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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浴血襄阳
二人甩脱追兵,才回到城头,却见徐公权满面愧容的迎了上来,屠龙心中一跳,
惊问道:“绫儿呢?”话才落音,听得远方传来完颜长之的狂笑的声音:“哈哈哈,
屠龙,你万万没想到拓拔尊吧!”徐公权痛声道:“完颜长之调虎离山,你和段兄
一走,拓拔尊便孤身来犯,和徐某久战不下,竟使诈将绫儿姑娘掳走了!”屠龙闻
言顿时呆了,良久,才握着拳头恨恨地道:“又是拓拔尊!”此时闻得金营中金鼓
之声响起,完颜长之收兵了。
次日一晨,众人才到得城头,便见得城下金兵早已在城下摆开阵来,放眼望去,
但见旌旗敝日,刀兵耀眼。当地还搭起了一个约摸三四丈高的木台,正与城墙等高。
这一切均已在众人的预料中。屠龙心知对方必定以香绫为要挟,副已方献城投降,
只气得钢牙紧咬,双目几欲喷出火来。过得些时便见得完颜长之与完颜鉴策马上前,
紧接着拓拔尊出来了,手中所押正是香绫。但听得拓拔尊放声大笑,押着香绫跃上
了高台,将香绫缚在台顶。
拓拔尊大笑道:“屠龙,看清了么?是否心痛了,哈哈!”屠龙大呼道:“绫
儿,你不用怕,我很快来救你了!”香绫没有答话,但眼中却早已饱含泪水。完颜
长之道:“屠龙,你若不想她被活活烧死的话,那便快快大开城门吧!”徐公权扬
声道:“完颜长之,枉你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竟使出如此卑鄙手段,呵呵,
也不怕天下人耻笑么?”完颜长之还未答话,但听得拓拔尊道:“徐公权,两军对
垒比不得江湖争胜,你难道连这一点也不知么?所谓兵不厌诈,你们也不用用话来
激了,我劝你们还是早些开城吧!”接着又对屠龙道:“屠龙,亲眼看着自己的爱
人被活活烧死,那是什么滋味呀?哈哈哈!”屠龙闻言大怒道:“拓拔尊,你若伤
害了绫儿半分,我必不会放过你!”拓拔尊笑道:”屠龙,事到如今说这些场面话
也没有用了,该怎么做,还是好生考虑吧。”
一时间城头众人谁也不敢妄动了。屠龙双目眦张,实是愤怒已极,却又无可奈
何,一直到了中午时分,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屠龙可清楚的看到香绫的神色痛
苦已极,但她偏偏忍住一言不发,免得令屠龙一个按捺不住,孤身犯险。拓拔尊抽
出一把钢刀,比划在香绫的脖子上,道:“屠龙,你当真没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么?
你看看,这么毒的日头,便是我不杀她,这日头烤也要烤死人了呀!”屠龙双目眦
张,气愤已极,却是无半点办法。
徐公权叹道:“唉,金狗围城,又有人质在手,莫非是天亡我大宋?”段浪也
道:“若是岳元帅在这里便好了!”昔年段浪曾与岳飞并肩作战,对其用兵叹服之
至,在心中实是将岳飞当作神一般,此时身处困境,不由得又想起了岳飞。段浪话
才出口,徐公权心念一动,对一旁的许石生道:“贤侄,你手上不是有一副《岳飞
手札》么?”石生道:“哎,有是有,却没半点用处!”说着自怀中取出了那《岳
飞手札》,慢慢展开,徐公权本不是不知《岳飞手札》的内容,但此时听得段浪提
起岳飞,于是又想了起来,只盼能从上面悟出一点什么,突听得许石生惊道:“哎
呀!”徐公权心中一动,忙趋至石生身畔,但见那手札上却是一团模糊,一团团的
墨迹业已化在了纸上,原来当日晚上那锅稀饭浇在许石生身上,将这手札也弄湿了,
后来石生只顾换衣服,却没在意这《岳飞手札》,此时拿出一看,方才发现。
石生道:“哎呀,完了完了!竟将岳元帅的墨宝弄糊了!”徐公权拿过那手札,
凑近细细一看,但见原来有字的地方,墨迹虽然变得一团模糊,却也变得淡了,有
