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铁路穿越藏北牧区(2)
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西藏更应该是游牧文化占主导,而事实上,早在新石器
时代,西藏就同时并存着两种经济文化形态。在东部、南部的河谷低地,人们的生
存方式以农耕、制陶、磨制石器和饲养家禽为主;而在西部、北部的高海拔荒芜湖
盆地带,人们更多以狩猎为标志,代表地区为阿里、那曲和雅鲁藏布江上游地带。
5000多年来,甚至在更长的时间里,牧区的人们以他们祖先的生存方式生活在辽
阔的藏北地区,因为缺氧、暴风、雪灾、野兽威胁以及土地的不可耕,游牧成为他
们惟一的出路。
“为什么不搬出去,到低海拔的地区居住?”很多人都会这样问藏北人。大部
分牧民会冲你笑笑,也有人会将那首古老的羌塘古歌唱给你听:
辽阔的羌塘草原呵,
在你不熟悉它的时候,
它是如此那般的荒凉,
当你熟悉了它的时候,
它就变成你可爱的家乡。
在当雄县一户牧民的帐篷前,铁路路基从附近通过,路基周围设置了防护栏,
担心施工会破坏草皮。但这并不影响牛羊们吃草的兴趣。这儿的云很低,绿油油的
草场和白色的羊群、黑色的牦牛,以及起伏的雪山,构成一幅美丽的田园图画。
我看到帐篷旁有个藏族姑娘,她弯腰捡起一块牛粪,把它砸向另一块牛粪,再
用双手捧起硕大的牛粪块向后一抛,牛粪便以优美的弧线划过头顶,不偏不倚地落
在她身后的筐内,伴随的是她婉转嘹亮的歌声。
捡牛粪的姑娘叫群桑卓玛,今年16岁。她告诉记者,牛粪是高原牧民在长达8
个月漫长冬季里的主要燃料,捡牛粪是藏族女子每天必干的活计。
捡牛粪的动作被藏族女子重复了千万次,在外人的眼中是脏是累,但对于他们
却将飞过头顶的牛粪视为珍宝。对于她们而言,这就是生活,命中注定。
“你们怎么不烧煤?”我问。“煤很贵,也运不进来,我们这里都靠牛粪烧饭、
取暖”。群桑卓玛说。
“等青藏铁路修好后,煤就能运进来了,价格也不会太贵,你们家的牛羊肯定
也能卖到好价钱了。”我笑着告诉她。
“那可真好,听说煤烧得时间很长,不像牛粪不经烧。等家里有了钱,我最盼
望能到艺校学唱歌。”群桑卓玛的脸上浮出了天真的笑容。乐观的藏族人大多能歌
善舞,这是他们倾诉感情的主要方式之一。也许,群桑卓玛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
她能用最优美的歌声,来歌唱家乡的变迁。
一次在羊八井镇采访,和藏族青年平措朗杰相遇,他指着不远处的青藏铁路工
地告诉我:“如果铁路修好了,我每年要收购几万张牛羊皮贩卖到外地,在羊八井
镇开个皮货店。”眼中闪烁着兴奋和喜悦的光芒。
平措朗杰是西藏自治区当雄县羊八井镇桑巴萨村的牧民,每年冬季来临,他都
要到牧区收购牛羊皮贩卖。“牛羊皮在外省很畅销,但我每年最多只能贩运3 卡车,
大约3000多张牛羊皮。主要是因为交通不便,运输十分困难。”平措朗杰说。
平措朗杰收购的皮货销售到青海、甘肃和新疆等地,用卡车运输要经过全长近
2000公里的青藏公路,沿途要翻越唐古拉山和昆仑山。青藏线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
上,路途艰险,一卡车皮货运到西宁的费用高达2000元。
“用卡车拉货运量少,也不安全。有时遇上暴风雪,青藏公路发生交通堵塞,
