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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彩霞满天,燕子低飞,蝙蝠乱窜,田野里小河边蛙呜声此起彼伏。
董学进花月娇一前一后回到家,望着他们那一脸肃穆的样子,万兰珍感到懵懂,疑
疑惑惑地把他俩迎进屋,埋怨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还不洗洗,弄干净去!丢
人现眼。”
这后一句话,那是冲着媳妇花月娇说的,然而花月娇这会儿懒得和婆婆万兰珍
斗嘴,她怀着心中的秘密回到自己屋里,想哭,不由又笑出声,笑着笑着,却又手
抚炕席啜泣起来。
多么艰难不易啊,自从嫁到董家来,花月娇这可是破题儿头一遭感到自己是个
完整的女人,是一个温柔的小妇人。当她脸上的泪水汨汨流淌,微笑从眼角溢出时,
心中开始泛起片片幸福的苦涩意味。她摸着湿润的面庞,手心温热,血管在手心一
跳一跳的,眼前又出现了丈夫那如饥似渴的馋样儿。急猴猴!花月娇那滋生出喜爱
自怜笑容的眼睛这时候分外清澈、明亮。
从这以后,花月娇只要偷着空儿,便和丈夫拥在一起,彼此贪恋不够,少了些
许叹息眼泪,多了些许憧憬希冀,同时,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
董学进真正尝到了男欢女爱的甜蜜,固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公然反抗娘亲万兰珍,
却对书本功课愈加讨厌,继而恼火,仇恨。他常常一个人枯坐在书房里,犹如瓦罐
中的蟋蟀,焦燥不安地盯视着书本以外的东西,目光追随着媳妇花月娇那青春焕发
情欲饱满的身影,紧紧地,不知疲倦地,直至头痛脑裂。
媳妇花月娇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可人儿啊,她那妙不可言的肉体在衣服的下面伸
展着无穷的充满诱惑幻想的韵味,那纷呈的曲线诱动青果下面的蛾子,热眼贪馋,
扑扇着翅膀,无比希望,又无比懊丧。
转眼间,董学进面部的表情骤然起了变化,从冬天到夏天,从黑夜到白昼,时
而裂生出恶狠狠的念头,他真恨不能亲手把自己给毁了,从此不再受这人间的折磨,
然而他又万万不能违抗娘亲的旨意,拂了她老人家的心愿去讨媳妇的欢心。他其实
心里非常痛苦,外表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木然的样子,神态怅然地望着花月娇,强
打起精神,悄然逝去那旺盛的情欲。一日复一日,他这窝窝囊囊的样子,他那一次
连着一次徒劳的叹息,终于使得花月娇的性情败坏,终于不再把娘亲万兰珍放在眼
里。
这一天,气温特别炎热,董学进坐在屋里无论如何也看不进书,也顾不得什么
斯文不斯文,忍不住就脱掉了长衫,裸着脊背,媳妇花月娇见他大汗淋漓,便不住
地给他递送着冷水毛巾,让他顶在头上,脚下也不断地换着一盆盆凉水。董学进纵
是呆呆地坐着,面前摊开的线装书在他眼里早就模糊一片了。
再这样热下去,会中暑的。董学进眼望着娘亲和媳妇不住晃动的身影,有气无
力,巴掌连连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不住声地叹道:我为什么不能像一个真正的男人
那样做自己想做的事呢?为什么事无巨细都要听从娘亲的吩咐否则便为不孝呢?
董学进憋红着脸,下定决心起身走出屋子,来到娘亲万兰珍面前,双眼直逼躺
在炕上的娘亲,坚决地说:“我要和香茗在一起!”
娘亲万兰珍周身困泛,没一丝儿力气,两眼迷惑,嘴唇像鱼一样翕动不止,竟
然十分意外地开了大恩,摆摆手,虚弱道:“去吧。”
这一次,万兰珍没有再骂董学进没出息,不中用,看着儿子那模样儿,她知道
骂也好,咒也好,已经无济于事,她琢磨着得想个管用的办法才是,可是这会儿她
连晃晃脑袋的劲儿都没有。
董学进兴冲冲屁颠颠地奔进媳妇的屋里,看见花月娇脱得光光的泡坐在大木盆
里,蒸气一丝丝不住地从她身下冒出来,体态优雅犹如一团软绵绵的云彩,充满朦
胧的美感,引颈凝思着什么。
董学进伫立在屋门口,手扶着门框,额头上的细密汗珠一颗一颗地跌落下来,
一会儿便糊住了双眼。他面前的这团软绵绵的云彩冉冉上升,跃动在他空旷的心房
里,又迅速膨胀扩散开来,充斥他内心每一微密的空间,使得他血液也仿佛凝固起
来了,呆呆地立着久无声音,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花月娇用毛巾掩住前胸,“扑吃”笑道:“喂,傻瓜,愣在那儿干嘛?”
董学进仿佛蓦然惊醒般地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媳妇,用手揉揉眼睛,热血顿
时涌进颈项,哆哆嗦嗦地走上前,蹲在花月娇的身前,两手打着抖,语无伦次地说
:“美哉,鬼斧神工,天造地设!”
花月娇泼他一脸水,笑道:“胡诌些什么呀?”
董学进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媳妇充满釉瓷光泽的身体,呼吸急促,嘴巴一张一合,
花月娇一把将他搂在怀里,让他的胡须戳着她那柔软的胸脯,热泪盈眶。
“我过得苦啊!”花月娇呜咽着,双手不住地拍打着董学进的脸颊,撩动他热
烈的情焰。
这时候,一直迷迷糊糊欲睡未睡的万兰珍头脑突然清醒过来,支起耳朵,细细
的哭泣声游移而入,她冷冷地笑着,强打起精神,三寸金莲悬空平移下炕,颤巍巍
地走到屋门口,拾起一张小板凳,照准堂屋门使劲扔去,口里憋足了劲,骂道:
“死馋猫!”
董学进猛然一惊,慌忙松开攥住媳妇奶子的手,站起身,对花月娇说:“娘亲
起来了。”
花月娇恨声道:“我不放你走!”
董学进好不容易离开媳妇,疾步走到北屋门前,对立在屋当中的万兰珍道:
“娘亲,你起来了?”
万兰珍也不回话,目光锐利,锥子一样盯住董学进的眼睛,发话道:“娘亲问
你,今天做了几篇文章?”
董学进老老实实,嚅嚅嗫嗫道:“一篇未做。”
万兰珍伸展右手,出其不意,猛然抽了董学进一个大嘴巴,恼恨道:“没血性
的东西,日后你非得像你爹一样死在女人身上不可!”
董学进用手捂住半边火辣辣的脸,斜着眼,分辩道:“我和香茗她……”
话还未完,便被万兰珍厉声喝止,“还敢犟嘴!”
董学进不敢再出声,慌忙跑回书房,关上房门便左右开弓用力打自己的耳光,
并且使足力气哑声喊叫:“我没用!我没用!我连自己的媳妇都守不住!”
就在这时,房门忽地被推上了,“格答”一声,锁住了,万兰珍悍然宣布道:
“从今往后,给娘亲在屋里用心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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