未来的生活;只有少数
几个人暗自庆幸这久已盼望的(或不期而遇的)天赐良机,得以出卖灵魂,踏着同
伴的鲜血高升。神秘的` 美丽的` 人生只有一次的` 青春的大学生活,就这样远去
了。
当年,我们全班共 40 人,竟划了10个右派,比例高达25% !为西师之冠` 全
国之冠也,(当时西师以极左闻名全国,它在33年之后的40周年校庆时对校友的请
柬都要以官阶论坐,足见其' 左' 根之深矣!)这是上级下达的指标吗?非也,当
年的特左过火,从班上来看是谁的责任呢?这几个' 左' 头毕业后表现又怎么样呢?
他们的结局怎样呢?他们的人格与良心何在?…未见他们反思过,(据悉:当
年的主帅后查出系隐瞒政历混入党内的,次帅则官至系主任` 处长后不称职下台)
;次而言之,追随他们的积极份子` 打手们又是如何反思的?(鲁迅先生对奴才`
帮凶` 走狗与伪士,是一个也不放过的);再言之,一般群众是如何认识` 如何思
考的呢?最后,对这10个右派来说,他们当年又有何罪?那些莫须有的材料又是如
何出笼的?(当时这10人中多数是学习尖子,2 人是学院表彰的三好学生,4 人是
共青团员,2 人是团干部……从政治上讲,比较来说这10人才是拥护党拥护社会主
义` 心地光明` 听党的话,有的在党的动员下讲了几句应拆墙填沟` 不应歧视家庭
出身不好的同学` 应纠正冤案` 对毕业分配应一视同仁等等;有的只因对个别党员
有意见;有的只是平时讲了句抱怨话;有的是因为在鸣放中要讲的话已讲过多次了
实在无言可发,开会常常冷场时党员头儿还再三逼大家发言,被逼急了有人反问道
' 你们党员为什么不发言呢' ,后来这句话被认为是' 追党的秘密' 而定为右派言
论,讲此话的及同意此话的均为右派;有的什么话也没有讲,仅因与某人接近,便
定为右派小集团;更有甚者,还可以精心制作出反标` 反革命与右派,因为是师范
专业,同学们常爱在教室内的黑板上练习粉笔字,三五人随随便便乱写乱画满满写
了一黑板,这是常事,平时谁也不会在意,在运动中竟有人精心策划,偷偷把这样
一黑板字擦去,只在一处留下' 毛主席' 三字,而在不相联系的另一处留下' 阿Q'
二字,然后命令全班同学立即到教室声讨反标' 阿Q 毛主席' ,追查发现写' 毛主
席' 三字的是一人,写' 阿Q'二字的又是无关的另一人,不问什么,这二人均是反
革命,后定为右派。按上述做法谁都可以定为右派的,究竟定谁呢,这就由头儿定
了,出于忌妒,首先应打击学习成绩好的。改右后:这 10 人中除1 人折磨致死1
人情况不明外,8 人都是教师,5 个高级`2个特级`1个正教授,有2 人入党任支书,)
从青春时代起,数十年来他们的坎柯` 他们所作的牺牲,他们的…' 另册' 生涯: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忍辱负重,苟延残喘…,真不堪回首啊!(22年后的' 改正
' 与当年' 错划' 是一样地毫无客观标准和不负责任,是对黎民的草率,只顾对领
导威信的维护,没有承担错误的勇气,没有一一清查当时的材料,没有弄清事实,
没有一一追究直接责人,这是对受害者的不负责任,更是对民族和历史的不负责任
和犯罪!当年全国57万右派后只留了近百个未改,按此计算正确率只有万分之一,
即' 宁肯错划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这比当年国民党反动派的' 宁肯错杀一千,
也不放过一个' 还凶残十倍呢!)。
这些人的悲剧,唯一原因就在于太相信共产党了。在这场杀鸡吓猴的游戏中,
不仅被划为右派的深深地低下头了,未被划的亲历了这无端的杀戮也吓得魂飞魄散,
只能偷生。" 在中国知识界,几十年来,在风与雨的瓢泼,血与火的熬煎之中,其
实只有灵魂高贵者与灵魂卑微者之分,而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侥幸者。" (胡平
:《禅机——苦难的祭坛1957》)在这本来就没有规则的政治游戏中欺骗是制胜的
法宝,此后的数十年里对右派与知识分子的定性又一次一次地升级,便使这苦难伴
随吾辈终身并波及万世。人毕竟不是物品,在过程中总有一定的能动性(主动性),
固然是一台绞肉机,作为绞肉的牙轮与被绞的肉(这二者也常会互换的)就没有丝
毫的责任吗?他们常常也是主动积极参与的啊!
季羡林老先生用血和泪写成的了《牛棚杂忆》,在其序言中他说此书写于1992
年,放了六年之后到1998年才出版,为什么呢?就是他期待,期待着有人会把自已
亲历的灾难写了出来,期待着折磨人的' 非人' 把自己折磨人的心理状态和折磨过
程也站出来表露一下,写成一部书或一篇文章,一盼盼了十二年,期待却落了空。
慈祥的老人在书中秉笔直书出一个个具体的人和事,点出这些人,他并无半点
报复之意,只望良心的回归,振救人性,此书是一代宗师给后代的最佳礼品。
同样,从当年运动算起已四十多年,从' 改右' 算起也有二十多年了,这多年
的等待,希望有人觉醒,能认真回忆与反思,有人能良心发现,但至今我们这些人
都快死了,仍未能等到,才向老朋友吐露这些心声。
季老题名的一套《思忆文丛》(记忆中的反右派运动)牛汉` 邓九平主编1998
年在北京分三册出版:有《原上草》35万字,收集了1957年鸣放的文章作为实录,
从中可以看到许多热爱党` 热爱社会主义` 热爱祖国` 热爱民族的真知灼见,真是
一份' 不容抹煞的思想遗产' (钱理群);有《六月雪》37万字,用当时的资料原
原本本地展示了那场荒唐闹剧` 人间特大冤案,令人拍案叫绝` 怒不可竭;有《荆
棘路》34万字,回忆运动与运动之后右派们的种种苦难生涯,读来摧人泪下。北京
` 北大,当然是全国的中心,可当年的运动西师大也不逊色,像这样的书西师也应
该有,小而言之,我班为全校反右之冠军,总该有些类似的回忆吧(否则,也对不
起这个冠军)!现在看来,这个希望在有生之年是难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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