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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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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以前,当我爷爷在那个令人心悸的日子里脸色腊黄嘴唇半张两手交叠着
放在肚子上,而双眼怎么也合不上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究竟还有什么未
竟的事情要告诉我们。在他刚刚咽气的那一刻,我奶奶、我外祖母、我母亲以及我
二伯母都围聚在他的身旁,咧开嘴放声嚎哭。我爷爷那双瘦骨嶙峋布满老茧的手搁
在肚子上在停止呼吸许久以后,他那淡灰色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仍然没有合上。
我父亲没有说一句话,他目光呆呆地俯视着我爷爷那张毫无表情瘦得只剩下一
层皮的脸,不知在想什么。他右手中垂着的一根透明的橡皮管,在微微地晃动,左
手中捏着一块印着蓝横杠的方手帕。
此刻,我父亲为抢救我爷爷已经累得昏昏沉沉疲惫不堪,他朝我爷爷身旁的床
头柜上默默地看了一眼,然后用手帕去擦从我爷爷鼻孔中拔出的那根鼻饲管,眉头
蹙得很紧很紧。
我爷爷身旁床头柜的台面上摆放着一只奇大无比象个打气筒的玻璃注射器,那
根我生平从未见过的又粗又长的注射针,在发红的灯光下面闪烁着光芒,我非常害
怕,我感到它非常非常锋利,并且非常容易从我爷爷的前胸一直扎穿过后背,从而
把那些珍贵的抢救液浪费在我爷爷身下床铺的褥垫上。
我爷爷换上了一身簇新簇新的黑绸缎寿衣,脚上穿着一双浅圆口黑面缝满巫文
般图案的寿鞋。为了赶制这双纳缝着许多精湛复杂图案花纹的寿鞋,我外祖母整整
辛勤工作了整整一个星期。
我外祖母时年花甲,身体健康充满活力。我爷爷去世后,她老人家坚持要由她
亲手缝这么一双谁都未曾见过的寿鞋是因为她与我爷爷之间存在着某种很深很深的
关系。不久以后,她又为我外祖父缝了同样的一双寿鞋。可是我觉得她老人家无论
花费了多么长的时间用了多少种技巧,这双寿鞋怎么都没有我爷爷脚上穿的那双完
美。
我外祖母深深热爱着我爷爷,他们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互相认识并且相爱,那
时候我奶奶还未嫁给我爷爷。我奶奶对我外祖母态度居高临下了一辈子,而我外祖
母不知为何对她也唯唯喏喏了一辈子。
许多年前的这天夜里,我爷爷剃光的脑袋上冒出一层青色的光芒,他安安静静
地躺在一口雕刻精致花纹美丽的棺材里,那些长长的令人恐怖的棺材钉还未来得及
又叫又跳挣扎着钉进木头里的时候,我叔叔我二伯父我姑姑我上校军官姑父这四个
人就在这尊棺材的盖板上玩纸牌,一边为我爷爷守灵。
与此同时,我的舅父们在屋子里就着灯光紧张地往黄裱纸做的冥钱上锥孔。这
些纸钱一摞一摞地堆放在两只大筐里,排列整齐,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数目,反正我
爷爷一个人永远也化不完。我大伯父说:那大多数是给山神土地以及我爷爷墓地周
围的孤魂野鬼准备的,不然我爷爷单身一人孤伶伶地守着那些钱准会被他们欺负。
我爷爷去世以后,我二伯母十分悲伤,她不停地捶着胸,顿着那双裹了又放、
放了又裹受尽苦难的小脚在她二楼的房间里为我爷爷哭泣。而她父亲我们叫他" 公
公" 的老人和她的弟弟媳妇们在客厅里在厨房里争分夺秒地赶制孝衣孝帽,洗碗刷
锅,打扫卫生。
我父亲没有参加我爷爷棺材上面玩牌的游戏,早在我爷爷脸上遮盖一张黄裱纸
长明灯燃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用一口高压锅煮沸那些为我爷爷
治疗用的各种医疗器械,进行消毒。其时,为了抢救治疗我爷爷,我父亲几乎耗尽
