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炮轰击(2)
《音乐杂志》则耸人听闻地宣称: 西方文明将因摇滚的公然挑战而崩毁,因
为这一音乐是奴隶、文盲和无道德者的音乐,听摇滚乐的青年“显然被丛林节奏推
到了无法无天的境地,或是被极大地煽动起性与暴力的倾向(黑奴就曾经如此);
或是将其当作打破禁忌、无视规矩的借口,它本身就构成了对青少年道德的威胁,
刺激他们做出越轨行为……我们可以断言,每一越轨行为都受到摇滚乐的影响这种
说法是完全正确的”。 然而摇滚依然阔步向前。到60年代,年轻观众们依然成群
结队地扰乱“秩序”并让“权威”们神经紧张,而且他们的队伍愈发壮大、声音更
加洪亮、动作更加夸张。在人类当代史上,只有政治集会和体育活动曾在公共场合
会聚起如此巨大的人群,引发如此剧烈的情绪。
在纽约无线电城音乐厅,观众对摇滚明星的巨大欢呼声响彻云霄,许多人担心
屋顶将会倒塌,一边是越来越多的禁令,一边却是更多的演出,60年代的最后三年,
虽然有18场准备就绪的现场演出被明令禁止,却依然有250 万人出席了30场大型露
天演出。
1963年,在“披头士”的格拉斯哥演唱会上,35000 名观众损坏了100 多张座
椅,其跺脚蹦跳之举更是让整座音乐厅震颤不已。格拉斯哥市财政局长理查·布坎
南于是将摇滚称为“无法容忍的野蛮玩意儿”。在议员们乱轰轰一阵你方唱罢我登
场之后,格拉斯哥市的摇滚迷们在接下来的数年中不得不到本市之外去过其“现场”
瘾。
“滚石”更是“秩序”和“权威”的大敌。1964年在伦敦温布利体育场8000名
观众发生“骚乱”,30名观众被捕。在曼彻斯特和利物浦,年轻人们将舞台冲挤得
轰然坍塌。而在新布赖顿有2000人瘫倒在地,50人因斗殴被驱逐出场。在缭绕着《
蓝色多瑙河》优雅之声的乐城维也纳,154 名狂热的“滚石”歌迷被当场拘留。在
华沙文化宫,少数党政要人及其子女占据了为数不多的座位,2000名歌迷因此聚集
门外,米克·贾格尔过意不去,向他们免费赠送唱片。这一善举使人群大乱,警察
不得不动用了催泪瓦斯和高压水龙以驱散他们。
70年代已经进入青年期的摇滚依然因诸如此类的混乱而处于被禁、被打击的境
地。1975年2 月,“莱德·泽普林”的波士顿演唱会被该市市长凯文·怀特发令禁
演,因为3000名平均年龄只有14岁的狂热歌迷给市体育馆造成了约3 万美元的损失,
并使随后将举行的冰球比赛被迫延期。而在纽约中心公园沃尔曼溜冰场连续举办了
9年的“谢弗音乐节”在该年也被告之另寻宝地,公园负责人称该冰场年久失修,但
又称该摇滚音乐节在过去几年里“造成了数百万美元的生态损失”。哈特福德市也
于同年禁止了艾利斯·库柏的演唱会,因为许多狂热的听众没能买到票而在一座剧
场的金属屋顶上打开了一个大洞以跳到天花板上,造成了数千美元的损失。
然而,这一切与1979年的辛辛那提悲剧相比都算不上什么重大损失。该年底在
辛市河畔体育场举办的“何许人”演唱会安排在晚上8 点开始,该体育场勿须对号
入座,先来者自然可坐好位置。下午两点一刻,体育馆外已经排成了长龙,到6 点
一刻,8000名持票者已经在馆外聚集,推推搡搡、磕磕碰碰时有发生,虽然警察建
议提前放观众入内,但体育馆及演唱会主办人坚持要到7 点才开门。于是,在放人
的一刻,蜂拥的人群拼命向中心舞台冲击;8000人的庞大人群却只有一个入口,终
