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群学肄言》(1) 在严复翻译的八大名著里,对青年毛泽东影响最大的,除《天演论》外,大概 要数英国斯宾塞的《群学肄言》了。八大名著以《天演论》、《原富》、《法意》、 《名学》为最著名,《群学肄言》等其次。斯宾塞是一位自学成才的学者,对哲学、 社会学、心理学和自然科学都有研究,著作甚多。在他的著作中,力图将自然科学 和社会科学知识总结为一个综合哲学体系,并且要用来取代中世纪统治思想界的神 学体系。他强调用科学方法来研究社会现象。这本被严复译为《群学肄言》的书, 原来的书名是《社会学研究法》。《群学肄言》于1903年出版。在“译余赘语”中, 严复这样谈到他翻译此书的缘起:“窃以为其书实兼《大学》、《中庸》精义,而 出之以翔实,以格致诚正为治平根本矣。每持一义,又必使之无过不及之差,于近 世新旧两家学者,尤为对病之药。”严复在戊戌时期没有直接参加康梁的政治活动, 维新变法失败之后,他虽然还在提倡西学,但对政治态度却日趋保守,对中国旧学 日益推崇。这里指的“新”,即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派,他想以斯宾塞的阶级调和 论去抵制当时的革命运动。他译甄克思的《社会通铨》,也出自这种企图。当时就 遭到章太炎的驳斥。 毛泽东读这本书,是由于黎锦熙的推荐。黎是他在第一师范求学时最敬重的教 师之一。1915年9 月黎到北京任职之后,毛还同他有书信往来。1920年的信中说: “先生及死去了的怀中先生,都是弘通广大,最所佩服。”可见仰慕之深了。在现 在保存下来的黎锦熙日记中,就记载了他介绍毛研读《群学肄言》的事(1915年7 月15日、20日)。 1915年9 月6 日给萧子升的一封信中,毛泽东谈到他读过这书之后的心情: (黎君邵西)“于是又介仆读《群学肄言》‘缮性’篇。仆因取其书观之,竟,乃 抚卷叹曰:为学之道在是矣!盖是书名《群学肄言》,其实不限于群学,作百科之 肄言观可也。”严复在“译群学肄言序”开头即说:“群学何?用科学之律令,察 民群之变端,以明既往,测未来也。肄言何?发专科之旨趣,究功用之所施,而示 之以所以治之方也。”《群学肄言》全书共16篇,从第五至第十二这8 篇,分述了 研究社会学时,常常遇到的来自8 个方面的困难或者偏颇。 第五篇“物蔽”。讲的是客观世界、客观事物(物)往往因一些因素的影响而 不能正确认识(蔽)。这些因素例如载记传闻多有乖谬,认主观之变为客观,成见, 私心,处境不同而见有明暗,以间接之知为直接之知,肤浅的观察只看到表面现象 而看不到实质,此外还有时间空间的因素。书中说:“物蔽也,固常有也,知而谨 为之所,足矣。”第六篇“智”,讲的是智力受到的拘束。其中举例谈到:以己度 人之不足恃,因果难稽,物理之繁,非心能之简者所能副,世事纷纭复杂,变化万 端,浅见者囿于习惯,以己见判定是非,可说是智力受到的一大拘束。作者并且预 言,后世必有不同于今天的是非标准。 第七篇“情瞀”,讲的是因感情引起的愚暗。例如卞躁者以公理之不可胜而怒 之,人心竦于势力,久处于积威权势之下者,难与言一群之是非,史家也因为崇尚 权力而详写帝王将相,而不注意平民生活等。 第八篇“学”,讲的是教育方面的偏颇。有两种教育主张:“其一曰为己之教, 其一曰为人之教。为己者主于相胜,为人者主于相亲。”认为战争有利于促进社会 进步,所以为己之教未可厚非,可是其积极作用有一定限度,过度了就有害。因此 为己之教必不可终行。为人、为己二者不可偏废。 第九篇“国拘”,讲的是褊狭的爱国心。爱国人同此心,而褊狭的爱国心又人 同此蔽。因为能够爱国,国家得以存在,而褊狭的爱国心又会惑乱人群的心理,这 是社会学中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爱国之过与为己之私,同出于一源,然为己之私易 见,而爱国之过难知。怀有褊狭的爱国心就不可能研究社会学。 第十篇“流梏”,讲的是行业的偏见。书中举例说明了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偏 见,分析了这些偏见产生的原因以及它的利害。 第十一篇“政惑”,讲的是政治方面的偏向。斯宾塞认为,效果与动机常常是 不一致的,甚至常有适得其反的事。“自我观之,则勤于耕者不必多稼,畜于财者 不必善贾。而事效相反者,亦频频有之。不独一身一家之中然也,一国天下莫不如 此。”希望的结果不一定出现,出现的结果却又不是所希望的。主张革新的人怀着 良好的愿望,却不一定能看到新也有新的弊端,而反对的意见却可以匡正其过头的 做法。主张保守的人习惯于遵循旧章程,“而不知凡古圣先王所创制者,要皆为一 时之法,于其所遭之运会为最宜,然道德典章,无亘古不变者也。”斯宾塞认为, 在一个社会中,这两种主张都“不可偏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