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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见如故
武昌乃长江中下游的一个大城邑。由于汉江、长江在此交汇,水陆交通便利,
往来客商络驿不绝,繁华之至,素有“九省通衢”之称。而当地的黄鹤楼更是名闻
天下,唐时崔灏作七律一首赞云: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
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
波江上使人愁。洪继莛一路游历,做下不少惩恶扬善侠义之举,如此游得数日,更
觉心胸开阔不已。当他泛舟到得武昌之时,正是阳春三月之期。
这一日,正泛舟于江中,立于舟首只觉春风拂面,说不出的舒爽。阳光洒上江
面,泛起点点鳞光,其间夹杂着往来渔舟,远远更可见耸立于蛇山之巅的黄鹤楼,
洪继莛不觉醉了。正自心旷神怡间,突听得稍公道:“客官,不好了前面有人在船
上打架!”洪继莛也听得了打斗之声,正想吩咐上前看个究竟,却见远方数十只鱼
舟正向这边急急划了过来,舟子纷纷大叫道:“岐叔你不要命了么?大江帮的大王
们在那边杀人呢,谁敢过去?”那梢公听得众人的话,大惊失色,道:“客官,你
便在此处下船吧,反正这里已离不远了!大江帮的大王可凶得紧,小的不敢去了!”
洪继莛怒道: “什么大江帮, 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如此放肆?”那梢公怕极忙道:
“这些大王可是这里的天王老子,救客官饶了小人吧!小的说什么也不敢去了!”
江继莛见舟子如此惧怕大江帮,不禁起抱不平之心,道:“我倒要去看看!”言罢
掷下一锭银子,飞身而去。
本来他所处离打架之处尚有十来丈远,他的轻功纵使再好也不可能飞过。但其
时江面上一干渔舟正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赶来,令得洪继莛在半空之中有了借力之所,
几个起落之下,果然发觉江心正有五条小渔舟将一只小舟围在中心。中心那小舟之
上正有一名汉子应付着围攻之人。那些汉子将中心小舟挤得摇摇晃晃,而中间那汉
子想来不通水性,神情笨础。手忙脚乱间,被一人一鱼叉刺中左腕,左手中的一只
大铜锤不由自主的跌落船头,众人却哈哈大笑。
洪继莛怒极,似这等以多欺少本是江湖上极为人不齿的勾当,洪继莛天生侠义
心肠,怎生还忍得住袖手旁观,大喝一声,如大鹏鸟般从天而降,落在那汉子身旁。
“刷”地一声抽出了佩剑余人见突然有人来插手,恶狠狠地道:“小子,大江帮的
事最好莫管!”洪继莛傲然道:“天下之事天下人管得,呵呵,原来大江帮只不过
些以多欺少的鼠辈!”众人大怒,一人道:“小子你是讨死!”暴喝一声,一张布
满倒勾的大网当头向他们二人罩将下来。那汉子对洪继莛说了声:“好兄弟,多谢
了!”一拳击出,砰地一声,正中一人胸口,那人中招惨呼一声,登时翻下船去了。
洪继莛剑光暴涨,举剑便欲挑开那大网。“当”剑网相碰,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洪继莛一惊,看来这网竟是非比寻常,一时间竟想不出破解之法。眼见大网离顶门
不过寸许,他心下大急,只得依旧挥剑去削那大网,剑才挥出却听得一声痛呼,那
大网已当头散去。定睛看时,原来是那汉子蹲下身来拾起铜锤,横扫过去,将那撒
网汉子的腿骨一下子打断了,那人痛呼一声,跌下水去。
洪继莛长剑疾点,驳开众人刺来的分水刺、渔叉等物。那大汉竟似与洪继莛心
有灵犀一般,趁众人还击洪继莛之时,双锤连动。“砰砰砰砰”余下四名汉子相继
中招跌入水中。洪继莛与那大汉相视一笑。那大汉大为高兴,拍拍洪继莛的肩道:
“好兄弟,真是不赖!”洪继莛见这大汉虽极为粗豪,但却是十分淳朴,而且说话
一口一个好兄弟,当真是发自内心,立生一见如故之感,笑道:“小弟洪继莛,不
知大哥……?”那大汉大声道:“我叫檀世英!”洪继莛道:“原来是唐大哥!”
