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前行中“受难”(3)
说实在的,她对我的要求,我有时觉得特过分,我是小地方来的,我爹妈差不
多就是农民,我弟妹又多,你想那种家庭环境出来的,卫生习惯是差点,洗澡起码
一两个星期洗一次不就行了,不行,就这点他对我揪住不放,这么多年了,隔几天
就为这吵嘴,什么还不洗澡啊?她催起你洗澡来能把你逼疯。就是不停地劝,特执
著地劝,你用什么法子转移她注意力都没用,死劝!非要你去洗了才算完。要不就
是跟在你后背,把你所有动过的东西归位,归位就归位吧,还没完没了地唠叨。最
后一直到把你气急了,摔了东西,她才罢休。不过她有一条还行,我不急她猖狂着
呢,我只要一急,她立刻就来哄我,跟我承认错误,然后给我做吃的,晚上把床铺
得特舒服。有时,还端热水给我洗脚,只要她顺溜,我看她每次照顾我都有一种特
满足的表情。
我总是想,这人算不算老婆呢?有时一恍惚,我老觉得她像我妈。不瞒你说,
这么多年了,我都没跟她过过一次纯粹意义上的性生活。没孩子的时候,我和她做
爱,做之前,你刚有点情绪,她就蹭地一下坐起来说:“等会儿,我去洗洗。”然
后丢下我跑到厕所,哗啦哗啦洗半天,洗完之后回来,跟我说来吧!整个人也没什
么表情,也不调情,一点骚劲儿也没有,那意思就好像“开始干活儿吧”?喂!这
是做爱耶!你当我拿你当搓板洗衣服呢?!好不容易进行到当中,她老是冷不丁地
问你:“哎!你说这次咱能怀上吗?”我跟你说,每次我一听这话,整个人一下就
泄了劲,我泄了劲,她也不觉得,还问我“完了?”你说气人不气人。等有了孩子,
再干那事,她更是心不在焉,中间时不时冒出特不着调的话,弄得你兴致全无,都
什么不着调的话?说出来都好笑,比如我正来着哪!她叉着腿就跟我说,咱儿子明
天晚上开家长会,我回来晚,我把饭放冰箱里了,你回来热热!要不就是咱们所的
老王他老婆听说得乳腺癌了。还有一次更离谱,正来着呢,突然和我说,我看刘德
华不像以前那么精神了,脸上好像也有皱纹了。
我和杜丽在一起工作,那种工作的感觉很舒服的,特别是我们为一个难点争来
争去,最后终于解开的时候,很享受的。不是有句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杜丽
和我老婆是完全不同的人,她是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上大二的时候,她就去了德
国留学,留学以后还在德国待了好几年才回来的。而且她在德国一直住在一个德国
人家里,她的思想啊,生活啊,全是特别西化的那种,人特开放,有点像我第一次
去德国遇见的那个德国夫人,开朗、健康、快乐、达观。她的言谈举止做派,对我
这种比较闭塞小地方来的人来说特别的新鲜刺激。你说我对杜丽一点没动心也不是,
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我和杜丽有过一次,你别以为是干那个,不是,是是是……
是亲密过一次。那天晚上,特晚了。我和杜丽还在译稿子,等干得差不多告一段落
了,我们俩都挺高兴的,恰好那几天,所里发啤酒,我的那箱我老婆早端回去了,
杜丽那箱一直没拿,办公室里的人谁来都抄一罐来喝,杜丽也不管,那天杜丽从箱
子里拿出两罐递给我说,喝一杯,庆祝一下吧?说不定下月就能完稿!我说好啊!