我们就得忍饥挨饿,一车货从拉萨运到西宁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除去运费,一张
羊皮只能赚一元钱“,平措朗杰说,”听说青藏铁路修好后火车每小时能跑100 多
公里,从拉萨到西宁只要一天时间,而且运费也便宜,这样我就可以多收点皮货了。”
藏北牧民们的梦想,因为铁路而变得异彩纷呈。
我问他:“铁路修好后,你们愿意定居吗?担心大批内地人到西藏来吗?”他
笑着说:“游牧很辛苦,如果能定居,当然是我们所希望的,这样可以减少对草场
的破坏。内地人到这里做生意是正常的,就像我们也经常去内地一样。”
西藏那曲地委书记公保扎西说:“青藏铁路建设不但可以输出西藏的牛羊,缓
解草场的超载压力,而且内地的能源源源不断地涌入,将彻底解决能源缺乏问题,
藏北牧区将是青藏铁路最大的受益者。”
在西藏自治区,藏族人约占全区的92% ,拉萨市长洛桑江村说:“青藏铁路兴
建后汉人会超过藏人的说法实在可笑。西藏高寒缺氧,并不适合汉人居住,改革开
放后,人口流动是正常现象,铁路建成后,雪域高原的人们也可以自由地去内地旅
游观光了。”
青藏铁路沿线的藏族牧民,对青藏铁路给予了热切的关注。世代放牧为生的牧
民嘎洛一家生活在海拔5000多米的唐古拉山脚下,这里也将是西藏最先看到火车的
地方。嘎洛说:“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没离开过这里,我盼望着能坐火车去看看外面
的世界。”
在青藏线采访,我几乎每天都能遇到前往拉萨磕长头的朝拜者,他们双手戴着
手套,手掌外又绑着一层木板,双膝戴着厚厚的汽车轮胎皮,双手合十高举过头,
自顶到额至胸拱揖三次,再匍匐在地,双手直伸,平放在地上,然后在起立如前样。
对于藏族人来说,能到拉萨朝拜是一生的理想。我曾经问一位从玉树磕长头的人到
拉萨要多长时间,他说要三年,我遇到他时,他已经磕了两年多的长头。
磕头是西藏常见的礼节,一般是朝觐佛教、佛塔和活佛时磕头,也有对长者磕
头的。它分为磕长头、磕短头和磕响头三种。磕响头是先合掌连拱三揖,然后拱腰
到佛像脚下,用头轻轻一顶。
磕长头是在藏传佛教盛行的地区,信徒与教徒的一种虔诚的拜佛仪式。信徒们
从遥远的故乡开始,手佩护具,戴着护膝,前身挂一毛皮衣物,尘灰覆面,不惧千
难万苦,三步一磕,或积月、或积年而至拉萨朝佛,相识的人们三五成队,在共同
信念支配下,虔诚地移步而行。
久远的过去,朝佛的信徒双手空空,衣粮不备,沿路乞讨;当今一般是有一信
徒专司衣粮,主管磕长头信徒的衣食住等方面的后勤,为同伴提供方便,并且此人
不得更换他人磕长头。而磕长头的信徒则一丝不苟,绝不想用偷懒的办法来减轻劳
累,步步趋向圣城拉萨。
磕头时信徒们口中念念有词,多为诵六字真言,一边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
后行一步,双手继续合什,移至面前,再行一步;双手合十移至胸前,迈第三步时,
双手自胸前移开,与地面平行前身,掌心朝下俯地,膝盖先着地,后全身俯地,额
头轻叩地面。再站起,重新开始复前,该过程中,口与手并用,六字真言诵念之声
连续不断。
还有一种为原地磕长头,于殿堂之内或外围,教徒们与信徒们身前铺一毡或毯,
原地不断磕长头,只是不行步,或还愿或祈求保佑,教徒们认为在修行中,一个人
至少要磕一万次,叩头时赤脚,这样才表示虔诚。
还有一种是围绕着寺庙,依顺时针方向自寺院正门开始,而向寺庙侧向行进磕
头,亦是三步一磕,绕寺而行,或侧向寺庙,向前叩进,亦为三步一磕,仪式中诵
