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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情之为物
到得段府,段浪安排三人住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慧姬与檀世英随口捏
了个假名。段浪也没有起疑,对三人招待甚周,尤其对洪继莛青眼有加。及至夜间,
三人终又聚在一起了,檀世英翅好似心事重重,极少开口。洪继莛道:“大哥,你
是否还有恨我?”檀世英笑道:“好兄弟,我怎么会恨你呢,那天我打了你一拳,
还未说对不起呢! ” 慧姬道:“世英,我……”檀世英摆手制止她说下去,道:
“慧姬,我想过了,既然你的洪兄弟在一起很快乐,我又什么理由阻止呢?大哥以
前做了很多蠢事,洪兄弟,慧姬,你们能原谅我么?”洪继莛心下一阵激动,道:
“大哥,谢谢你!”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至此这一段情感上的死结总算是解开
了。
三人直谈至初更才各自回房,便在洪继莛到得自己门口之时,突听得有衣袂带
风之声传入耳内,心知必有夜行人到了,当下叫住了慧姬,二人悄悄隐入屋中,注
视着窗棂上的影子,不多时,果见得有个黑影晃过,二人赶紧追出门外,但见长廊
中有个娇小的黑衣人正向每一间房中偷偷探望,到得长廊尽头,正是段化鹏的房间,
那人在那里看了一下,便即停住了,竟痴痴地站在了门口,不多时段化鹏惊觉,问
道:“谁?”那人闻言,正待转身跑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听到段化鹏
一声惊呼,然后将那人拉进了房。
二人好奇心顿起,悄悄走到段化鹏门口。但听得段化鹏又惊又喜的声音:“呀,
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那人道:“我……我……你……你……”却说不出话
来。 慧姬低声对洪继莛道: “是琴儿那小丫头,她爱上段化鹏啦!”洪继莛道:
“这段化鹏人品如此低劣,琴儿为何会喜欢他?”慧姬瞪了他一眼道:“你为何会
喜欢我?”洪继莛支吾道:“这个……这个……”慧姬道:“说不出了吧,这不都
一样么?没有什么理由的!”
二人正低声一问一答间,突听得段化鹏又道:“好妹子,你想我了是不?”侍
琴“嘤咛” 了一声, 隔了良久才道:“你……你为什么不肯娶我?”段化鹏道:
“傻妹子,你以为我当真不想娶你么?你要知道我段家乃是武昌的名门大户,要娶
媳妇进门,说什么也得经过三礼六聘,然后再选定吉日,迎新妇入门的嘛,岂可如
此草草了事?”琴儿喜道:“那你是答应我的了?”声音细不可闻。良久方听得段
化鹏道:“好妹子,还记得这个么?”琴儿一声低呼,道:“呀,这是我的汗巾!”
段化鹏笑道:“我带着它,便好似你陪在我身边一样!好妹子,既然我都答应娶你
了,你……你……今晚便别走了,好么?”洪继莛心道:“这姓段的好卑鄙,这不
摆明了要欺骗人家么?”同时暗暗打定主意,若段化鹏强留琴儿,他便去找段浪。
段化鹏话才落音, 便听得琴儿厉声叱道: “段化鹏,你在羞辱我!我走了!
“段化鹏立时软了下来,忙道:”好妹子,我同你开玩笑的,我错了,不成么?”