今天不干了,歇会儿!那天我们俩一边喝一边聊天,说实在的和杜丽一个办公室这
么长时间,我还是他领导,她个人什么情况我还真不太清楚,人家不说咱也不好乱
打听,正聊着杜丽突然跳起来,奔到办公室桌前,翻着那堆稿子特兴奋地说:“我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然后,一下子站在椅子上去拿大书架上面的一本精装德文
书,她把书拿下来,翻了几下,然后举到我面前,说:“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我
们俩刚才一直争执的一个译文典故的出处,我说的出处和她说的不一样,但刚才我
们分别查了半天,杜丽还在网上搜了半天,都没有。她说她刚喝啤酒的时候,突然
就想起来了,她放下书,特得意特兴奋地看着我嚷嚷起来:“噢!想起来了!是我
想起来的!”然后就特兴奋地抱住我,我虽然这么多年因为工作关系,老跟老外打
交道,但不管怎么讲,还是那种小地方特本分的人,这阵势真吓了一跳,可能当时
喝了点酒,酒壮人胆,我也弄不懂我为什么要那样,反正我也就一下抱住了她,然
后我们俩就抱在一起了,这一刻,她也不说话,我也不出声,两人都不说话也不动,
就这么没声息地抱着,我感觉她好像两只手从背后使劲把我往她那胸前拥了一下,
我能感觉出她两个柔软的乳房顶着我的胸膛,我也迎合着她更紧地抱住她,就这样,
房间里特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特短,也可能特长,反正
不是正常的时光吧。然后,她松开我,看着我笑,我也笑。我真说不好我当时是什
么样的笑,可能有点尴尬,说好听点是害羞吧。她看着我,接着用她的唇轻轻地在
我的唇上碰了一下,我还没来着及反应,她就退到桌子边上,然后身子一歪就坐在
桌子上,两条腿松松地晃着,从桌上取过啤酒罐,两只手放在腿上握着啤酒罐,冲
着我笑,那笑那么纯真,那么开心,就像小孩子看见自己喜欢的玩具一样,让你真
没勇气再对她怎样。
从那以后,我和杜丽的工作进度进行得更快了。两个人在一起虽然谁也不说什
么,虽然没再进一步聊什么,但我们在一起,身体语言变得随便多了。在一起看稿
时,她会靠在我身上,有时我会抚弄一下她的头。她要是叫我去吃饭的时候,就从
后面搭着我的肩说:“主任大人,该去喂脑袋了!”我们室的人中午都坐在一个饭
桌上吃饭,吃饭的时候,我们俩经常成了他们调侃的对象,调侃我们俩都快成调节
我们室同事气氛的固定节目了,每到这时一屋子的人都特轻松特欢乐的样子。因为
我们室的人都结婚了,所以大家调侃的话都特黄,而且越联想越邪性。我虽然是室
领导,我也不反对。不管怎么着,现在工作压力那么大,工作时间又那么长,办公
室弄得气氛太紧张,也没什么好处,其实现在大部分文化单位的同事,互相开玩笑
的事,挺普遍的,也没什么,要是计较了,人更觉我是那种小地方来的,特狭隘,
我对这方面挺注意的,我被这座大城市同化得挺快。
没老婆我没法活,没杜丽我活得没乐趣
说实在的,我觉得杜丽就像我生活中的云彩,老婆是我生活中的房子,我只有
舒服地坐在房间里,才能有兴趣欣赏云彩。没房子我没法活,没云彩我活得没乐趣。
我是喜欢杜丽的,但我不想真的离开我老婆,你想杜丽那么优秀,在职业上我们棋
逢对手还有意思,要真跟她过日子,我的精神压力得多大,我不但上班得表现优秀,
下班还得接着表现优秀,那我不累死了。我虽然能数出老婆100条不满,但有一
条,她对我死心塌地,她唠叨起来挺烦,但她照顾我特周到,家里所有的家务都不
用我操心,我这么几年就当室主任,也有我老婆的功劳。
我也得承认,杜丽给我的感情上的刺激感是我老婆永远给不了我的,我相信我
和杜丽做爱,感觉一定挺刺激。我有种预感,早晚我会和她上床,以后怎么样我也
不知道,这是我真实的想法。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这么想,我老婆可不这想,自
从我和杜丽一起译这部书稿,她每天疑神疑鬼的,每天晚上我和杜丽在这加班时,
她至少来三个电话,审来问去的,一天到晚盯贼似的盯着我。自从我在食堂吃饭以
后,她也在食堂吃。而且每次都坐离我桌子不远的地方,不怀好意地盯着人家杜丽。
其实每天吃饭我从来没和杜丽单独坐过一个桌子,都是我们室的人坐在一起。更要
命的是,我们室组织什么活动,她都要跟着,那次我们室去郊区玩,她也非要跟着。
你说这种集体活动,中间插个老婆多别扭。尽管是一个单位的,那不明显是监视我
的意思吗!再说她跟我们室的人根本玩不来。这些我都忍了,谁叫她是我老婆呢?
最后把我惹急的是,她不知抽什么疯,居然自己跑去找所长告我的状,说我在
单位玩“第三者”,还把杜丽给端出来了,结果弄得这些天,老丈母娘,老丈人那
就不用说了,所里的人传出来的话都特邪性,最通俗的说法是听说咱们所余主任有
婚外恋了;时髦点的是余主任有“Love”了,最损的是余主任出了“性丑闻”,
还有人把性丑闻通俗化地翻译了,就是余主任和咱们所的杜丽趁着夜里加班“搞”
上了,结果被老婆逮个正着。“性丑闻”这词一传进咱们中国,再套上中国特色,
那你基本就“死定了”。
那些天,我对我老婆真有点“抓狂”,你说她怎么那么笨。后来,她一看事情
闹大,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每天在家里那乖,天天给我做好吃的,你说我吃得下吗?
