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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风茶馆
这间茶馆儿的生意特别好,因为这茶馆是包大娘开的。包大娘的春风茶馆水好、
茶好、泡得好,更重要的是包大娘的人好。包大娘本名叫包春风,说是‘大娘’,
其实她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只是待人亲切朴实,跟她的名儿似的,就象一股温暖
的春风。
干净、宽敞、明亮。这三个词儿用来形容春风茶馆儿是再贴切不过的了。当然
能用这三个词来形容的房子也必定很美,因为低矮的房子使人压抑,而且由于低,
所以采光也差得多,阴暗的小屋子必定会影响人的情绪,若再加上‘脏’,可就更
不用提了。春风茶馆就不同了,它很宽敞,从东到西,一溜摆开了十五六张桌子,
茶杯茶碗儿擦得锃光瓦亮,满屋子里飘动着一丝丝的茶香。东北角儿处,还有个姓
刘的先生在说书,几个茶客喝着茶,聊着天儿,听着评书,真是逍遥自在。
这会儿,包春风又洗茶碗又沏茶,忙完了一大圈儿,有了点闲功夫,便捡了把
椅子往边儿上一坐,听听茶客们谈论现如今世上的新鲜事儿。正巧那边说书的刘先
生一段‘明英烈’讲完了,包春风赶忙又起身将泡好的茶水送过去。一个常来喝茶
的学问人笑道:“包大娘,看你这忙的这累,坐下歇会儿吧。”
包春风笑道:“我呀,可不比你们学问人儿,干起活儿来,才不累呢,不干活
儿啊,倒全身酸起来了。”那边一个老茶客坏笑道:“哪里酸了?我来帮你捏。”
包春风笑道:“赵老三,又叫嫂子赶出来了吧?还敢撒野?要不要我跟嫂子说说去?”
赵老三一缩脖儿,呲牙笑了笑,闷头儿喝茶去了。那边又一个茶客叹了口气,道:
“手脚勤快,体帖温柔,得妻如包大娘,夫复何求?”包春风道:“孙先生,你不
好好教学生,倒拿我开起玩笑来了。”孙先生道:“我说得可都是真心话儿。”大
伙儿一听,都起起哄来,一个说:“包大娘,孙先生人不错啊,我看你们俩倒挺相
配的。”另一个道:“就是就是,这世道乱七八糟的,不是闹学潮就是闹红匪,一
个女人家,还是找个男人有个照应才好。”又一个说:“美事,美事,既然孙先生
有情有意,包大娘你又是一人寡居,两家合一家,端的是美事一桩啊,正所谓‘青
梅竹马天天吵,半路夫妻相敬深’嘛!”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
却见包春风扭过身子,一言不发地擦起桌子来了。赵老三这时又笑道:“别害
臊啊,咱们包大娘,啥时候儿变成个腼腆人儿啦?哈哈……”他一看其它的茶客,
却都没有跟着自己笑,十分纳闷儿。只听茶客中有人小声嘀咕:“看着没?刚才包
大娘眼圈儿红了。”“可不。”“咱们是不闹得有点过了?”“哎,听说,包大娘
没成过亲,现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一时间茶馆儿里变得静了下来,大伙儿
都望着擦桌子的包大娘,每个人心里都乱七八糟地寻思。
赵老三道:“包大娘,别擦了,那桌子都能照出人儿来啦。”包春风也不理他,
自顾自地擦着。孙先生想破破局,解解尴尬,便道:“老赵啊,你尽说些个没学问
的话,那桌子擦得亮,正可用一句成语来形容,便是叫做‘光可鉴人’。”
赵老三刚要反驳他两句,包春风却转过身来,半嗔半笑地道:“你这学问人好
不务正业,整天说些下流话,什么光可见人,光可见人的?光着身子,可不许见人,
有伤风化。”大伙一听,都笑了起来,刚才的别扭劲儿都一扫而空了。
说书的刘先生歇了这一会儿,又喝过了茶水,一拍醒木,开始讲‘明英烈’。
茶客们则转移精神,听起书来。忽然门一开,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男人,
约摸二十六七岁年纪,米色的风衣,领子立着,他抖了抖帽子上的雪花,解开雪白
的围脖儿向屋中张望着。后面跟着一男两女,男的也很年轻,穿了身黑衣,刚一进
门,眼睛便冷冷地扫了一圈,神色冷得象冰渣子。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梳着
辫子,辫稍系了两个小金铃儿,叮叮地轻响,头上戴着象一团云似的雪貂帽子,衣
着甚鲜。后面那女人论年纪叫‘丫头’更为恰当,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嘴角总
是微微地向上翘着,一脸的不屑和淘气。
包春风一见来人,立刻笑了起来:“哎哟,是丁先生啊,今天怎么得暇来了呢?”
