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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配
承大藏家凡兄关爱,转让一枚近代牙雕大师冯公侠创作的微雕牙章。名家大手
笔,方寸之间,竟刻有湖水一湾,青山一带,茅蓬小屋数点,小桥两痕,乌蓬船一
介,舟子半粒。布局得当,意蕴古幽。其上刻诗一首:“四廓青山处处同,客怀无
计答秋风,数点茅屋清溪上,千树蝉声落日中。”另有两款,共四十余字,蚁勾蚊
画,精美异常,真牙章中神品。然美中不足,原配印盒已轶,仅印章存世,话题及
此,凡兄深憾。
不数日,于文玩市场发现一个牛骨印章盒,大小近似,顿时精神一振,忙取出
牙章一试,严丝合缝。象牙微黄,牛角棕黑,相映成趣。世上竟有这等巧合?凡文
玩必器型完整为上品,存章而轶盒,遗憾至深。急索其价。小贩见我心切,开了一
个大价钱,正沉吟之间,好友良文冲我一使眼色,我心知有异,忙作无所谓状,放
下印章盒:“太贵了,划不来。”小贩还待争辩,我早已走了。避开小贩,我将原
委告诉良文。“价格太高,你别心急,那个东西没有人要,慢慢跟他磨,一定能砍
下来。”他踌躇片刻,很肯定地说,“我算准了它一定是你的。”
尽管内心猫抓挠样作痒,但强作镇定,按照他制定的策略,故意不再去理会小
贩,却老是在旁边的摊子上磨磨蹭蹭,凭着第六感觉,小贩的目光不时瞟到我身上。
不久,小贩终于按捺不住了:“满哥,满哥,便宜点给你算了。”我心中窃喜,表
面上却满不在乎,开价仍然高出了我的预算,我头也不回摆手而去。
一圈,又一圈,我在市场里逛来逛去,腿都走木了,其他的东西都无心细看,
一门心思就琢磨着那个牛角盒。一次,又一次,我像钓鱼一样逗弄着小贩,终于他
开出了一个合适的价格,我二话不讲立即成交。
“这是天配呀!”凡兄不知何时已挤在我身后,一声惊呼,一把抓了过去,摇
头感叹不止,“这个牙章在我手上多年,一直想配上这样一个盒子而不得,没想到
在你手上刚几天就配上,足见此物与你有缘。真是异数。”惊喜,羡慕,遗憾跃然
面上。“其实,为了配上这盒子,我宁愿花上三倍的价钱。”良文爱人,俨然古人
遗风。连得平素不苟言笑的大行家卓伦也欣欣然连连拍我肩头:“这才是真正的藏
品呢。你今天的运气实在好得惊人。”周围的玩友纷纷挤过来探个究竟,在一片惊
喜感叹声中,我如饮琼浆,心都醉了。
这枚牙章已历一个甲子,牛角盒亦必自有其一段故事。两个毫不相干之物,有
如天合之作,在两个毫不相干的地方被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雕制,在毫不相干的人手
上辗转,世事蹭蹬,先后落入毫不相干的我手,终于完整成器。
先得高友关爱转让牙章,后于不经意间发现印盒,前后不过三日,此为天配。
凡兄文物界沉浮数十年,筛玉淘金而不可得,小子何德何能,竟蒙此异数?想我自
迷文物以来,如痴如醉,为求爱物,不避风雨,无论酷暑严寒。既得,捧之佩之,
嘘之呵之,引经据典,求师访友,必考证并作文以记之而后心安,拟或天道酬勤?
古人云,天地之间,物各有主。此言始知不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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