他以为对方乃是姓唐,决未想到竟是那个檀字。
二人正说话间,忽觉脚下渐凉。檀世英惊呼道:“不好了,他们在凿船!”神
情一下子变得慌乱之至。洪继莛道:“大哥不懂不水性么?”檀世英点了点头。洪
继莛心道:“怎么大江帮尽使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举目望向岸边,但见离这边
尚有五六之遥。周围的船都已开始下沉,只剩几只船桨漂在水上。洪继莛心念一动,
将五六只桨都捞了过来,道:“唐大哥,咱们一起跳上岸!”檀世英心道:“这么
远怎么可能?”但见洪继莛运足臂力,将数只桨抛往远处江面,然后猛提一口气,
身形跃起,在半空飞了丈许,便落了下来,却正好落在一只桨上,如此一借力,又
向前弹了开去。檀世英心中大喜。依势而为。二人几个起落,堪堪落在岸边。
檀世英握了洪继莛的手道:“好兄弟,真多亏你想出了这好法子,哈,此番南
来认识了你这么一位朋友,倒也不虚!哈哈,真痛快”说着取出一个皮囊,仰天灌
了一口,弟与洪继莛道:“来,好兄弟,你也来一口!”洪继莛喝了一口,但觉酒
味辛辣之至,遂道:“唐大哥是北方人?”檀世英应了声,突道:“好兄弟,如果
不是你大哥今日只怕早已葬身鱼腹了,既然咱们如此投缘,不如就此结为兄弟如何?”
洪继莛只觉檀世英此人率真之至,本来江湖中人结交凭的便是“意气相投”四字,
此时听得檀世英这么一说,也不反对,当下便道:“自古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
大哥既如此豪爽,小弟怎敢不从?”檀世英闻言大喜,当下二人撮土为香,拜了八
拜。檀世英今年十二有四,长洪继莛三岁是为大哥。
两人结拜完毕,檀世英更是喜不自胜,挽了洪继莛的手,二人并肩入城,径直
上了黄鹤楼酒家,叫了酒菜对饮起来。檀世英酒量甚豪转眼间已是二十斤酒下肚,
却还兀自怨道:“南方的酒便是太淡,双不得北方的佳酿!”洪继莛陪着他喝了少
说也有十斤,早已不胜酒力,但总不能教这大哥小看了,当下边喝边暗运内力,将
酒自脚底逼将出来,好在二人本在江中已湿了鞋子,此时被酒一浸也看不出来,洪
继莛暗呼侥幸,对檀世英的酒量咋舌不已。
过得些时,檀世英又叫了二十斤酒,洪继莛不得不起身道:“大哥,小弟实是
佩服你的酒量。实不相瞒,小弟方才所喝的酒都被小弟以内力逼掉了!”檀世英闻
言一怔,随即大笑道:“都说南人狡猾得紧,看来二弟你也不例外呀,不过你却说
了出来, 正是多了几分耿直, 大哥不怪你,哈哈!哈哈!”洪继莛笑了笑,道:
“大哥也是在游历江湖么?”檀世英一愣,笑道:“原来二弟竟还是个游侠呀,失
敬呀失敬!实不相瞒,大哥此番南来,是来寻我未过门的妻子的!”洪继莛奇道:
“怎么大哥的妻子是南方人么?”檀世英仰天喝了一碗酒,语音之中透露出一股神
伤来:“我和她的亲事是自小就订下了的,我非常非常喜欢她,可她总对我不冷不
热,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女孩儿家的羞涩,所以没有在意,可就在我们快要成亲的前
晚,那天晚上,她对我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而且还很讨厌我,她一点也不想和
我成亲,我听了这话我很害怕,我怕失去她,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她,从小到大我从
不敢执拗她的意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她欢心,可她竟然说一点也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檀世英竟已语带哭腔“第二天她就走了,于是我也就在江湖上四处寻找她,
可是至今也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她是否遇到了危险,唉!”说罢抱起酒坛一阵猛
灌,将酒水和泪水一并吞入肚中,洪继莛心中叹道:“想不到大哥如此豪杰之士竟
也会为情所困!哎”
檀世英正伤心间,突听得一阵竹棒点地之声,楼上上来了一老一少二人,二人
均是满身补丁,却甚为清洁,各人手执一竹棒,肩上挎着布袋。洪继莛数了数那老
的肩上的而袋,共有七个,那少的也有三个。洪继莛见檀世英伤心,想引开他的注
意力,对檀世英悄声道:“这些是丐帮中人!”檀世英奇道:“叫花子也上酒馆?”