了所有的精力,昏头昏脑地连着丢了五部自行车,屁股后面拖了一大串债。三十年
后,当时的医院还不断派人上门向他催讨医疗费。
我父亲为挽救我爷爷生命累得最终趴下的这天,严寒的冬季已经过去,我母亲
抱着我幼小的妹妹喂奶,但她那憔悴的身体已经歪倒在两口摞起的箱子的阴影里,
我妹妹用她胖胖的小手揪着我母亲的耳垂也已睡着。
我母亲是我外祖父的第八个女儿。许多年以前,我外祖父眼看我母亲一天天长
大,便叹着气从地底下挖出一瓦罐银元送我母亲去上学堂。他心情十分懊丧地用一
根扁担挑着我幼小的母亲,一边踩着遍地稀烂的泥浆,一边对又冷又坏的天气发脾
气。其时,我的舅父们念书从未超过初小,而我母亲以后却一直念完了中学。
我母亲坐在我外祖父挑着的稻箩里(稻箩里铺着嫩黄的麦草,我母亲象一只快
乐的小鸟,扑闪着一对弯弯明亮的大眼睛,晃晃悠悠地在那初始绽出嫩芽的柳枝上
歌唱)十分快活,心情激动,她终于离开乡村的庄园,脱离放牛喂鸭的生活,到离
家很远的镇上去念书。那个既陌生又充满幻想的地方深深地吸引了她,在那里,她
那细细发黄的辫子渐渐变得油黑,变得又粗又亮。
我母亲美丽温柔,说话声音细软,十分悦耳,犹如黄莺的婉转歌唱。毕业的时
候,全班的男女同学都向她赠送了自己最得意的照片,有些照片还刻意着上了当时
刚刚流行的彩色,许多倾慕她的同学还默默流下了眼泪。
那时候,我母亲正独自一人倚在教室的窗前,双眼脉脉地望着那辆突然闯进学
校破旧大门的白色救护车,一颗骄傲丰满的芳心已然为从车上跳下来的我父亲那年
轻英俊的身影萌动了春意。
其时,我父亲已经从海军转业到地方红十字救护中心当了一名急救医生。由于
他聪明好学刻苦勤奋,很快就以其精湛的技艺独当一面并常常驾驶着那辆旧嘎斯改
装型救护车东奔西跑抢救病人。
我父亲匆匆奔进当地这所唯一的高等中学时蓦然一瞥,不经意间偶然发现了我
十六岁的母亲,立刻就为她那倚在教室窗前悲哀流泪的动人景象震撼得六神无主,
几乎不能再挪动脚步。结果,他当时就在担架上因陋就简地为我母亲的中学教师鬼
使神差般地施行了战地救护手术。
我父亲的手术进行得十分成功,但同时他也担当着极大的风险。当我母亲的中
学教师终于摆脱死亡的阴影时,我母亲脉脉含情的目光久久地盘桓在他的脸上,使
他得以在一片盎然的春意中携我母亲一同坐进那辆旧苏联嘎斯51改装的救护车上了
路。
我母亲内心充满喜悦,漆黑闪亮的眼睛放射出无穷尽欢快的光芒。在一座摇摇
欲坠的木桥上救护车差点翻下河,我母亲非但不害怕,反而被那种紧张惊险的场面
刺激得满脸彤红暴发出一串串快活的大笑声。我父亲在她诱人的充满金属般光辉的
笑声里又紧张又激动又潇洒地把方向盘打得十分灵活。他们平安地回到了城里,结
为伉俪,从从出现在我们的桃园,相亲相爱,直到终身。
许多年以前,我父亲对我母亲一见钟情的时候并不知道我爷爷与我外祖母其间
的关系。当我外祖母外祖父以后头一次进城去会亲脚步刚刚踏上我们桃园幽静的小
路时,突然瞥见我爷爷向他们迎面走来不禁双双头晕目眩。我外祖母惊喜地叫了一
声就撇下我外祖父匆匆奔到我爷爷面前,双手紧紧攥住他那厚大的手掌,激动不已
地上下摇动。
我外祖父冲过来朝他们跳着脚,一迭声地大叫:" 这是命!这是命!" 那时,
我奶奶已经闻讯站在7号楼的门厅里正拿着一对细小有神的眼睛冷冷地瞅着我外祖
母与我爷爷邂逅相遇四目传情的情形。从那一刻起,她老人家就终身对我外祖母保
持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而我外祖母似乎因为她能够和我爷爷结为秦晋之好而对
她羡慕不已,并无扬眉吐气之欲。
我外祖母此生对我爷爷一往情深,并不因为她已经和我外祖父共同生养了八个
儿女而对我爷爷的感情有丝毫淡漠。我外祖父许多年以前虽曾战胜我爷爷,从他身
边将我外祖母夺走并与她共同生活了数十年,可是他仍然不能赢得并占有我外祖母
的芳心,并因此而郁闷终生,常常独自一人漫山遍野地乱转,用一面罗盘看风水,
为自已选择墓址以排解内心的苦闷。
我爷爷以后虽然和我奶奶结了婚但他们这一辈子似乎并没有什么话要说,我爷
爷总是独自默默地呆着,脸上似乎永远挂着不尽的心事。我们从记事起就从未见过