于造成了11人惨死的悲剧,其中4 人为成年人,7 人为青少年。伤者不计其数。而
“何许人”和绝大多数观众直到演出结束还对此毫无所知。
虽然事后大多数人认为这一悲剧的发生与座位安排方式和入场时间安排关系更
大,但摇滚却依然难逃其咎。自然,“何许人”随后的演出立即被禁。《纽约时报
》则以“摇滚是否暴力音乐?”为题,巧妙地点出了主题;而约翰·G·富勒则以
此为例在他的著作中称摇滚“可以引发对生活和建设的意愿造成巨大损害的心理和
情感变化”。
直到80年代,人群控制难题依然是摇滚屡屡挨禁的原因。1981年,美国俄亥俄
州的纽瓦克便因此而禁止了拟在该市一家公园举办的演唱会。而在1983年加州迪瓦
尔为期三天的美国音乐节上造成44人受伤,87人被拘留,一人因吸毒而死后,当地
一位法官将这类地方称为“纯粹是动物园”。同年,在黛安娜·罗丝在纽约中央公
园的演唱会上,由于一帮小青年公然抢劫财物而引发了一片混乱,纽约市府决定严
禁在此举办类似演唱会。这一禁令直到1991年保罗·西蒙那场平安的演唱会时才被
打破。
然而,保罗·西蒙演唱会的平安并不意味着90年代的摇滚乐演唱会已经归化为
圣诞夜弥撒。虽然“骚乱”再也不像过去那样频繁,但其激烈程度依然不减当年。
1992年10月,当“枪炮与玫瑰”、“金属”与“背信”乐队联手进行24城市巡回演
唱时,在加拿大的蒙特利尔市,因“金属”乐队的主唱赫特菲尔特被舞台装饰柱爆
炸烧伤而送往医院,“枪炮与玫瑰”主唱阿克斯尔·罗斯情急之下嗓子嘶哑,难以
为继,演出匆匆结束。狂热的歌迷将未能在演唱会上尽情发泄的满腹不满倾泻到了
警察和路边的汽车、商店之上。其结果是十数名观众和3 名警察受伤,12人被拘留。
摇滚乐又一次陷入了同样疯狂的火网之中,曾经因粗暴对待“滚石”歌迷而臭名昭
著的该市警察更是咬牙切齿,对所有摇滚乐队大加诅咒。一家地方报纸则干脆将
“惹事的”几支乐队称为“四处乱窜、无事生非的半疯”。
而在90年代初的中国,刚刚起步的摇滚乐队一度被当作“不安定因素”而被迫
处于地下状态: 即使在他们偶尔露面的今天,在每一次难得的演唱会上,我们便
会看到那些比一般观众“疯”一点的青年总是会很快受到警告或者干脆被带离现场。
可能正因为如此,中国的摇滚乐演唱会还从未引发过“骚乱”。但任何一个到过崔
健或“唐朝”等乐队演唱现场的人都会对中国观众也会爆发出那种近乎疯狂的情绪
没世难忘。在1990年的“亚运之光”演唱会上,正是这种并未导致“骚乱”的“疯
狂”本身就已经使“唐朝”在出场一次之后便被禁演(这是几乎每一支中国摇滚乐
队都曾有过的经历)。中国人以歌迷的“不过瘾”为代价成功地维护了演唱会的秩
序。但即便如此,对摇滚乐引发“疯狂”表示难以容忍和理解者依然大有人在,许
多人据此而将摇滚乐理解为“飞沙走石、昏天黑地,能使人疯狂”。1993年初,当
美国一支三流乐队“南方派”为北京申办奥运而义演一场时,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到
场之后“频频颔首”自然就成了新闻。由此,在《中国青年报》上,对摇滚乐作
“能使人疯狂”观便成了“一种可笑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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