洪继莛以前听得师父烟霞散说过丐帮之事,是以知道一些,解释道:“丐帮弟子分
为净衣、污衣两派,污衣派便是在街上行乞的花子,而净衣派则与常人无异,只是
衣上多了些补丁。两派弟子均以布袋来划分品级,你看那老的有七个布袋,至少也
是个长老级的人物!”顿了顿又道:“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弟子遍布天下,若有
他们帮忙寻你的妻子,那便好了!”此话一出,檀世英惊道:“这个万万不可!”
洪继莛没在意,继续道:“可是现在我想这法子却行不通了,因为丐帮帮主新逝,
净衣、污衣两派为了让自已派中之人坐上帮主之位,正闹得不可开交呢!而因为丐
帮总舵在岳州,是以南方武林与北方相较起来却是动乱得多。”
二人正说话间,听得那小丐道:“宋长老,污衣派最近抓的那个姑娘,好象是
个十分紧要的人物呢!”檀世英闻言心中一跳:莫非慧姬已落入丐帮手中?但听得
那小丐又道:“如果大会之期,污衣派将那女子带上轩辕台,那么岂不是占了咱们
的上风?”那宋长老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会让孙国正他们得逞么?呵呵,这
女子我们定要抢到手,此女子来历不小!你吩咐他们准备好了么?……”至此檀世
英越发肯定了未婚妻落入了丐帮手中,当下也顾不得喝酒了,一把拖了洪继莛走出
户外道:“好兄弟,咱们就在此分手吧!”洪继莛一惊忙道:“大哥为什么这么说?”
檀世英叹了声道:“好兄弟你就别问这么多了,日后若咱兄弟有缘,自有相见之日,
大哥永远也忘不了有你这么一位好兄弟的!”
洪继莛心思敏捷,很快想到个中原委,道:“大哥可是认为你妻子已被丐帮抓
了,要去救人?”檀世英叹了口气道:“什么都瞒不过兄弟你,此事危险之至,大
哥决不能拖你下水!”洪继莛怒道:“大哥你这是瞧不起小弟了!”檀世英急道:
“不,不……”洪继莛道:“大哥,我们既然已是兄弟了,小弟怎能让你一人涉险
呢?丐帮可不比其它帮派,大哥若独身前去,不光救不了心爱之人,反而自己也会
被困。虽然我不知丐帮为什么要抓你的妻子,但只要大哥做什么,小弟岂有逃避之
理,既算是龙潭虎穴也要走一遭了!”檀世英大为感动,道:“那好,我们快走吧!”
洪继莛一把拖住檀世英道:“大哥你又何必那么急呢?光凭我们二人之力决难
成功!”檀世英急道:“那如此说来,便不管了,不行,为了她我死也不怕!”洪
继莛笑道:“我没说不去呀!”小弟早已想好了个法子,你没听那宋长老说要与污
衣派抢人么? 我们不妨等着, 等两派相争之时,我们便可……”檀世英大喜道:
“哦,是了,这便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洪继莛笑道:“不错,不错!”
