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街头宣传日那天,我们单位的宣传台前围了很多人,格外热闹,与其他单位面 前不闻不问的零星路人形成鲜明对比,任其喇叭里宣传口号的鸹噪。人们听说我们 有赠品即刻奔走相告,蜂拥而至,甚至还夹杂了其他单位一起搞宣传的几个同志。 白来的东西总是好的,即使是毒药。 市里领导来视察的时候一下车就注意到这种状况,很快被吸引过来。局长得意 地汇报了工作情况,走在前面的一位领导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盒,点点头说:唔,这 个还是蛮有特色的吗。 不到一天我们就发完了全部赠品,居然有人问我们何时会再来。 一连几天没和女友联系,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终于耐不住这种僵持主动打 电话给我,且故作气势汹汹地威胁,要我把报纸上照片的事解释清楚,否则后果自 负。其实对女人一味退让、委曲求全也不总是办法。如果矛盾相当尖锐,冷处理有 时反而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即可以给火气大的一方降温,还能腾出时间来琢磨解决 的办法。这是我多年受压迫的心得。 我正趴在办公桌上想该怎么办,吴公过来,看我挺郁闷问怎么了,我就把事情 原委给他讲了一遍。他听了笑我半天,说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和中彩票差不多,建议 我找个算命先生看看是不是最近走背字。 “我现在算明白什么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了。你快帮我想想怎么过 这一关?” “这有什么难的,我有朋友在那家报社当记者,把他找来就和你女朋友说他们 单位有新闻任务,完不成扣奖金。他求你帮忙制造点儿新闻噱头,你这是助人为乐 啊!” 照吴公说的,找来他的记者朋友串好了口辞,我把女友约出来三头对面。 那个哥们儿真够意思,见面就把记者证、工作证全亮出来,且说得煞有介事, 表情惟妙惟肖,我甚至怀疑他是学过影视表演的。吴公也在一边旁敲侧击,女友总 算相信了。 “那和你一起跳舞的那个女人是谁?”女友问。 记者一拍大腿,说:“嗨,那是我们报社和我搭帮的一大姐,人家孩子都会打 醋了。” 女友这才彻底放心。事后我请他们俩吃了顿饭,算是感谢。 全民防治性病的活动结束了,市里决定在我们单位召开总结表彰现场会, 我们局长届时将作代表发言,还要接受电视台采访,很风光。市领导来之前的那天 上午,局长召集各科科长开紧急会,就市领导的到来搞了个接待方案。首先就是组 织50人统一穿制式服装、整齐分列于办公大楼门两侧,领导一下车就笑脸相迎并猛 烈鼓掌。 “虽然市领导只是下车,但我们一定要让他们产生迎接国家元首下飞机的错觉!” 局长语重心长地强调,“笑容一定要灿烂,把牙齿全部暴露出来。” “要是笑不出来怎么办?”一个科长小声嘀咕。 “笑不出来?那就冲他们喊茄子!”说完想想又补充道:“一定要默念!” 又对会务事宜和会后晚宴进行安排部署,具体到谁引路、谁开电梯、谁斟茶倒 水、谁敬烟点火……都明确专人负责,无微不至。会后还组织迎宾人员进行了演练, 直到局长满意为止。我们科长本来站在前排,由于他牙齿受自然灾害影响呈烟黄色, 笑起来格外醒目,就被局长调到了最后,并特许他笑得含蓄些。 下午市领导们如期而至,表彰会顺利召开,没我什么事,就跑到吴公办公 室上网,他也去开会了。进了聊天室发现方圆也在,说下午没课。聊了几句,她问 什么时候大家才能再聚?我开玩笑说下周六中午十二点在市区*** 大酒店,我请你 们大家吃饭。 “咱们吃饭没必要去那么高级的酒店吧?请客还定时定点的。” “人生大事当然要郑重其事了。” “别告诉我那是你的结婚典礼吧?” “呵呵,聪明。就不再另行通知你了。” 说完这句方圆那边人还在线却不回话了,我问她在干吗她也没动静。没几分钟 琪琪电话打过来了,上来就问:“听说你下周六结婚是吗?”声音沉得象坠块儿铅。 “你听谁说的?” 她没回答,接着问:“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知道?” 肯定是方圆。我和琪琪说是和方圆开玩笑的,她还不放心地问我:真的吗? 语气却变得轻和了。 挂掉电话,“放飞爱情”就上线进了聊天室。她问:“其实本来你也快要结婚 了是吧?” “暂时还不会,等一段时间才能决定。”其实最多还有两个月,父母打算过了 五一劳动节就办,可我不愿和琪琪提起,也不敢想她会作何反应。 “记得有一首儿歌吗?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现在你二十 多年的梦想实现在即,心情一定好得不得了吧?” 看她故作若无其事,违心地开着玩笑,我心头一酸。“我曾问一个已婚的朋友 结婚后什么时候最快乐?他说结婚那天。我问什么时候最痛苦?他说结婚后的每一 天。你说我现在心情会怎么样?我怕以后就没有现在这样快乐了。” “别说得和被发配到宁古塔为奴似的,我们可以把快乐带给你啊。”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轻击键盘敲上“谢谢你的安慰”几个字。 “朋友是一辈子的。开心点,我不想看到你不高兴的样子,我会每天都开心地 笑,你也一样呦!还有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如果哪天我不开心,第一个找你发牢 骚。” 闷了几分钟,她又说:“不过我会很怀念过去的那些日子,和你在一起的那些 日子。好象昨天才认识你,而明天你就要成为别人的新郎了。时间真是无情。” 盯着屏幕上一行行字,似乎能从字里行间看到琪琪此时的表情和心情。正发呆, 吴公回来了,说会议开得很成功,市里领导评价很高,局长十分满意。他拍着我肩 头说:“行啊兄弟,这回你可给局长长脸了!他得对你高看一眼,说不定哪天哥哥 还得围着你转呢。”又和我东拉西扯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便匆匆出去了。 我再看屏幕,“放飞爱情”已经走了,只发给我一段留言:我有事先离开了。 知道么?其实我只是你情感海洋中的一朵小浪花,随风泛起波澜,轻推着你的船助 你前进,摇晃着你的船想引起你的留意,一直陪你驶向目的地,却不能随你上岸。 因为浪花最终的命运只能是回归大海。 那以后我和琪琪在一起的时候谁也没再提起结婚的事,连“结婚”两个字 都忌讳般地避而不谈,就象绝症的病人不想听到“死”一样;又象阳光下映出七彩 的气泡,那种虚幻的美丽一但伸手去触摸,一切将随之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