工作上的压力本来就大,可我一直觉得我的工作特有乐趣。家里头虽然不是那么顺
心,但毕竟十几年的老夫妻了。重要的是一直没让我操太大的心,现在让她这么搅
和。感情上的创伤不用说了,工作的乐趣好像也没了。我在家看着老婆心痛,上班
我看见杜丽也心痛,我还没怎么着呢,家里家外就这么鸡飞狗跳,要真是再有点什
么想法,我还别活了。
你说,在这点我就佩服人家杜丽,人家听了那些难听的话,工作根本不受影响,
还是那么开心。人家该说说,该笑笑,和我们室男同事照样黄段子玩笑开着,见了
我一如既往。直到有一天晚上,她给我家里来了电话,我才知道,她内心还是挺痛
苦。她是第一次给我家里打电话,而且是我们的“绯闻”炒得最厉害的时候,自从
我老婆大闹天宫,我一直觉得挺对不住人家杜丽的,这次她打电话来了,我就跟她
说对不起之类,她就在那边哭了,我一直劝她。其实那天我老婆就在家,只不过那
些天,她知道自己闯祸了,对我正必恭必敬呢。所以,我接杜丽的电话,在电话里
劝她,她也不敢表示什么。一种可能,杜丽故意给我打电话,以证清白;一种可能,
以杜丽的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她还没意识到这种厉害,因为,她哭了一会儿就不哭
了,只是说,她突然想哭,想找我说,就打了电话,后来我们一直聊别的,她也没
有放电话的意思,我也没有放电话的意思。其实,我这么做也有点想向老婆示威的
意思。
姚亦泽一见我第一句话就问我,我老公他怎么说的,他不会跟我离婚吧?我说
你怎么这么没“起子”,余文乐要真跟你离婚,也是你活该,自找。姚亦泽满腹委
屈,我不是怕他跑了嘛,噢!她和别人找乐,还不许我说啊,我跟你说,这男人的
本性就是这样的,家里放着个贤惠的,然后到外面去找野性的。贤惠的不能让他们
身心快乐,他们就把贤惠的好女人搁家里,然后去外面和野性的坏女人玩乐。我说,
你还说呢!再这么逼,他可真跟你离了,你这么大岁数到哪儿再找余文乐这样的男
人。告诉你,我和余文乐谈了这么半天,我也听出来,余文乐真拿你当亲人了,他
说起你的口气就像说自己的亲人,你放心!余文乐不会和你离婚,但你对他交往杜
丽的反应是不也太大了。你要听好!余文乐他是一个独立的男人,他不是专属于你,
都来人世走一遭,凭什么他一生一世都要在你的掌控里,除非你能在他一生一世的
每一个时刻都能给他爱的激情,你能做到吗?你做不到,干吗还这么操控他,你太
不人道了吧?我是连哄带吓的,终于“制服”了狂躁中的姚亦泽。
杜丽和我老公到底算怎么回事?
自从我发现他和他们室的杜丽好了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不论任何方法、任何
手段,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我的家庭,我开始在上班的时候,特别留意他,他晚
上在办公室,我知道他和杜丽在那儿加班,我就故意不停地给他们打电话,也不能
算骚扰了,就是想提醒他们别乱来。中午吃饭,我也忍不住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后来他们室出去玩。我非跟着去,我看出文乐不愿让我去,可我偏去,我就让他们
没有一点机会。那次我去是去了,可整个过程,他们倒没什么,我自己倒挺尴尬的。
那天我特地打扮了一番,心想怎也不能输给杜丽呀!要让她看看,余文乐有个
多好的老婆。
那天开的是个小型面包车,上车以后我坐在余文乐旁边。杜丽好像根本没什么
反应,和室里其他人开玩笑,也和我老公开玩笑,那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我的那股劲,就想跟人打架,可人家根本无意和你打,你站在那运着劲,就是没地
出手似的。可能是我板着脸坐在那儿,车上的气氛有点冷,余文乐坐在那儿有点无
奈的表情,就在这时,他们室的小林突然大声唱了一句外文歌,有人哄了一下,杜
丽马上用手堵在嘴上“吁”了一声,意思说别哄,然后她就大声的接了下一句,紧
接着,车上的人都跟着唱起来,我听不懂也不会唱,只好傻傻地坐在那儿,他们一
首接一首的,全是外文歌。唱得什么也不知道,每首歌唱完了,他们之间都用德文
讲话,余文乐用德文不知说了句什么,整个车厢里都笑翻了,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
子,像个局外人,那情形简直尴尬透了。等到了目的地,他们分了两个房间,男的
一屋,女的一屋。专门给我和余文乐配了一个房间,天还没黑,有人建议先爬山,
老余问我去不去,我说去,这种爬山其实有点像散步,大家一起上山一边聊天,聊
的都是德国文学,德国经济政治呀那种话题,我根本插不上嘴。一群人中杜丽是绝
对的中心,我觉得和这些人在一起,我就像个多余的人。而且,大家嘴里没说什么,
实际上给我的暗示是,我好像不受欢迎,我有点绷不住了,故意说我累了,要先回
房间去了。我说完以后,明显地感觉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也没人挽留我,只是说,
快回去歇着吧!我问余文乐,你呢?其实我心里盼着余文乐说“那我陪你回去”这
样的话,让杜丽看看我们是恩爱夫妻,你没什么空子钻,可偏偏余文乐也是说,那
你赶快回去歇着吧!话都说到这儿,我只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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