前面那人正是丁暮秋,他笑道:“噢,带几个朋友来喝喝茶,怎么样?还有雅
间儿吗?”
“有有有,跟我来吧,都空着呢。”包春风招呼着伙计照顾这边的客人,笑着
领几个人上楼,丁暮秋跟在她后面,焦春水、丁小月和于英儿鱼贯相随。
雅间。
茶馆儿当然也有雅间。
茶馆的雅间要比其它地方的雅间雅致得多,仿古的字画、清奇的盆景、精致的
摆设将小小雅间点缀得恰到好处。不管外面如何狂风怒号,这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
甚至鬼藤桌上还摆着几盆吐蕊的幽兰。地上厚厚地铺了层毯子,毯子上是一张竹席,
当中一张闪亮的小檀木桌子,只有尺许来高,上面摆的都是上好的茶壶茶碗儿,围
着桌旁铺着几张暖垫儿。茶即便是一样的茶,在这里喝起来,也会有不同的味道,
因为这里喝的不但是茶,喝的还是一种文化,一种‘味儿’。
丁暮秋几人被包春风引进来,各自脱去外衣,挂在架上,围到桌边盘膝而坐,
包春风笑道:“小秋,看你的精神不错呀。”丁暮秋微笑道:“托姐姐的福。”焦
春水本来在下面还听包春风管丁暮秋叫‘丁先生’,到了这里,却改成了‘小秋’,
称呼和语气倒是亲切得很,心中暗想:“丁暮秋这人交际极广,哪里都有他的朋友,
连探春楼的小红都是他的知已,这包春风是他姐姐,也不足为奇。”
丁暮秋给包春风介绍焦春水等人,又为焦春水介绍道:“这便是‘快人会’的
包春风,人称包大娘,马上功夫可是一流。”包春风笑道:“你又拿姐姐取笑。”
焦春水一愣,道:“是自通辽起家,几年前横扫吉林内蒙的‘快人会’?”包
春风笑道:“那都是以前的旧事啦!”焦春水更奇,问道:“听说贵会文有卢老大,
武有阎老七,这两人是会里的台柱子,但是这卢老大却是早些时候被丁大哥给杀了,
还连带着杀了七十多人,你们怎么还会成了朋友?”
包春风淡然一笑:“你有所不知,卢老大是我们快人会顶梁柱不假,但是后来
他做军火和烟土买卖,这还不算,还暗中投靠了日本人,我们罗会长及会中兄弟们
都被蒙在鼓里,是丁兄弟查了出来,在卢老大一次陷害会中兄弟的阴谋中,丁兄弟
单人独骑,把卢老大杀了个人仰马翻,使得会中的弟兄们免遭大难,自那时起,丁
兄弟就成了我们的恩人。”她又看了一眼丁暮秋,笑道:“说恩人小秋儿不爱听,
他喜欢让我们称他为兄弟或朋友。”丁暮秋淡淡一笑。焦春水恍然道:“原来是这
样。”
丁暮秋道:“这里没外人,说话也不必拘谨,姐姐,最近可有细川寺的消息?”
包春风道:“还没有,那小鬼子还真鬼,倒处也没他的消息,不过城西的老吴
说是找着了点线索,我让老四和老七去打听了,今儿个中午就能回来。”
丁暮秋道:“老七的腿好了么?”包春风道:“还那样儿,特别是天阴起来,
更疼得厉害,老七骨头硬,愣是一声不吭,躲到屋里自己咬牙,叫人看着可真不忍
心。”
丁暮秋掏出一瓶西药,道:“这药你给他,一次吃两片,一日两次,若是疼得
厉害了,再吃一片,千万不能多吃。”包春风接过来,看上面都是些外国字,知道
丁暮秋带来的都是好药,便收了起来。丁小月道:“姐姐,快人会最近又做了什么
大事啦?”
“没有。”包春风笑道:“我们哪象你呀,小秋独往独来,你是独来独往,来
去无踪,杀人无算,痛快淋漓,这才叫侠士哪!”
丁小月笑道:“什么侠士,倒象飞贼一样。”丁暮秋道:“如今日本人当道,
我们就必须如此,等将来肃清倭寇,驱走列强,中国统一之后,我们自然可以堂堂
正正地做国家的主人!”
