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诉说点什么,尽管义无反顾地出发,并不一定能到达彼岸,在文学领域尤其如此。但还是想说,哪怕是自言自语。一个在现实生活中几乎失语的人,其内心那种渴望诉说的冲动就愈发强烈。这种秉性似乎生来俱有,又仿佛后天再造,好像雾里看花、云中望月,有点朦胧,有些迷惑;很近,又好像很远。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那是一泓孤寂的情绪,一种心灵流浪的感觉。
我确实是一个漂泊者——生在南方,长在北方。我远离故乡,是南方故土迫不得已的弃儿;又成长于北方,靠黄河滩那苦涩而又浑浊的盐碱水喂养,成为北方山野里一个没有母语的宠儿。似乎既不是南方人又不是北方人,但同时南方与北方的某些特质却又根深蒂固地熔铸进我的血液中。我忘不了给予我生命的南方,也忘不了抚育我成长的北方。
南方,是聪慧灵秀、婉约而又清新浪漫、如诗如画的姑苏盆景。
北方,是粗犷剽悍、阳刚而又淳朴敦厚、苍凉雄浑的戈壁大漠。
南方人生气时会别转脸轻声嘟囔一句:“不像话……”
北方人生气时则会双目瞪圆,冲你大嚷一声:“狗日的!”
南方人爱茶。
北方人爱酒。
我有一种粗浅的感觉:不同的地域会形成不同的母语体系,不同的民情民俗,孕育出不同的文化潜流,以及由此而派生的道德、伦理、价值等观念体系。也许它们终将殊途同归,但在一泻千里奔流到海的征程中,必定会逸出几许惊心动魄的浪花,或留下一汪神秘莫测的深潭和湾流。它们是沉默不语的,但往往却又是历史的密码、人类文明进程中的隐性基因,需要我们去感觉、去探寻、去破译。这便使我们永远也离不开倾诉与聆听了。虽然我已不再年轻,也不敢对未来的人生有过高的祝祈,却渴望自己笔端的诉说,能有一种苦涩后的回味,思索中的会心,曾经沧海的放松,和面对苍老莞尔一笑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