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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董学进回到家,往炕上一倒,两眼瞪着屋顶,身体疲惫不堪,累得不行,最近
一辰子,他老是感觉不对劲,老鸹也似犯了病,隔三差五,好象叫得比往常早,可
是又没钟,他只好回回应声而起,不敢松怠。
董学进眼皮子直打架,片刻上下一合便睡着了,及至醒来时,已到了掌灯时分,
董学进木愣愣地看着屋顶,发觉那片陈旧暗暗的痰迹处有一点光亮,不由坐起身,
站立在炕上,仰头仔细看去,心头十分疑惑,难道又是新鲜的痰迹?他低下头冲地
上唾了口痰,观察许久,又抬起头,脑子里乱哄哄的。
这一夜,董学进挖空心思苦思冥想不得其所以然,天快亮时,头昏脑胀地刚合
上眼,正欲睡一会儿,那可恶的老鸹又叫了,且叫得格外急躁,他睁着昏昏欲睡布
满血丝的眼睛,不起身。
玉芙蓉被老鸹声叫醒了,见董学进不起身,便催道:“哥哥呀,老鸹叫了。”
董学进没好气道:“叫就让它叫去吧!”
玉芙蓉掀开被褥坐起身,瞅瞅窗户又眨眨董学进,心情诧异,一如十五提桶打
水,七上八下的。
董学进生着闷气,那厢屋娘亲万兰珍开了腔:“儿啊,快起来,做先生的要赶
早!”
董学进只好欠起身,一掀被褥,趿鞋下炕,慢慢地穿衣服,慢慢地走到外屋洗
脸梳理,慢慢地喝一碗煨在草窝里的稀粥,慢慢地用毛巾抹抹嘴,这才出门,东方
才现鱼肚白。
董学进不急不忙地走到西家屯,老也不见太阳出来,却是个阴天,冷风嗖嗖的,
很远很远,就看见学生们仨仨俩俩缩着脖子在祠堂外面玩耍。
糟啦!迟到了。
董学进加紧步子一溜小跑,学生们看见他,一齐嚷嚷“先生来了!先生来了!”
坐在学堂里,董学进愁眉苦脸,望着台下那一颗颗乌黑的脑袋,两眼昏花,哭
着腔解释:“今天,先生的肚子还痛一天。”
先生的肚子又疼喽!学生们调皮鬼精灵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面面相觑,一起
捂着嘴巴忍俊不止。
董学进十分尴尬。
一来二去,展眼到了秋季,天时阴时晴,时有小雨,老鸹叫得愈发没有规矩。
董学进心里恼恨得不行,却又不敢不起身赶早,闹了几回肚子疼,不能再出洋相,
误人子弟。渐渐地,他的精神日见颓疲,身体也时常闹些小毛小病,但他仍旧强支
着身子,不能愧对那几石米的薪水。在课堂,他总是兢兢业业,不敢糊弄学生。有
一天,从他头顶心掉下一络黑发,他便攥着这撮头发图自伤悲,仰天长叹,回家也
愈发没有好脸色。
这日,老鸹又乱叫一气,董学进不敢不起身,黑着脸,怀里揣着几张焦黄的煎
饼披件绵猴便出了门。
天色还黑,星星闪烁。董学进走到庄子外面,想想不对劲,似乎什么东西忘记
带了,又回转身,忽然远远地瞧见一个黑影一纵而过,不由感到好生奇怪,又不敢
斗胆追过去看个究竟,便心里一个劲嘀咕地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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