包春风道:“说得好!”丁暮秋却一皱眉,道:“姐姐,如今我却感到我的路
已走到了尽头。”
包春风脸色一变:“为什么这么说?”丁暮秋道:“虽然我连连刺杀数名日本
官员和汉奸走狗,但是杀了他们一个,还有十个、百个,千万个,这样永无休止地
杀下去,是没有尽头的,只有把人联合起来才能做大事。”包春风道:“不错,我
早就想你加入我们快人会,有你加盟,快人会的力量不但更大,号召力也会变得强
大得多。”丁暮秋道:“单单加入快人会,并不是个办法,我想过了,最好是能把
所有民间的抗日力量集中起来,形成一股,关于这个,我已和少帅谈过,少帅答应
暗中供给一切所需,一旦时机成熟,军民齐上,将日本人彻底地赶出东北!”
包春风沉吟片刻,道:“想法的确不错,但是各种抗日力量之中,良莠不齐,
还有一些是江湖中人,特别看重自家帮派的规矩和宗旨,要联合他们,恐怕并非那
么容易。”
丁暮秋道:“我也想过了,虽然很难,但也必须要人去做,如今东北道上,实
力最强的堂口便是黑龙堂,然后是少北拳盟、闳中社和双城洪水帮,洪水帮在黑龙
江,少北拳盟在锦县,闳中社本来就文士较多,武力不足,在奉天又受黑龙堂压制,
规模已渐渐缩小,如今黑龙堂已然群龙无首,但若把这批人领导起来,将仍是一股
强大的力量。”
包春风道:“我们快人会近几年虽然很少出头露面,但暗中积蓄的力量也已不
小,绝不会在双城洪水帮之下。”她语气稍有些不屑和傲气,显然是对丁暮秋刚才
没把快人会的名头算上有些不满。丁暮秋心中苦笑:“连包春风这样一个平日里和
善可亲的人,都不经意间现出‘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的姿态,可见这类人物心
中对自已帮派的重视程度远超如何去抗日。要让一大批各怀心事各执一词的人坐在
一起谈联合抗日,恐怕难的事情还在后头。”
包春风见丁暮秋面有苦涩,心知这联合抗日劳心费神,而且其中关节甚多,冲
突极大,就拿快人会来说,与闳中社的关系就极恶,闳中社做事较为公开,成员多
为爱国青年、学生,经常与各学校联合,举行游行及抵制日货的活动,而快人会前
些年受重挫后,一直较为低调,暗中培植武装力量,等待时机。闳中社曾邀快人会
一同进行示威游行的活动,但被快人会拒绝,快人会认为靠舆论无用,只有靠武力,
才能将日本人赶出中国,所以被认为是藏头鼠辈,受到闳中社一些成员的遣责,两
家关系越来越恶化,只是因都在‘宗旨都是抗日’这一大前提下,才没有起什么大
的暴力冲突。
包春风想到这里,便转换话题,想谈些高兴的事,笑道:“黑龙堂的事,大家
都知道了,一夜之间扫平东北黑道第一堂口,真是不得了啊。”
丁暮秋笑道:“那都是靠谭大哥派了兵,还有我这位朋友。”他说着一指焦春
水。焦春水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可没做什么。”
包春风面露敬色,道:“清源武馆的事,你是怎么干的?七十几个日本人一夜
失踪,那些人听说都是好手,要对付起来,可不容易呀……”
丁暮秋咦了一声,问:“清源武馆?”
包春风道:“你不知道?这么说不是你?那又是谁?”丁暮秋道:“清源武馆
在城西,是日本人开的,教授唐手功夫,这我倒是知道的。但我绝未去过那里。”
包春风道:“就在你去黑龙堂的那天晚上,清源武馆里出了事,馆里的人都失
了踪,不过地面、墙头、房间中四处都是血迹,看来那些日本人是不死即伤。”
丁小月道:“奇怪,那些日本人失踪,怎么日本驻奉天的官员还这么沉得住气?
要在以往,他们早跳出来抗议了。”
包春风道:“听传闻,那些人都是日本什么重要的秘密组织,他们之所以不动
声色,大概是怕泄露秘密。”
丁暮秋道:“我想除此以外,还有其它的原因,少帅掌权以后,日本人表面波
澜不惊,实际上却藏有极大的暗流,普遍认为,少帅要比老帅难以应付得多,再说
老帅的死是明摆着的事,少帅隐忍不发,是为顾全大局。现在日本人也不敢轻易激
怒少帅,否则东北军一起,国恨家仇,定然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而其它的列强则
会乘虚而入,瓜分日本人在东北的利益。”
“啊——”于英儿忽然把嘴张得老大,喊了起来。焦春水一把捂住她的嘴,皱
眉道:“大家在这里谈正经事,你胡乱喊什么?”
