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义会议(3) 贺子珍又问:“三五年? 三年还是五年? ”谢觉哉笑笑,摇了摇头。 贺子珍走出信丰、大余的土地,那熟悉的红旗和墙上的大标语不见了;熟悉的 笑迎红军的百姓不见了。生疏的村落、生疏的面孔,有一种被人用刀枪赶出家门的 强烈的耻辱感,并 萌生一种我们一定要打回来的复仇的愿望。是的,红军一定要打回来! 在红军前途茫茫,到哪儿落脚都还没有定准、没有把握的时候,谁也说不上红 军什么时候能打回来。三五年只是一种安慰性的答复。但是,后来,1949年中国人 民解放军解放江西,距红军1934年长征,正好是三五一十五年。老百姓用虔诚的心 情说:毛主席早算出来了,三五年就是十五年的意思呵! 红军突破敌人第一道防线,转入粤北南雄一带,由于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的 远见,加上何长工等人的奔走,红军同陈济棠订立秘密协议,他们对红军不予截击, 放开了四十里宽的通道。红军顺利通过第二道防线,进入湖南汝城一带,然后突破 宜章、临武一线,渡过漳水,直逼湖南、广西、贵州交界的湘江上游。蒋介石几十 万军队前堵后追,这是红军一场生死之战。 休养连在一、三军团浴血奋战的保护下,安然来到了湘江边。 湘江是敌人布置的第四道封锁线。由于“左”倾冒险主义的领导者又犯了逃跑 主义的错误,红军虽然突破湘江封锁,但损失惨重,由出发时的86000 人,锐减为 3万多人。图为湘江之战渡河地点——界首。湘水漾漾、江风怒吼。太阳当空,天是 蓝的,云是白的,江水是碧绿的,青山是苍翠的,但似乎都骤然变色。蒋军黑压压 的机群飞临湘江,一来就是几十架,向一切可疑的目标轮番投弹。雪花般的传单满 天飞舞,上印《蒋委员长劝降令》。 飞机肆无忌惮,擦着江面飞过,俯冲投弹、扫射,那用木船搭起的浮桥被炸断, 炸裂,炸成碎片,桥上的战士、马匹跌落水中,葬身激流。然后,飞机低飞,扫射 涉水而过的士兵、马匹;炸弹在江中激起的水柱、子弹在水中溅起的浪花把战士吞 没了。江水为鲜血染红,江面上漂浮着红军的尸体,还有《蒋委员长劝降令》,碧 绿的湘江,成了一条血的河流…… 敌人的包围圈已越来越小,两岸都有敌人的炮火,同飞机一起轮番炮击。土坡 上、沙滩上不时腾空喷出冲天的烟柱尘暴。俯冲的飞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震耳欲 聋。湘江两岸成了用红军战士的尸体垒成的长城。 在下游山坳的水湾里,浮起红军的尸体,一律灰色军装,密密麻麻,那是头两 天牺牲的战士浮起的遗体。 贺子珍随中央纵队来到渡口,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魄动。她一眼就看见远处河 湾里浮起密密麻麻的灰色,那是自己的战友的遗体。 她全身发紧、头皮发麻、背脊发凉。她紧紧地咬住牙关,不让上下牙敲打起来。 她看见战士们趁敌机刚刚过去的间隙,立即用预备好的木船和木板搭起一座浮桥。 他们搭得飞快。他们时时刻刻面临死亡的威胁,但他们从从容容,飞快搭着,一无 所惧。 周恩来站在桥头。他长髯飘拂,面容瘦削,但眼睛还是那么炯炯有神。他高声 喊着:“大家抓紧时间,敌人飞机刚刚过去,尽快过桥。”他同休养连的老人—— 董老、徐老、谢老打招呼,也同贺子珍点点头:“子珍同志,辛苦了。过一阵子敌 人飞机又来了,抓紧过桥。” 贺子珍答应着,走在桥上,在等待前边的人移动时,她不忍看又不能不看这血 的河流。脚下桥边就是血流的河,她的心在急促地发颤;再看看远处水湾里那灰色 的一片,她不由得低头看看自己的灰军装,如万箭穿心,热泪涌了上来。 江水奔流着、呜咽着、哭泣着、咆哮着…… 她回头一看,董老、徐老、谢老的脸色一样沉重。船桥摇摆着,她的心也在不 停地抖动着。 到了江心,在等待前边的人移动时,她禁不住又看了一眼远处水湾里,那密密 麻麻的灰军装浮在水面上,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愤怒的质问: “为什么让他们离开苏区,葬身鱼腹? ” 她过了桥,上了岸,再没有回过头去,她已失去再看一眼的勇气。 过了湘江不久,贺子珍碰上何长工。会昌一别,恍如隔世,在炮火连天的陌生 地方相逢,格外值得珍惜。何长工已任教导师的政委,上头有意让他兼任休养连的 连长。他特意来看看她。 贺子珍惊奇地问道:“你这个军长,怎么又当起连长来了? ” 何长工告诉她,是周恩来副主席交的任务,这个休养连有德高望重的老同志、 有少数的女红军以及受伤有病的军队、地方高级干部。周恩来要何长工对他们的安 全绝对负责。周恩来曾用风趣而又带着严肃的口吻对他说:“这些老同志是党的宝 贵财富,如果他们在,你不在,我追记你为烈士;如果他们不在,你在,我就要砍 你的头。” 何长工摸摸脖子笑着说:“我可不想掉脑袋。”周恩来说这个连“兵”比“官” 大;有的人年纪也大;还有不少女同志,不好带,但非带好不可。 贺子珍提到何长工在会昌同陈济棠明打暗和,幸亏他给红军转移留下一条退路。 何长工听到这里,笑了,告诉她:“我还坐了大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