些地方还显露出一些蝇头小楷来。细看时,乃是些“使龙蟠、虎踞……”“自右翼
包抄……”之类的兵法术语。徐公权忍住心下狂跳,将段浪拉过身前说了两句话,
之后同石生三人径自下城去了。
三人到得城下,徐公权将石生这几日的经历一一回想过,心中有了计较,唤人
取来一盆热水,将《岳飞手札》浸了进去。不多时一盆水渐渐变得乌黑,徐公权再
提起手札一看,但见原来的墨迹均已淡去,卷面上原先的那厥《满江红》词却已杳
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满篇的蝇头小楷。一开头便是“精忠报国”四个稍大一点的
字,接下来便写道:鹏举一生得承父母之训,矢志报国。方今天下胡虏肆虐,半壁
江山尽入胡虏之手。鹏举每每思及至此,不胜嗟叹。今更是鹏举天年将尽之期,余
死无所惧,惟叹山河未复,安能令吾安心于地下哉?特录下余生平之作战兵法,以
期后辈英雄,继承吾之遗愿,余无憾矣!再下来就是种种兵法了。
三人都不禁心花怒放,徐公权当下将手札细细从头观看。至此,这《岳飞手札》
的秘密总算是解开了,原来当日岳手写这手札之时,是先以特殊墨水写下兵法,这
种墨水一遇热气便即显色,但在平常湿度下却丝毫看不出来。之后岳飞再以平常墨
水写下《满江红》词,以掩人耳目。这寻常墨水一遇热水便即褪去,而当时石生正
好被一锅稀饭浇了个正着,机缘巧合的破解了这其中的秘密。
段浪身处徐公权身旁,满怀希望的盯着徐公权的脸,只盼他能在这《岳飞手札》
中找出破敌之法来。却见徐公权脸上始终充满笑意,便在此时,突听得城头一阵暄
哗,三人心思都中一般的快捷,连忙掠上城头,但见屠龙却已身陷入众金兵的重重
包围中。原来屠龙心中的忍耐已到了极点,跳下了城头,只身去救香绫。
屠龙才一落地,霎那间便有数百只长矛向他刺了过来。屠龙就地一个翻滚,滚
到一匹马腹之下,众金兵立时策马来踏,屠龙却又早已滚开,便如此数千兵马你来
我往,互相挤攘,一时间乱成一团糟,却偏偏伤不了屠龙半分。
蓦地里,屠龙身形自地下窜起,手中强弓当作大刀一下将一名骑兵砍翻马下,
屠龙立时跃上了马背,左掌一拍马股,向完颜长之疾冲而去。护在完颜长之身旁的
众金兵立时万矢齐发,屠龙一个翻身,翻到了了马腹之下,以双手双足牢牢搂住马
腹。羽箭纷纷钉上马腹,那马儿立时成了刺猬。但由于吃痛,却奔得更快了,到得
距完颜长之与完颜鉴不过丈许远之处,屠龙突然跃起,身处半空,将两只羽箭搭在
弦上,对准了完颜长之与完颜鉴二人射去。
“嗡”,弓弦一响,离弦之矢痴若闪电分射向二人,众金兵忙持了盾牌挡在二
人身前。 完颜长之冷笑一声, 纵马上前,一刀挥出,箭刀相碰,两人内劲相激。
“轰”发出震天价的巨响,激起的沙石不住盘旋开来,将四周金兵挤得纷纷摔下马
来。而另一只羽箭在穿透了五名士兵的身体后,带着一篷血雨径飞向完颜鉴胸膛。
完颜鉴一下子被震住了,他自出生以来几曾见过如此神射?心念未已,“夺”地一
声,羽箭已钉上了自己的护心镜,接着听到护心镜破碎的声音,一阵剧痛由胸口传
往全身,身躯不由自主的晃了两晃,便自马背上栽了下来,众士兵犹可看见完颜鉴
穿出背后的半截箭杆!
。屠龙这一箭乃是随着胸中积到极点的怒气而发,在无形中已超越了羽箭力道
的极限,所以能在千军万马中一举将三军主帅完颜鉴钉落马下。完颜长之一刀砍落
羽箭,只觉一股巨力传入手心,他明显的可感到虎口已碎裂。正在此时,便听到众
金兵的惊呼声:“不好啦,元帅中箭了,元帅中箭了!”这声音犹如瘟疫一般在三
军中传开,顿时军心大动。
拓拔尊在高台上见得这一切,不由自主的惊得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见
他与完颜长之斗得正紧,心道:“这次万万不可放过了他!”于是将刀抵上了香绫
的咽喉,大声道:“屠龙,你若还不束手就擒,我这一刀就割下去了!”