于英儿甩开他的胳膊,一撇嘴道:“你们说的这些正经事,我听不懂!”焦春
水怒道:“听不懂就不要出声!”于英儿道:“我也不想出声,只是有人抗议。”
焦春水道:“谁抗议?”于英儿道:“我的肚子。”焦春水气得冒烟:“你整天就
知道吃,没一会儿正经。”于英儿一撅嘴,道:“抗日是正经,吃饭就是不正经?”
焦春水赶忙又捂住她的嘴,道:“你说话小点声!”
包春风笑道:“这丫头倒是有趣儿,有点儿咱们东北人的直性!”又起身道:
“你们坐,我去准备点吃的。”丁暮秋笑道:“麻烦姐姐了。”包春风一笑而出。
焦春水松开捂于英儿的手,垂头丧气地道:“真丢人。”于英儿一瞪眼,道:
“你若是觉得肚子饿了要吃饭也丢人,那就只好饿死算了。”
焦春水转过脸去不看她,冷道:“你就应该在鲁老大的马棚里绑着,小月姐根
本就不该把你救出来!”
于英儿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象断线的珠子似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她泣道:
“春水哥,你说的话是真心的吗?”焦春水听她抽泣,虽然难受,却不回头,冷冷
地道:“是。”
于英儿哭道:“人家被绑在马棚里,动都不能动,又冷又饿,没饭吃,也没水
喝,可是我还担心你别上了鲁老大的当……你却这么对人家……”她忽地站起身,
抹了一把眼泪道:“你烦我,我走!我再也不会让你觉得丢人了!”说完转身便走,
丁小月一把拉住她,搂在怀里,轻声道:“傻丫头,多大了还动不动的使性子?耍
小脾气?老老实实地坐着,跟姐姐在一块儿,哪儿也不许去!”又转过头来对焦春
水道:“春水兄弟,咱们相处不深,我对你也太不了解,但小英儿这些日子和我在
一起,无时不刻不牵挂着你,你刚才的话,当真对不起她。”
焦春水脸上烧得通红,十分尴尬,抬头看看于英儿伤心的样儿,又有些不忍,
一时间心乱如麻,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
于英儿的眼泪象变戏法儿似地一下不见了,蹦过来一把抱住焦春水,喜笑颜开
地道:“春水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焦春水赶忙推她的手,小声急道:
“你干什么,你……”他这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把丁暮秋看得哈哈大笑。门帘儿一
挑,包春风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摆了几样儿炒菜,她眼睛望着于英儿,笑眯眯
地道:“好热闹啊。”
于英儿放开焦春水,坐回原位,笑道:“哇,这么快就做好了?让我看看,有
什么好吃的?”焦春水整理衣服,小声嘀咕:“哼,你这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
倒象是在演戏一样。”
包春风将小桌上的茶具收拾下去,把菜摆上,又出去不大功夫,做了一碗热乎
乎的清汤。于英儿手快,先夹了几样菜尝尝,立刻赞不绝口:“包大娘,你的手艺
可真不错呀!真好吃!”包春风笑道:“就数你的小嘴儿甜。”又道:“你们先吃
着,我到下面照料一下。”丁暮秋道:“姐姐自去忙吧。”包春风便转身下楼去了。
几人边吃边聊,丁暮秋问道:“小月,这几天一直有事,我还没问你怎么会来
奉天的?”丁小月道:“本来我前些阵子一直在北票,父亲召我回去……”于英插
言道:“丁姐姐,你在北票做什么?”丁小月道:“因为听说日本人把北票开采出
的煤全部运回日本填海,以备后用,我在那里调查情况,准备破坏他们。”
焦春水道:“哼,日本人狡诈至极,他们国家资源缺乏,便到中国来疯狂掠夺,
不但抢尽金银财宝,连煤也不放过!”丁小月道:“正是,我探明情况后,又听说
其它地方的资源被日本人掠走的传闻,大概都是真的,我想,即便破坏了一处,他
们仍会有其它的地方在掠夺,况且我们破坏到哪里,他们还会恢复到哪里,这样下
去不是办法,只有把日本人全部赶出去,才能彻底改变现状。”
丁暮秋道:“不错,只有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才能将日本人赶出去,以往
单人独马的行事方法已经不管用了。”丁小月道:“父亲也是这么说,他召我回去
后,让我到雪松坳去找枪神陆伯伯,向他索取一样东西,然后再找你回去,有事商
量。但那样东西是什么他并没有说,大概是父亲和陆伯伯早已商定好了的。”
丁暮秋道:“看起来这样东西相当重要。”焦春水道:“义父身边,只有一把
古枪,别无长物,丁伯伯与我义父约定好的东西,是不是就是它呢?”丁小月道:
“也许是,但陆伯伯已亡故,看来只有回去问问父亲再说了。”丁暮秋道:“总之
我们先回去,把这边的情况对父亲说清楚再说。”
丁小月问焦春水和于英儿:“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不如和我们一起去锦县如
何?”