唱佛经,以六字真言为多。
公元7 世纪,藏王松赞干布迎娶了尼泊尔的赤尊公主、唐朝的文成公主。两位
公主都笃信佛教,于是佛教与之前西藏的原始宗教——苯教相结合,逐渐形成了4
个门派的藏传佛教:宁玛派(红教)、萨迦派(花教)、噶举派(白教)、格鲁派
(黄教)。长期以来,好斗的藏民族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全民族信奉佛教。他们深
信,行善是幸福的源泉,作恶是痛苦的深渊。宗教已经融进了藏民族的血液里,即
使是劳作忙碌的牧民,无论走到哪里,也不忘在帐篷里摆上神龛,燃起长明的酥油
灯。
沿着青藏线,你可以经常在山头上看到五颜六色印着经文的经幡。据宗教研究
专家们介绍,每逢宗教节日,人们便要到山上挂起经幡。经幡在藏语里称为“隆达”,
“隆”是“风”的意思,“达”是“马”的意思,这种藏区特有的大地景观艺术,
又称为风马旗。风马旗有五种颜色:白(白云)、黄(大地)、红(火焰)、绿
(江河)、蓝(蓝天)。因为经幡上的内容多寓含生命轮回经久不息之意,藏族人
认为,经幡随风翻卷,人们的运气就会上升。
关于藏族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是每一个参加青藏铁路建设职工的必修课。
青藏铁路建设总指挥部为每个参建职工印发了民族知识手册,要求在铁路建设中必
须切实维护民族地区的宗教信仰自由,不得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
青藏铁路建设中,建设单位为了让铁路和藏区的景观相协调,在设计中尽量体
现藏文化的风格,设计理念也融合了藏族独特的文化内涵。
与布达拉宫遥相对望的青藏铁路拉萨河特大桥,纯白色的桥体宛如洁白的哈达,
流畅的半弧型拱圈仿佛飘舞在青山绿水间的经幡,主桥桥墩采用牦牛腿式的变截面
双圆柱桥墩,引桥桥墩则为雪莲花样式。
“拉萨河特大桥的设计理念是根据藏族文化习俗,引入哈达、经幡的柔美飘逸
以及青藏高原的人文意象而确立。洁白的哈达在藏族人眼中表示纯洁、忠诚与尊重,
五彩经幡是藏区的标志,牦牛和雪莲花是青藏高原独特的物种,特大桥设计体现了
浓郁的藏区民族风格。”
负责拉萨河特大桥设计的铁道第三勘察设计院高级工程师周四思说。
拉萨河特大桥是青藏铁路建设的标志性工程。拉萨河特大桥的设计经西藏自治
区政府和藏学专家多方论证而最终确定。
2003年5 月竣工的青藏铁路柳吾隧道洞门则是典型的藏族建筑风格:隧道洞口
四周采用花岗岩镶嵌而成,洞门边缘涂着红色的颜料,洞口上方刻着六个藏民族象
征着吉祥如意的“万”字型图案,洞顶为布达拉宫式红白相间的藏族宫廷屋顶建筑。
青藏铁路的藏语站名用什么汉字表达才能使发音更为准确?青藏铁路设计单位
为此历时一个月征求了青海省、西藏自治区民政部门和藏学专家的意见。安多县有
个车站,设计者根据其藏语发音拟定汉语名为“头儿九”,但藏学专家认为用汉语
“托居”可与藏语发音更相近,设计单位立即采纳了专家的意见。
“为了让车站的汉语站名能与藏语站名音和意比较相符,我们非常注重吸收藏
学专家的意见和建议,青藏铁路全线的站名都有藏语标识。”青藏铁路项目副总工
程师刘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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