说着用手开始轻扇自己的脸庞。琴儿忙道:“好了,好了!”段化鹏道:“我明日
就向爹爹说咱们的事,你高兴么?”琴儿嗯了一声,段化鹏道:“好妹子,我都答
应你了,你……让我亲一下好么?”慧姬听得脸上直发烧,拉了洪继莛道:“咱们
走吧!”洪继莛也不好再听下去了,和慧姬各自回了房。不多时便听得段化鹏屋门
开的声音,接着步声远去,看来琴儿已走了,洪继莛这才松了口气。
次日一晨,洪继莛才起身,便见慧姬进来,急道:“世英走了!”说着递给洪
继莛一张信柬。洪继莛心中大震,接过一看,但见上面写道:“继莛吾弟,檀某自
有幸与弟结识以来,深感吾弟之高义。与弟之交,虽未及琴台之谊,然你我之情,
天日可鉴矣。得友如尔,夫复何求哉?弟与慧姬乃天铸姻缘,可叹愚兄往昔沉溺,
难以自拔,每每思及至此,余不胜愧之。慧姬此女,天性纯良,聪颖慧诘,吾得妹
如此亦无憾矣。盼弟能好生照看与之。愚兄因离家时日已久,为人子者,岂不念父
母高堂?余既心结已解,自是思家心切,不告而返,尚乞见谅。兄世英字付二弟。”
慧姬道:“我们怎么办?”洪继莛想了想道:“我看大哥昨日心事重重,从这里到
燕京,千里迢迢,我们还是赶上去看看吧,可莫要出了什么乱子。”慧姬也同意了,
当下二人向段浪告别,推说有急事,段浪也不好挽留了。
二人便此匆匆忙忙的上路了。由武昌沿路北上,走了一二十日,却仍未见得檀
世英的影子。这一日二人到了郑州,郑州紧傍黄河渡口,是北上燕京的必经之地,
二人走了这么远的路,按理说不论檀世英走多快也该追上了,可偏偏不见人影,二
人心想檀世英极有可能在逃避他们,而且绝对还未过河,于是二人一商量,决定二
人分两路,由洪继莛通知当地丐帮分舵弟子帮忙查访,而慧姬则去渡口向船夫打听,
不论结果如何,黄昏时分在客栈中会合。
慧姬到得渡口,向众船夫描述了檀世英的形貌,众人均说未见过。慧姬甚感失
望,却又多了几分担心,无奈之下,只好向城中赶去,看洪继莛是否有了檀世英的
下落。一路之上倒是有几名乞丐,也不知是不是丐帮弟子,便在她快到城门口之际,
突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紧接着一二十骑赶上前来,将自己围住了。
那十几人均是金人,见得慧姬,均大喜道:“郡主,终于找到您啦!”慧姬抬
头看了看他们,原来竟是自己的家将。为首那人名唤哈济赤,是恭五王府铁骑军的
一名小队长。他们此番正是奉了慧姬的堂叔恭王完颜守成之命来寻她的,谁也没有
料到在这里碰上了。哈济赤道:“郡主,王爷可想念你得紧,特地吩咐小的们来寻
您回去!”这当儿间慧姬怎甘心回去,况且她又怎舍得与洪继莛分开,当下便道:
“我现下还不想回去!”这一答早在哈济赤意料中,出发前,完颜守成便吩咐他不
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请得郡主回来,完颜守成深知侄女脾气,料她决不会乖乖回
来,于是对哈济赤有这一交代。
哈济赤道:“郡主,王爷一定要你回去,请郡主莫要为难小的!”慧姬怒道:
“我说不回便不回!”哈济赤道:“那小的便得罪了!”跳下马来,伸手便拿慧姬
穴道,要知他必竟是家奴,不敢对主子过于放肆,只得将慧姬制住穴道,慧姬怎是
哈济赤对手,三五回合便被点了双腿“跳环穴”再也不能挪动半分,众武士忙将慧
姬架上马背,绝尘而去。
洪继莛查问了当地分舵弟子,也是毫无线索。洪继莛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客
栈,却不料直等至深夜慧姬也未回来。洪继莛心下狂跳不已,感觉慧姬出了事,心
下更是着急,不待天亮,便又去公舵那里向众丐问讯,果然有两名弟子道:“昨日
下午在渡口看见姑娘被一队金兵骑兵抓住了,后来过了河!”洪继莛心下一定,心
想慧姬身为郡主,即是落在金兵手中多半没事,唉,定是被抓回去了,那我该怎么
办呢?想了良久,才打定主意,继续过河,一为与慧姬见面,再者顺道看一下屠龙。
主意既定,便马不停蹄的上路了。
却说当日檀世英虽与洪、完颜二人有说有笑,但心中却是极痛苦的,他知道自
己若是流露出一点不开心的情绪来,洪继莛与慧姬心中也必定不好过,所以他只得
强忍心中痛楚。他对慧姬那股爱意却是永远也割舍不了,另一方面他无论如何也放
不下与洪继莛那股发乎翰情的兄弟情义。当友情与爱情产生矛盾之时,他便选择了
逃避,以为这样会使心中好过一点。
然而他却想错了,离开二人之后,更生思念之心。想起昔日与慧姬在一起的日
子,虽然慧姬并不爱他,他也觉开心之至。又想起与洪继莛的把酒言欢,而是怀念
不已。种种情感已将他折磨得那将形销骨毁了,其实他也并不想回去,只是漫无目
的的走着。然后他又开始试着去忘记这一切,但是这些刻骨铭心的回忆怎能忘得掉?