他一连喊了三遍,突然但见完颜长之一下子与屠龙身形分开。出乎意料的是,
竟听得完颜长之道:“拓拔尊,你不要搅浑水!”这一句话令得拓拔尊摸不着头脑。
同样也令得城头上的正按《岳飞手札》中的兵法布阵的徐公权和段浪摸不着头脑。
完颜长之接着又道:“众三军听令,任何人不许插手!”话才落音,又向屠龙一拳
打了过去。其实武功到了完颜长之这个级数的高手,对他而言,胜与败已经不重要
了,重要的是能有一个与之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样才能激起他的全部潜力,好的对
手可遇而不可求,完颜长之以前虽也与屠龙交过手,但身处环境不同,从未达到过
今日这个境界,今日与屠龙一战,他只觉自己正在不断的超越自身的极限,如饮一
杯醇酒般,越喝越过瘾,浑然忘记了身处两军对垒的战场之上,只是一心去借对方
的武功探求武道的极致。而拓拔尊突然扰乱屠龙的心神,屠龙心神一分,自然已影
响了武功的发挥,使他感觉有如突然自峰顶跌落地面,实是扫兴之至,是以出言喝
止拓拔尊。
二人又斗了百来招,此刻二人都已晋入了另一种境界,身周的一切都已与他们
无关,而屠龙也感到灵神正在不断的提升。“轰”耳边一响,他突然又回到了太昊
陵底的那间神秘的墓室中,重新体味着那太极八卦图的玄境,一切经历与当日无异,
在那由奇异的色与光组成的玄境中,他又步上了那条决定他一生命运的道路。而完
颜长之也借着气机的消长,与屠龙一同涉入了这无比玄妙的精神玄境中,在这个世
界里,二人都如饥似渴的探求着这个中玄妙。
突然,一阵震天价的爆响自金兵大营处传来。拓拔尊不明就里翘首望去,但见
大营处的金兵正疯狂的往这边冲来,显然大营处已遭人突袭,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徐公权与段浪见状,均不约而同的想道:“怎么,金狗又要帮技重演么?”心念未
已,便即听得有人高呼:“徐二爷,在下丐帮傅岩,兄弟们杀金狗来啦!”段浪闻
言喜道:“徐二爷,出兵吧!”徐公权点点头,当下令旗一挥,城门大开,依《岳
飞手札》所载兵法而组建的第一只“龙蟠”纵队首当其冲的迎向了金兵阵中。
众宋军本已在城中生生憋了数日,此时一肚子的气一股恼发泄出来,气势如虹,
个个如下山猛虎般冲向金兵。段浪取了弓箭,一箭便向高台上的拓拔尊射去。拓拔
尊挥刀来挡,“当”刀箭交击,拓拔尊浑身一颤,双腿一软,竟被段浪盖世无匹的
内力震下了高台。拓拔尊连接失利,心中恨极,一跌下地,便晃出火折子点燃了台
下早已堆好的柴草。火头一下子冲天而起,火舌慢慢舔上了香绫的身体,烈火的煎
熬令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屠龙清楚的听到了她的痛呼声,一下子被扯回现实中来,但见熊熊大火已将香
绫整个的包围了。 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喝, 扑向高台,拓拔尊狂笑道:
“屠龙,我要让你痛苦一辈子!”手一扬,将手中大刀掷出,“夺”地一声,正钉
入了烈火中的香绫的胸口,一代佳人,香消玉殒!