他老人家的笑容也从不知道他是否还会笑。但我们心里知道他老人家的确很喜欢我
们这些做晚辈的孩子,他常常领我们去洗澡,并让我们观看他在桃园里舞刀弄剑的
情形。
许多年以前,我爷爷领我以及我表兄在老街的澡堂洗澡时不慎跌倒在浴室的水
磨石地面上,他老人家后来怎样被送进医院的情形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当时吓坏了,
只知道一个劲地哭,为我爷爷跌倒不幸中风的可怕情景而哭泣。没有人想到我也非
常需要安慰,人们把我爷爷用大浴巾裹好送到医院去以后我只好一个人孤伶伶地回
到桃园家中。
那一天,我爷爷因为头有点疼便没有去他的店里上班,我奶奶从她的橱子里取
出一小瓶鸦片膏递给他,竭力动员他吃一点。
我爷爷吃过鸦片之后浑身冒汗,要去洗澡,我奶奶让他带上我坏了一条腿的表
兄和我,我爷爷伸开他巨大厚实的巴掌摸了摸我的头,什么也没说。
我记得那天我实在顽皮讨厌得伤心,在和我爷爷去老街上的澡堂洗澡的途中,
我看见路边放着一堆炸弹模样的氧气钢瓶,便溜了过去,趁四下无人之际将氧气瓶
的阀门统通拧开,在那" 滋滋" 作响狂喷狂涌的气流声中,我闭上眼睛心情紧张而
愉快地听了一会后,忽然又感到非常害怕,当我意识到这些钢瓶可能会发生爆炸时
我的头上冷汗直冒,我用力拧那些铜质阀门试图把它们关上,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
那些阀门就是关不上,我吓得大汗淋漓惊恐万状,又呆愣了片刻才慌慌张张地拔腿
而逃。
我爷爷穿着一件灰色布料面子的皮袄搀着我害过小儿麻痹症的表兄走得很慢,
走路的时候身体也有点晃,我很快就追上了他们。天气很暧和,阳光艳艳的,风在
街筒子里吹来灌去,我们走到那个澡堂时我的心里一直像揣着二十五匹小兔子。由
于我非常心慌意乱(我始终在担心那些氧气瓶随时可能发生爆炸的可怕情景),以
至于整个脱衣服的过程我都心不在焉。
脱光衣服以后,我们裸着身体向浴池走去,我的脚踏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
感觉凉嗖嗖的,我瞥见我爷爷魁梧的身体忽然一歪就慢慢地向地面倒去。由于我脑
子里仍在想着那些该死的氧气瓶我便呆呆地一动未动地看着他的右脚踩在了我表兄
那条坏腿的脚上,我表兄一叫唤,他便仿佛清醒过来慌忙往回抽脚,可是紧接着身
体一歪他就慢慢地摔倒在地。
我爷爷的右腿先落地,他起先还跪着一条腿,满脸的迷惘神色,我表兄朝他大
叫大嚷着,他似乎已经明白过来可是他的身体慢慢倒在了地上,就像冬天我们桃园
中那些被大雪压倒的老桃树那样。我表兄试图扶住我爷爷,可是他的身体没有办法
平衡,他那条坏腿帮不上忙,结果他也摔倒在我爷爷的身旁。
我爷爷当时哼都没有哼一声便昏了过去。我满脸泪迹,面孔红红,万分沮丧地
跑回家向我奶奶报告这一不幸的消息。
我奶奶在听我前言不搭后语地报告这一不幸消息的时候正坐在牌桌旁边为一张
刚刚摸到手的牌伤恼筋。当她老人家踌蹰良久最终摔出这张牌时,头连回都没有回
一下,便从面前的钱堆里抽出一张面值两角的纸币扔给我,让我去找我父亲。
我抽抽噎噎地离开我奶奶的屋子时,她老人家仍然面对桌上的那些骨牌眯着她
那双细小有神的眼睛认真思考着什么。我只好又昏头昏脑地坐上一辆公共汽车去找
我父亲,并把这一不幸有消息告诉了他。
我父亲其时在本城的红十字医疗救护中心工作,他一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立刻
就匆匆忙忙地骑了辆自行车飞驰而去,把我给遗忘在了他工作的地方。
我父亲把崭新的风凰牌自行车停放在医院的门诊部时忘记上锁就慌慌张张地冲
进医院的抢救室,直到天黑以后才偶然想起自已的车子。可是当他心急火燎地再次
跑到医院的门口时,哪里还会有他那部自行车的影子?医院门口空空荡荡,门可罗
雀,我父亲顿时傻了眼。这辆我母亲用几乎从牙缝里节省出来的钱买的自行车刚刚