如此一来更增心中痛苦。他本是个慷慨豪迈的汉子,但偏偏在情感上死心眼之至。
时日一长,“造化弄人”等等消极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一日,途经嵩山脚下,恰巧听得少室山中传来阵阵钟声,他的心灵产生了极
大的震撼,不由自主的上了山。到得少林寺中,又听得众僧的梵唱声,他的心头突
然变得一片清明,便台此竟不知不觉的听了整整三日的诵经,越发体会到“世事皆
无常,一切尽虚幻”的道理,到得第四日间,住持将他请进了寺中。
檀世英进得大殿,一眼见得高高在上的佛祖似在嘲笑众生的执迷不悟,香火的
烟雾在大雄宣判殿中燎绕,他立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不由自主的在佛祖像
前跪了下来,将自己的心事全盘托出。住持听罢合什叹道:“阿弥陀佛,众人执迷,
着实可悲!”然后轻声说谒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
晨露。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若离于爱者,无怖亦无忧!”檀世英听罢这谒语,
竟感如当头棒喝般,心中一片祥和,顿时合什说道:“弟子请求大师予以剃渡!”
住持问道:“何为爱?何为恨?”檀世英虔诚地道:“爱即是空,恨亦为空,世事
人情,有若镜中花,水中月,世情即为苦海,回头即是岩!”住持笑道:“阿弥陀
佛,你已大彻大悟,即如此便让三千烦恼丝尽归尘土吧!赐你法名悟尘!”自此以
后,檀世英便成了悟尘,在寺中诵经念佛,将心中一切感情纠葛抛却到了一旁。
且说段化鹏与琴儿,这二人合当是一段天生的孽缘。自比武招亲那日起,琴儿
第一眼看到段化鹏,便即为他的翩翩风度所倾心,以至于不能自己,顾不得什么男
女之嫌,半夜间瞒了董太平偷偷去找段化鹏。而段化鹏深夜见得玉人来访,自是心
花怒放,至于他是否对琴儿真的有情意,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所以每次只是拿话来
敷衍琴儿,而琴儿却对他越陷越深,一切都不顾了,只是每日夜间瞒了义父来与段
化鹏相会,越发感到自己少不了段化鹏了。
这一日夜间,琴儿精心服侍义父睡下后,又满心欢欣的来到了段府。二人相见,
自是免不了一番体已话儿,段化鹏经这七八以来,倒真对琴儿产生了一些爱意,不
过心中依旧有些别的想法,他的心意始终在真正爱对方与玩弄对方之间徘徊。二人
说了一会儿话,琴儿突又问道:“化鹏,都这么些天了,你和你爹说了没有呀?”