屠龙心中的悲愤已到了极点,握起拳头,直击拓拔尊。拓拔尊见得屠龙的这等
气势忍不住心中发毛,这时屠龙的拳头已到了拓拔尊身前,拓拔尊举拳相迎。“嘭”
二人的拳头正面交击,四周的人被二人内力激发的所劲弹得纷纷往外飞开。一股气
浪由二人拳头交击处往四周狂涌,那巨大的木台被连根拔飞,落下时火舌乱窜,而
香绫的身躯早已在大火中化为飞灰。
二人拳分。拓拔尊定定的看着屠龙,心中实在不敢相信这一拳的威力是由人激
发的。接着眼、耳、口、鼻中开始涌出鲜血,最后拓拔尊喷出一口鲜血。血肉之躯
却因体内急窜的劲道的冲撞,“嘭”地一声,炸将开来,化为千百块血肉。铺天盖
地洒将下来。屠龙双腿一屈,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双手轻轻捧起了一堆灰,这其
中也许夹杂了香绫的吧?终于再也忍不住,满腔泪水夺眶而出。
四下里宋兵士气高涨,众金兵丢盔弃甲,四处逃窜。完颜长之纵马跃上一处高
坡,望着底下的残兵败将,可心中却未感到一丝失败的感觉,经过刚才与屠龙的对
垒,他终于找到了一种真正值得他去追求的东西,那便是武道的极致!看了半晌,
心头一片宁和,提了大刀,策马向前狂奔。
徐公权在乱军之中见得完颜长之策马狂奔,登时也跃上一匹马,朝前追去。完
颜长之沿着江岸奔了二十来里,突然一勒马,面对着徐公权停了下来。徐公权正色
道:“完颜长之,你领兵犯我宋境,这笔帐不能不和你算!”完颜长之哈哈一笑,
将手中大刀一掷,道:“徐公权,希望你不要叫我失望!”原来他还在回味着方才
与屠龙对垒的那种境界,此时只希望能借与徐公权的比拚达到刚才那种境界。
二人翻身下马,徐公权紧握双拳,定定的望着完颜长之。虽还未动手,但二人
之间的大战却早已开始了。完颜长之背负双手,如岳峙渊停,气定神闲的望着徐公
权,犹如以不变应万变之势。而徐公权一开始便已凝劲于拳,如此一来无形中处于
被动之势,单此一回合,徐公权已输得一塌糊涂。
二人的气势不住增长着,气机的牵引已成为这场决斗的决胜条件。杀气弥漫了
整个空间。完颜长之的眼神有如实质般的紧罩徐公权,仿佛有穿察对方五脏六腑之
能。徐公权这一点虽用不上完颜长之,却比他多了一股他没有的浩然正气。二人都
在无孔不入的寻找着对方内外所有的疏忽和破绽。
蓦地,徐公权跨前一步,一拳击出,竟幻出万千拳影,令人难以相信这只是一
个拳头幻化出的假像。完颜长之的气机立时如影随形动作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在
眼前的拳影上,在对方强大的攻势下寻找着破绽。终于,他的眼睛锁定了其中一个
影像,其它的影像在他的眼内一下子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强劲的内力源源不断的
涌上拳头。
终于在对方拳头达到自己的攻击范围之际,他背负在后的右手有如闪电般击出。
“轰”一声气劲交激的巨响,二人同时被对方的真气推得向后直飞出去。不知什么
时候,段浪、屠龙等人也已到了这里,在一旁静观这两大高手的决斗,似这等高手
对决的过程,对任何一个习武的人来说,不啻于翻看一本长达万言的武功秘笈,且
更有裨益。
完颜长之的身形向后飘飞了数丈,最后撞上一颗坚实的树干。“隆”那树禁不
住重负,轰然倒地。徐公权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飘飞,但很快他以内视法发觉自己的
内力正在源源不断的狂泄而出,被他的身躯撞上的树干,由于他无法遏制的内力的
冲击,均化作千百万块碎木扬洒开来。往后落了数十丈,终于嘭地一声,落下地来。
屠龙与段浪忙奔了过去,将徐公权扶起,但见他面色惨白,嘴角鲜血不住沁出,
显然已接近油尽灯枯的阶段了。屠龙厉喝道:“完颜长之!”徐公权却死死拉住屠
龙的衣襟,奋力道:“这是我与他的公平决斗,我输了,是我技不如人,怪不得他!”
顿了顿,以虚弱的声音强笑道:“完颜长之果然不愧为金国第一高手,我输得心服
口服!”完颜长之在一旁听了这话,不禁想道:“此人当真是光明磊落之至!”心
中竟然涌起了一股对徐公权的敬意,他本也是个爽快之极的人物,从不矫情造作,
当下以单膝跪地,郑重地道:“徐公权,你是我此生所见之中最为光明磊落的一个,
世间磊落之人,无出于你者,请受长之一拜!”说着竟真的以着点地,拜了一拜。
徐公权面露微笑,道:“完颜长之,你的武功也着实令我佩服,可惜,咱们再也没
机会交手啦!”接着又向屠龙与段浪道:“屠兄弟,段兄弟,以后的事,还得多靠
你们啦!”说罢头一歪,便断了气。
一代名侠,就此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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