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自从魏照暄离开家以后,九个多月没有任何消息。沈竹琴焦的地等待丈夫归来 与她重归于好,破镜重圆。 她很少外出,也怕见亲友和邻居,因为她无法向他们解释为什么突然离婚,这 毕竟是件不光彩的事,更何况背后有鬼。 她整天坐在沙发上,除听收音机外,就是不停地抽烟。她的烟瘾越来越大,仿 佛只有用烟才能麻醉自己,暂时忘却精神的孤独和苦恼。 有时,她会手夹香烟,长时间闭上眼,想象着魏照暄同那个陌生女人颠鸾倒凤 的情景……直到香烟烧到她的手指,才醒过来。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丈夫能早日把宝物弄到手,那么她这段日子的痛苦也不 屈了。她甚至希望事办不成,这样魏照暄能早日回到她身边。 魏照暄回到家是下午3 点钟,乘别人都在上班,悄悄溜进家门。沈竹琴还在午 睡,一见房门推开了,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你可回来了!真把我灵魂都吓出窍了……”沈竹琴狂喜地叫喊了一声, 就从床上跳下来,穿着短衣短裤,猛扑到丈夫身上。 也许是一路风寒,一下接触到暖烘烘的身体,也许是那天对田桂花肉体产生的 畏怯与厌恶,魏照暄便紧紧地抱住妻子这熟悉的身体,自有一种新鲜感、安全感和 亲切感,也就不顾旅途疲劳一起上了床…… 当两人鸳梦重温,双双仰躺在枕头上时,沈竹琴开口问道:“那边怎么样,拿 到宝物了吗?”“拿到了。”魏照暄只好撒谎。 “太好了!”沈竹琴喜形于色,然后很小心地试探,“这么说,那个叫什么桂 花的女人也找到了?”“找不到她,哪有宝?!”“嗯——,那她真的很漂亮?” “不算很漂亮……”魏照暄也尽量说得小心。 “别假正经了!”沈竹琴拧了一下他的下巴,“我看你早被她搞得神魂颠倒, 早把我忘了,害得我夜夜守空房,抱着枕头睡!”“别说得这么伤心了,我不是又 回来了?”为了抚慰沈竹琴这段日子的寂寞和苦闷,魏照暄只好再次把她抱紧,以 示抚慰和补偿。 “这下,你总不能再走了吧?”沈竹琴仰起了头。 “不成!还得再去趟。”魏照暄显得有点无可奈何,“宝物还未完全到手,怎 么能够半途而废呢?”“嗯,我不让你走。”她像孩子那样撒起娇来,拼命把头往 他怀里蹭,“我要你。”“傻瓜,这怎么行?”魏照暄很温柔地望着她,“只要把 宝物弄到手,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魏照暄本想乘沈竹琴高兴,把同田桂 花商量的方案拿出来,看看她的反应,然后再考虑对策。可不知为什么,他不忍伤 沈竹琴的心。回想结婚10多年来,她虽没有给他太多幸福,但一颗心始终属于他, 可谓忠贞不渝。 “过几天再说吧……”他叹息了一声,出神地望春天花板…… “你同沈竹琴谈得怎么样?”魏照暄一回到衢州,田桂花见面便问。 “与她谈了,可她很固执,坚决不同意……看来还得慢慢做工作。”“骗人!” 田桂花立刻皱起眉头,“你根本没向她提,难道我看不出?”“我怎么没提?!” 魏照暄这下干脆硬到底,“这种事有那么简单吗? 若把她逼急了,一切全都完蛋啦!”田桂花发狠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哼!说到底还是你心中对她有感情,舍不得绝断,是不是?我看你想踩两条船, 人财两得,两个女人都不肯放弃,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呀!”“谁说的……”这 句话似乎说到魏照暄痛处,他一下不知如何回答,结结巴巴地说:“谁说我人财两 得,我至今连一件宝物影都没见到过!”“急什么!我不是说,到时候你会明白, 这批宝物是属于咱们的。”“不,你对我根本不信任。”魏照暄装得很生气,愤愤 然说:“如果你不相信我,我立即回南京去。”这段时间,魏照暄心中老大不乐意。 这个奇怪女人的所作所为,使他感到大惑不解,也感到可怕。为了这批财宝,他和 她偷偷摸摸鬼混在一起,看她脸色行事。万一是个骗局,是个陷阱,岂不倒大霉! 他不由产生一种憎恶情绪,想离开她。 “好了,好了!”田桂花被魏照暄这般认真的模样惹笑了,笑得那样妩媚,那 样销魂,“别像个孩子,好,我给你看,今晚让你看个够。”到了晚上,家家都关 上门,小巷已人稀声寂。田桂花到外边看了一下,便闩上一道道门,对魏照暄说: “来吧,让你见识见识。”她首先打开放在床底下那西装箱,这箱子在衢州很少见 到,是旧社会大城市有钱人家专门装西装的,边沿和角上都用铁皮包镶,还有密码。 田桂花打开箱子。在暗淡的灯光下,更显出箱内古董的熠熠光华。魏照暄看着 这一件件宝物,真是看傻眼了。 上次,在公路上劫运这批文物,只撬开箱盖匆匆瞥了一眼。从此,文物便石沉 大海。今夜,终于重新露面,得见庐山真面目了。 “这么说,你真是梦娇了?”魏照暄呆呆地问。 “谁说的?”田桂花还是窃窃发笑,“我是田桂花,是代表梦娇保管这批东西 的表妹。”放在箱子内的是一些较精巧的文物:“百鸟朝凤”玉雕;蔡襄用过的金 星砚;祝枝山等三人的“仕女图”;还有慈禧太后用的小茶盘,及一些珍贵的玉器、 首饰、珍珠……光这些就可以开爿难以估价的珍宝铺了。 “还有呢,跟我来。”田桂花走到桌后边,移开一只马桶箱,用力撬开了3 块 活动地板,看见了一个黑洞子。 她拿着手电,叫魏照暄把一个小梯子放下去。地板下的洞根深,一阵老鼠惊惶 奔逐的声音,令魏照暄有点毛骨悚然。 “下哟,爬下去。”田桂花推他一把。 她见魏照暄还有点犹豫,便抢先一步,从梯子上走了下去。魏照暄小心翼翼地 跟在后面。 一股呛人的霉味扑鼻而来,地下洞很深很大,看来是大户人家的地下仓库。魏 照暄提心吊胆地移着脚,那霉味和臭味呛得他受不田桂花用手电照着路,手电光照 到角落一只铁箱上,上面还有“0012”的编号,只是埋藏地底多年,外表的油漆已 斑斑驳驳,泛出了点点黄锈。 随着一阵咿咿呀呀声,田桂花打开了铁箱子。用电筒一照,只见白刷刷的光亮 下,是一批笨重的青铜器,都是些楚钟、周鼎、商爵之类。 这些古铜器虽然没有那些古玩、玉器、字画那样光彩夺目,可历史文物的价值, 无法用金钱来衡量,全是稀世国宝。这方面魏照暄很懂。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田桂花不由发自肺腑地说:“这下,我把全部珍宝,连 同我的身体,我的全部秘密全交给你了,就看你是不是对我真心实意,会不会忘恩 负义了。”今晚这番举动,连同这席话,使魏照暄深深感动,他抱住田桂花的身体 不断摇晃,“不会的,我决不会对你忘恩负义……”“谁能保证一个男人在枕边的 山盟海誓?常常是过眼烟云,随风飘散……”突然,田桂花收敛起笑容,双眼射出 冷光,“不过,我向来办事都极其认真的,若谁欺骗了我,我决不轻饶他……”魏 照暄听了心中不由一阵寒战,这话明显是警告、是威吓。他望着田桂花令人生畏的 目光,想起了郑忠仁的死,那条毒蛇…… “别人是别人,我决不是那种人。”魏照暄仰起身子,一脸虔诚,“虽然谢梦 娇死了那么多年了,可我对她的感情没有丝毫改变!”这句话,对田桂花有神奇的 效应。她拦腰抱住他身子,用双唇贴到他嘴巴上,不让他说下去。 第二天,魏照暄给沈竹琴写了一封信,当面不便启齿的话,全写在纸上: 亲爱的竹琴: 请饶恕我的过错,我对你是有罪的,我是千古罪人! 那几天在南京,本想把一切都同你谈清楚,让我们好好分手。可是你是那样单 纯,一切都还蒙在鼓里,对我依然那样痴情,我的良心受到责备,始终开不了口。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我在与你结婚前就认识了谢梦娇。这个精灵般的女人,她 毕竟是我的初恋情人,我始终摆脱不了她,所以当她来找我时,我无法推拒,同她 干了一系列你丝毫也没发觉的事情。 她死后,我以为总算可以安静了,从此我们能相安无事地生活。没想到,冒出 个田桂花。她简直是谢梦娇的再世,我对她无法抗拒、无法摆脱,也只能同你离婚, 离开南京…… 竹琴,不是我有心要负你,我实在是进退两难,在你她之间,我只能选一。既 然我与你已离婚,再复婚,亲友邻居的舆论不好,我们脸上也难堪,还是算了吧! 更何况我与桂花生活在一起,无论是生活和事业都难以分开了,命运已把我们紧紧 拴在一起了。 竹琴,虽然我无法回到你身边,但你的好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已与桂花 商量好,给你一大笔钱,你再好好找个人,成立个新家庭。相信他肯定比我好,能 体贴你、照顾你,不像我这样浪迹天涯,老让你苦苦等待。把我忘了吧,永远地忘 了吧!”再见了,竹琴。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照暄信写好,魏照暄还特地让田桂花过目。现在,他在她面前简直成了个奴隶, 俯首帖耳,不敢说个“不”字。田桂花浏览了一下,就一言不发地递给魏照暄,眉 宇间流露出一种得意的神情。她成了胜利者,已把魏照暄紧紧攥在手心。 “你替我把信发了吧。”魏照暄望着她说。 “为什么要我寄?哼!你给她的信,自己去寄。”魏照暄只得到附近邮局,把 信寄出,可他将要把信塞进绿色的邮箱时,手却犹豫地停住了。寄?还是不寄?回 头望望,周围没一个熟悉的人。 心一狠,一松手,信掉进了邮箱。 沈竹琴一直苦苦等待,结果人没等来,却等来了魏照暄的信。 她急不可待地看完信,惊呆了,脑子似乎失去知觉,信也从手中滑到地上。痴 呆呆地,直到外边巷子里爆米花“嘭”的一声巨响,才把她惊醒,不由得打了个寒 颤,明白了眼前这可怕的现实。 “骗子,大骗子!”沈竹琴歇斯底里地大骂起来,把魏照暄的信撕得粉碎,摘 下墙上的结婚照狠狠地摔在地上,还不过瘾,又从衣橱里翻出魏照暄的衣服、帽子, 统统扔在地上,用脚乱踩乱踏。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他妈的,我早知道你不安好 心……离婚是你们设的圈套……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唉哟,我的天哪!我的命这么苦呀──”她这样胡乱地又骂又吼,发泄一通, 还不能解心头之恨,牙一咬:沈竹琴决定立即赶到衢州,找这对狗男女去!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