用了不到两个月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既然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回,第二回也就很容易了,此后我父亲似乎连沮丧的
工夫都没有就像是吃小菜一样糊里糊涂地一连弄丢了五部自行车。他把我大伯父二
伯父、姑父以及自已工作单位里几乎所能够借到的自行车全部弄丢了,一直到我爷
爷终于咽气这天为止。为此,我母亲几乎被他气得发疯。而在我爷爷患病的这半年
之间,我们整个桃园家族中竟然只有他一个人在不辞劳苦地来来回回地奔波,家族
中的其他人只会虚情假意地对他说几句恭维的话。
在此之后我们全家再未曾有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我有整整十年未曾穿过一件新
衣。我父亲光荣当选为国家庆典活动代表时竟无一件能够穿出门的体面衣服。为此,
我母亲落下了辛酸的泪水。为了不辱没国家的荣誉,我父亲最后只好向我上校军官
姑父借了一件宽大极不合身的绿军装作为国庆观礼的礼服。
我父亲穿着这件宽大不合身的绿军装出席了数十万人的盛大游行观礼。国家庆
典活动一直持续到深夜,当他端坐在观礼台最末的座位上因为疲惫不堪几乎要睡着
时,我母亲正在昏黄的灯光下面把一些工厂里用过的废旧砂布放进碱水盆里浸泡,
慢慢地揉搓,洗掉上面的砂粒并打算用这些石头一样颜色的布为我以及我的弟弟妹
妹们缝制过年的新衣。
许多年前的这一天,我爷爷终于安安静静地半张着嘴巴躺进了黑乎乎的棺材里。
可是他老人家仿佛嫌一个人睡在棺材里冷冷清清怎么也不肯闭上眼睛,他似乎
还活着,还没有离开人间,还要看看人们究竟怎样在为他悲伤。时值春天,清明已
经过去,在他老人家在澡堂里摔倒中风后卧床不起的整整大半年里,在那些漫长而
严酷的日子里,他老人家的生命始终处于垂危状态,一直未能再开口说话,那茫然
暗淡的目光中似乎经常流露出某种绝望的情绪,嘴巴一直闭得很紧,牙关紧咬,既
无法吃饭也无法喂药,我父亲只好用鼻饲的方法来维持他的生命。
在我父亲固执地坚持用一切方法挽救他老人家的生命时,他那仿佛缠绕着秘密
紧皱的眉头有时微微舒展开来,眼球转动着朝向我父亲,似乎在说:何必呢?何必
呢?当我外祖母坐在他面前悲怆怜悯地为他抹去脸上的虚汗时,他僵硬的面容偶尔
舒缓一瞬,目光中似乎含着些许温情。
其时,我奶奶终日泡在麻将桌上,我爷爷沉重的病情始终未能削减她老人家游
戏娱乐的兴致。其时,我那头上戴着一顶匝金穗带帽子的曾祖父已经默默地在繁花
似锦桃园7号楼客厅的墙上俯视我们有许多年,我那满脸皮肉裂如乱麻的曾祖母奶
奶倚在她那把红木太师椅中打瞌睡差不多有一百年抑或二百年,她老人家的两眼已
经很难睁开,可是耳朵灵敏得出奇,富有光泽的耳廓饱满,健康红润,令人难以置
信。
为我爷爷办丧事的那天转眼即逝。那一天除了我们全体桃园家族中的人,我爷
爷生前的好友同事,我父、母、叔、伯、姑他们各自的同事好友以及我们桃园的近
邻加起来一共超过一千多人出席了在我们美丽千簇花万簇花的桃园为我爷爷举行的
隆重出殡仪式。
在这盛大的丧礼中,我奶奶运筹帷幄调度有方,为这超过一千多人的就餐问题,
她老人家未曾皱过一下眉头,最终在桃树下面摆了整整一百五十桌酒席。一千多人
吃饭时,正值桃花盛开,芬芳四溢,整个桃园里香气弥漫,灯火通明。在那番风卷
残云杯盘狼藉之后,桃园里所有的土地都被踩踏得平平实实,所有桃树上的嫩枝以
及上面那些未绽的花蕾全被折光。当人们蜂拥而去后,整个桃园的桃树竟只剩下光
秃秃的躯干以及手臂长的粗枝幸免于难。
我爷爷此生未曾想到过他老人家会有这样光辉灿烂的一天,当他孤独地满怀心
事脸色腊黄地穿着我情意绵绵的外祖母亲手缝制有着特殊咒文图案的圆口黑面布鞋
躺在棺材里的时候,他的两个兄弟正率领他们那两支家族队伍浩浩荡荡地前来奔丧,
而我外祖母在她的房里悄悄开始那古老民歌风般的哭丧仪式,竟长达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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