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义会议(5) 贺子珍轻轻地叹了口气。 毛泽东说:“争得成与不成,都难为你了,腆着个大肚子,长途跋涉。”又问 :“产期还有多久? ” 贺子珍答道:“个把月吧!” 毛泽东已经请钱希均、董老还有新上任的休养连连长侯政关照一下。 贺子珍说:“只好这样了!他们会关照的。”又说:“你一定要按时吃药,行 军路上再发高烧,太危险了。” 毛泽东点点头,仔细看看贺子珍,又黑又瘦,说:“好,早点休息吧! 明天要 过老山界,听说路很难走!” 贺子珍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开头那几天,小毛一定天天在想我们! ” 湘西南的老山界拔地而起,高入云霄,到处是悬崖峭壁,嵯峨挺立,茂密的树 木长在悬崖峭壁的石缝之中。石路弯曲,如天梯斜挂,让人觉得从此攀登上山顶, 就可以上通天界了。 红军沿着“天梯”往上走,山壁与山岩之间有许多竹搭的民居。 当天黑下来时,就如同在井底往井上爬,路变得越来越陡,有时,几乎是垂直 的绝壁,一尺多宽,从身旁往下看,那是深不见底的崖底峡谷。 长征途中的董必武。 贺子珍和休养连的老少攀登老山界。开凿的石磴一个有 齐腰高,得一步一步爬上去。向上一看,前人的脚几乎就在自己的头顶,火把一点 一点成串地往上飘动,一直接到天边。无论是董老、徐老、谢老,还是腆着肚子的 贺子珍,都是这样一个挨一个顶着上边的人的脚往上爬。在贺子珍身后是钱希均。 人们像叠罗汉,她想扶贺子珍一把都不可能。 贺子珍费力地往上攀登,石磴宽不到二尺,一不小心,就要掉下万丈深崖。好 在前边的年轻战士和后边的钱希均的火把给她照亮。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她 很要强,一步一步地登上去。她不敢贴着石梯往上爬,怕压坏肚子里的孩子,她不 得不把上身贴着石梯,不然,就可能掉下去。她咬紧牙,一步一步地往上登,她的 手和膝盖磨出了血。当她快爬到山顶时,停下喘息,回头一看,钱希均的头就在自 己脚下。火把一点一点连成一条几乎是垂直的火龙。她又回过头往上走,朝上看, 四面山峰似乎在撑着天空,人们仿佛是在井里往上爬。 队伍停下休息,夜风很冷,天蓝得发黑,星星镶在空中,闪着亮光。贺子珍什 么都来不及想,只有一条,喘一口气,攒一点劲,好跟上大队,不但用脚,还用手, 用膝盖,而且用心,用顽强的意志往上攀登。 当她爬到山顶时,有人喊了声:“我们上天了!” 喜悦之余,她叹了一句:“总算到了!” 再回头看“井里”的火把,从井口一直亮到井底。但是,当她抬头向前看时, 还有高山险峰在前边等着,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贺子珍关心的是队伍是往贵 州方向走,还是往湘西方向走,如果是后者,那就是毛泽东所说的,钻到敌人“口 袋”里去了;如果是前者,那就是说,毛泽东的意见已被采纳,可能有一条容红军 走过的求生之路。 红军来到湖南道县,这是一个三岔路口,是红军生死攸关的三岔路口,向哪个 方向迈出第一步,将决定红军的命运,决定中国的命运。 道县处于桂、黔、湘三省交界,路通三省,任人选择。 当夜,毛泽东住在一座略似教堂的学校里。 贺子珍买了两只梨来看毛泽东:“我算了算,今天是你打摆子的日子,这个时 候还在发烧,就给你买了两个梨。” 毛泽东说:“对了,今天我没有打摆子,我全忘了。”说着,把梨子塞回贺子 珍的挎包里。 贺子珍深知,在过去,毛泽东一忙,大事有了转机,病就吓跑了。这一回,莫 非又是大事有了转机! 一路上,她已听到不少人的抱怨,没头苍蝇似的乱跑,在湘 江边死这么多人,哪儿还有一点粉碎敌人大“围剿”的英雄队伍的样子! 贺子珍想着,又把梨子放在桌上。 这时,傅连暲提着药箱进来。 贺子珍迎上去:“傅医生,你辛苦了。你的气色还很好呀! ” 傅连暲过去出门坐轿子,现在已学会骑马。对他来说,从坐轿到骑马也是一场 革命。他说:“托福,托福,贱体健康如常。” 毛泽东把梨子放在傅连暲的药箱里:“你的健康就是大家的福气,你可不能病 倒。”说罢伸出胳膊,让傅连暲给打针。 傅连暲把梨塞到贺子珍挎包里,然后点亮酒精灯,在毛泽东的手臂上先消毒, 然后注射,又轻又快。 这时,那个顶顶有名的“罗明路线”的“发明者”罗明来看望毛泽东,远远就 喊:“毛主席,你好! ” 毛泽东一见故人,大喜:“罗明同志呀! 你这个‘罗明路线’呀! 名气大得很 哪! 你人没到江西,把江西搞了个天翻地覆,邓、毛、谢、古,还有个肖劲光,你 真是法力无边呀!” 罗明咧大嘴说着:“见笑了,见笑了! 名气倒不小,可不是我在战场上打出来 的,惭愧,惭愧。” 毛泽东举手示意:“小声一点。”又说:“我正同洛甫、王稼祥同志说事,你 在这里等一下。你也好久没见到子珍了,你们先谈谈。” 罗明说:“对,长汀一别,日子不少了。原想找傅医生看看病,拿点药。想不 到却还是一举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