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信时光会如流水般自掌缝间匆匆而逝，今日回头望望，却也糊里糊涂地虚度人生二十二载。往前的时间是怎么样流逝，怎么渡过的，实在记忆模糊。只记得年复一年，手足渐长，对诸多世事的诸多领回，都于近年来形成固态，再无大起大落的变故。然而往后是否会有，也还是未知数。

　　邻居新添婴孩，抱在怀中，暖溶溶的一包小粉团。婴儿眼神清澈如碧空万里时遥远的蓝天，嫩嫩的皮肤吹弹可破，小小嘴巴朱砂般殷红可人。把脸埋在她胖胖软软的身上，碎花棉衣散发出淡淡的清新奶香，感觉又暖又柔。突然明白了亦舒的那句话，“没有孩子，世界真会沉沦”。

　　想想自己也是由这样一个柔软的小小身体，渐渐长大，成长数年后，心灵日益坚固，直至面对周遭人与事，也全然能够做到攻之不破，视为冷静超然。

　　其实很多时候，现实到自己都害怕。夜里照镜子时，生怕连自己都无法触及自己的灵魂，第二日暮色初升，又需披盔挂甲，开始一天数小时的面具生涯。

　　有人视之为成熟，为理所当然之事，也有人推崇赞颂。人如踩在云端，哪有退路？唯一所能的，只有及早学会如何腾云驾雾，否则失足跌下，不被人踩已算好事，还企望谁会拉你一把？

　　偶而回头想想从前，也曾经度过莽撞冲头的少年时期。少不谙时，为赋新词强说愁，等到真正尝知愁滋味时，又不知该如何抒发。心已发硬，现实得缺了棱角，词藻流于空泛，连自己都觉疲倦不支。

　　假如回到五年前。有时候百无聊赖，便会静静胡想，假如回到五年前。那时的世界尽是一片粉红冰蓝，黑是黑，白是白，泾渭分明，非常单纯。思想也空灵婉转，极易受伤，也能较快复原，对人生的态度异常乐观，看得异常缤纷绮丽，哪里相信会有什么黑与白之间的灰，是与非之间的似是而非？

　　深信自己的梦想壮志直与天齐，非身旁庸人俗夫所能理解，是以心高气傲。然而，必会换来些许寂寞孤清。然而毕竟年轻，前路还长，思想达观，总认为没有什么是过不了的坎。

　　寂寞时便抱了《聊斋》来读。读到“诈尸”一章，深觉有趣。活转过来的死尸凶神恶煞，眦牙裂嘴，面目可憎，逢人便追，恐怖至极；只可惜死尸只知横冲直闯，不会拐弯，最终还是撞倒于挡在身前的大树下。饶是虚惊一场，倒也动魄惊心。

　　少年时候似乎便与此有一分相似。不谙世事，是以不会拐弯抹角，凡事随心随性。如此明澈透晰的时光，也只得十多岁时才能享受得到。年龄稍大时再有这样的心态，便会被贬为不懂事、稚气、不识好歹。

　　牙齿随年岁渐增，阅历经验和心境亦如此。只是古往今来，似乎无人越年长，越天真。个个都巴不得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修炼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之身，而那些单纯清晰、明亮的眼神，都是毫无实用的拖油瓶，带着它们上路必定造成不必要的阻碍，于是能去便去，可免则免。

　　身体皮囊渐渐蜕变，再不复往日的素面朝天；而内心世界失却少年时候的敏感灵性，换得坚韧不屈，冰冷而不辩距离方向。与其他心的触碰失去感召力，只能如盲人摸象，一切企求依赖于无凭无据的缘份学说。

　　所谓坚硬的心，雪白的牙。

　　胡言乱语一篇，写给自己。纪念曾经，祈祷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