于英儿道:“好哇,好哇,我听说锦县附近的海里有个小岛叫笔架山,退潮时
会出现一条天然的大道,直连到海里的山上,人可以在上面行走,涨潮时这条道却
被淹没,可好玩呢!”
丁小月笑道:“你若去,我便带着你到那里玩儿好了。”
于英儿笑道:“好姐姐,谢谢你,可不许骗我哟!”转头对焦春水道:“春水
哥,咱们俩和他们一起去吧?”焦春水在一边不言不语,皱着眉头看着碗里的热气。
于英儿看着他,问道:“春水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
焦春水没好气儿地说道:“你看我这样子象是高兴么?”
于英儿道:“你和丁暮秋大哥成了好朋友,我和小月姐姐也都平安无事地从黑
龙堂回来了,还要和丁大哥和丁姐姐一起去笔架山玩儿,你怎么还不高兴啊?”她
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你一定是又嫌我累赘,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是不是?每
回你出门都不带我,要我留下照看义父,你自己却在外面逍遥自在!”
焦春水怒道:“你胡说什么!?义父被细川寺所害,现在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你还在这里胡搅蛮缠!”
于英儿忽然又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是故意激你的,谁让你心里有话不说出
来?”她的神色又有些黯然:“义父的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可是你这样闷闷不
乐,又有什么用?”
焦春水本被她气得头大,听她后面这两句,却也并非无理,从小到大,他最了
解小英儿的脾气,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可是又不懂怎么去关心,想劝慰自己,却
又不懂得如何去劝慰。倒头弄得一团糟,也拿她没办法。
于英儿仰着头,抓着焦春水一条胳膊轻轻地摇晃道:“春水哥,是我不好,我
哪儿也不去,跟你在一起,去找细川寺报仇好不好?”她的声音轻柔,仿佛要哭出
来似地。
焦春水心中有些不忍,道:“小英儿,我不是要对你发脾气,我只是……”于
英儿轻轻捂住他的嘴,柔道:“我明白,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说着把头靠
在焦春水肩上,轻道:“我以后不会再乱说话了,我只想看到你快乐的样子。”
对面还坐着丁暮秋和丁小月,焦春水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窘得手脚没地方放。
心道:“你这还叫不乱说话?简直肉麻得要命,这当着别人搂搂抱抱我也受不了!”
可他又知道小英儿的个性,真是个哭笑不得,十分尴尬。
丁暮秋笑道:“焦兄弟不必害羞,我看小英儿妹子性情爽直,倒不失为女中的
丈夫,咱们江湖儿女,哪来那许多扭扭捏捏?”
丁小月也笑道:“是啊,小英儿心直口快,凛凛有豪气,真是个痛快人呢!”
说出这句话,心中却忽然一酸,想起丁暮秋和自己来,呵呵,看别人,说别人,都
是轻轻松松,可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却一点也提不起来,心里一团乱,思绪一团糟。
丁暮秋心中叹道:“呵,说是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扭捏,可是自己呢?轮到
自己,便没了主意,真是莫大的讽刺!何处是尽头?难道要等到彼此年华老去,难
道要等到看破世情?明知不会有结果,却仍是不由自主地爱上对方,当感情越来越
深,内心中痛苦却越来越强烈,才发现这残酷的结果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既然爱没
有过错,那么相爱的人呢?如果相爱的人也没有过错,那么错的,又是谁呢?”他
偷眼看丁小月,见她也是若有所思,想必和自己一样,不禁觉得一阵好笑。
忽然一阵‘蹬蹬蹬’的楼梯响,紧接着门响了两声,包春风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四回来了。”随着声音,包春风‘篷’地一挑帘走进来,后面急冲冲地跟着个
中年汉子,皮肤稍黑,头发有点乱,手里拎着羊皮帽子,身上的老棉衣棉裤真是厚
得可以,天气这么冷,他竟然一脸的汗。
丁暮秋一见,立刻站了起来,笑道:“四哥,好久不见了!”
老四脸上急切万分,一把扯住丁暮秋的手道:“暮秋兄弟,你在这里太好了!
快跟我去救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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