两人等了小半个时辰,见那宋长老二人下得楼来,便跟在二人身后往城南赶去。
一路上洪、檀二人特意打散头发,撕破衣裳,又抹了满面的灰,是以到了人迹稀少
之处,宋长老见了他二人,也只以为是污衣派中人,没有留意。到得城南一所废弃
的大庄院,但见庄门口都是些净衣派弟子。洪檀二人径入院中,只见三五成群的污
衣派弟子正席地而坐,躺在太阳底下捉虱子。内堂坐了三人,看样子是高级别的人
物。
宋长老带得弟子进得院来,内堂三位面色大变,出得堂来,怒喝道:“宋世光,
你干什么?”宋世光笑道:“三位都在,好极,好极!”那三人中一名七袋长老道:
“宋世光,你若要胡来,我牟一志第一个容不得你!”另一人也道:“还有我牟一
杰,须知牟氏双雄不是好惹的!”宋世光道:“你们这么凶霸霸的做什么?我只不
过想来看看,昨日我派有二名弟子失踪,据我们的眼线说是被你们掳来了,你们这
是干什么,想在大会前削弱我派力量么?”牟一志怒道:“你放屁!”宋世光道:
“是谁放屁只须一搜便知!”牟一杰厉声道:“你敢?”当中那人孙国正冷笑道:
“宋长老好深的心计呀!我看你们搜人是假,抢人是真吧!”宋世光怒道:“既然
你们不肯让我们搜,那说不得我们只好用强了!”手一挥,身后净衣弟子纷涌而上,
登时与污衣弟子混战在一起。
孙国正大喝一声,扑向宋世光。牟氏双雄也加入战团。洪继莛乘乱拉了檀世英
冲过内堂来到后院,果见两名弟子正守着一名女子,那女子全身被绑,业已昏迷,
檀世英见这女子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心中大怒便欲冲上前去,亏得洪继莛眼疾
手快,一把将之拉住,檀世英一怔,但听得洪继莛道:“快,快,孙长老叫我们带
了人赶快从后院走!”那二不疑有他。其中一人道:“极是,极是,不能让净衣派
的狗贼得了好处!麻烦两位兄弟了!”檀世英急道:“还哆嗦什么呀,快走!”一
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那女子扛在肩头,便欲越墙而过。
突听得一声厉喝:“干什么?”但闻得“刷”地一声,一支竹棒向檀世英背心
刺到,那两人兀自傻愣愣地道:“牟师叔,怎么……?”牟一志喝道:“这二人是
净衣派的狗贼,换了衣服却是混水摸鱼来了!还不快上!”二人这才回过神来,齐
齐扑向洪继莛。洪继莛长剑出鞘,对付这等丐帮寻常弟子倒不必多费气力,十来招
间便将二人踢翻。却见那边檀世英右手拿一只铜锤与牟一志斗得正紧,牟一志用的
是一根竹棒,竹棒乃是极轻的兵器,但在他手中使开来却举轻若重,每每二人兵刃
想撞便有金锨交鸣之声。檀世英一时半会也讨不了便宜。洪继莛挥剑加入,檀世英
突道:“好兄弟,你不要管我,带了她先走!”
洪继莛当然不从,檀世英边打边道:“你我二人再拖得一时,谁也走不成了!
你若当我是大哥,便带了她先走!”牟一志冷笑道:“走不了啦!”顿了顿又惊道:
“你们不是丐帮弟子!”檀世英急道:“好兄弟你快走吧!”此时宋世光也到了后
院中,洪继莛眼见本来一个牟一志便不易应付,如今再加上个宋世光,却更是不妙。
如果自己再不听从檀世英之话,只会将自己二人都陷在这里。想到这里,一把将那
女子揽在怀中,提气便欲越墙而去。
身在半空,突听得宋世光道:“休走!”洪继莛无暇回头,听风声已知对方竹
棒距自己腰眼不过尺许,这当口间他无暇还击,只是向前掠去。突闻“嘭”地一声,
接着宋世光一声惨呼,洪继莛感到后颈有些湿东西喷上来。此时他已飞临院墙上空,
身形一沉,在墙上一借力复又升起数丈高,身形接着往前一冲,几个起落,早去得
远了。
檀世英一锤抛出,正击中追击洪继莛的宋世光的后心。宋世光惨呼一声,喷出
大口鲜血落下地来。眼前却是牟一志一棒已横扫到,檀世英避身闪开,此时前院众
人已陆续过来,牟一志道:“孙长老,点子被外人抢走了!”牟一杰飞扑过来,道:
“这人是谁?”牟一志道:“不知道,抒他生擒了,不愁另一人不落网!”牟一杰
道:“好!”这二人双棒夹击立时更生无数威力,檀世英手中已无兵刃,又因斗了
这么久气力渐消,在对方强大攻势下,再撑得数十招,但觉腰眼一麻,被牟一志一
棒戳中穴道,顿时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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