段化鹏道:“好妹子你不知我爹平时很严厉的,每次我想和他说,可一见到爹的那
张脸,这话便说不出来了!”琴儿嗔道:“婚姻大事,乃人间伦常,又有什么不好
说的呢?”段化鹏道:“我怕我爹责怪我胡闹嘛!”琴儿闻言,突然定定的看了段
化鹏半晌,道:“化鹏,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段化鹏一怔,道:“好妹子,
你怎么这么说呢,我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说着拿起一把匕首,琴儿惊道:
“你干什么?”段化鹏道:“挖心呀!我要证明给你看!”琴儿忙抢过段化鹏手中
的匕首,道:“傻哥哥,挖了心还能活么?我信你就是啦!”段化鹏就势一把将琴
儿搂入怀中,在她唇上吻了一记,道:“好妹子,你放心,我明天和爹爹一定说!”
琴儿“嘤咛”一声,倒在段化鹏怀中,只觉幸福已极。
一时间,只听得烛火哔吧燃烧的声音,不住跳动的烛火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摇曳
不定,琴儿已陶醉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中。段化鹏柔声道:“好妹子,你看如此
迢迢良夜,答应我,今晚不走了好么?”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接着又
轻轻吻了怀中玉人一下,琴儿已彻底的陶醉了,竟乱情迷之下,竟低低的“嗯”了
一声,点了点头,段化鹏狂喜不已,一把抱起琴儿,往床沿走去。
突听得窗外一声重哼,清清楚楚传入二人耳内,顿时犹如一瓢冷水自二人头顶
淋下。琴儿立时满面滚烫,自段化鹏臂弯中挣脱下地,段化鹏心中暗骂,一个箭步
窜到门口,拉开门一瞧,顿时吓得魂飞魄丧,呆若木鸡立在当地。门口那人赫然正
是董太平。
董太平满面寒霜,双拳紧握,气愤已极。他一生久走江湖,老于世故,何以看
不出段化鹏的心事,瞧他是存心玩弄女儿,猛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段化鹏的衣襟,
将之拉近身前,左手伸出如铁钳般钳住段化鹏的右臂。段化鹏害怕已极,颤声道:
“董世伯!”董太平盯着段化鹏,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一般,厉声道:“段化鹏,我
不管你爹是谁,你若欺骗我女儿,我定要杀了你泄愤!”说话间左手不住用力。
段化鹏只觉右臂一阵剧痛传来,被抓处如火烧一般,他感觉整条右臂都快断了,
痛得说不出一个字来。琴儿突然冲上前去,用力扳开董太平的手,哀求道:“爹,
放了化鹏吧!”泪水不住流下脸庞。董太平紧抓住段化鹏不放,怒道:“傻丫头,
这小子分明对你心怀不轨,你居然还帮他说话!”琴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流
着泪继续道:“爹,不是的化鹏很喜欢我的,我也很喜欢他,求您放了他吧!”段
化鹏猛力运起一口真气,强忍痛楚道:“世伯,我对琴儿是真心的!”话才出口,
便听得董太平怒道:“住口,董某走了几十年的江湖,是人是鬼一眼便知,你何须
在我面前装好人?”转头对琴儿道:“起来,从今以后,我不许你再和他来往!”
琴儿依旧跪在当地,斩钉截铁地道:“不!如果不许我和化鹏在一起,倒不如杀了
我!”董太平闻言,怔怔地看了二人半晌,突然一甩手,放开段化鹏,仰天叹道:
“唉,冤孽,冤孽,咳、咳……”想是由于急怒攻心,又剧列咳嗽起来。
段化鹏伸手来扶,道:“世伯……”话才出口,董太平一把将他推开,怒道:
“你滚开,咳……咳……”琴儿不得不站起来,为他捶背。突听得段浪的声音传来:
“敢问阁下是哪位高人?”董太平闻言忙将琴儿一拉,飞身上了屋顶,道:“段大
侠,在下贱名不足挂齿,只是还望段大侠好生管教令郎!”话间才落,早已消失在
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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