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肥原公馆里被“保护”的人 还在汪精卫赴沪之前,周佛海就奉命于四月二十一日,偕同梅思平离开香港到 上海,住在虹口区东体育会路汪日重光堂会谈所在地——原土肥原公馆里。周、梅 此行的目的,就是为汪的到来,作必要的准备。 期间,他们向日方进行疏通。四月下旬,周佛海乘与西义显会面之机,提出希 望能获得日军的谅解,“在南京建立中央政府,以政府的力量实施和平工作”。并 反复向西义显说明采取言论之“和平运动”,是汪精卫的原案,但从目前形势看, 只有言论是不够的,完全依靠于所谓“理想主义”,那任何事都不能做。他说: “近卫已发出十二月二十二日之声明,我们组织政府,反而有利。若日本政府忠实 实行近卫声明,我们亦能成立强有力之政府。”这些言论,与汪精卫几天以后在 “北光丸”上所言,原则上完全一致。日本人还称之为“周佛海路线”。 为了开辟制造舆论的阵地,“期望在文化界的反对范围内打开一条出路”,周 佛海一到上海,立即着手准备恢复他在一九二八年间与陈布雷、陈立夫等人创办的 《新生命》书局,并准备恢复原汪派报纸《中华日报》。当然,办报开书局,总需 要人,周佛海就利用老关系,拉拢一些意志薄弱的“报人”下水,请他们“帮忙”。 同时,又要香港的林柏生带着《南华日报》的伙伴早日赶来上海。周还妄图用巨款 收买上海的报刊编辑,希望他们为汪的“和平运动”当啦啦队,至少不发表攻击性 言论。周佛海等人一面在沪积极工作,一面专候汪精卫的到来。 五月六日,“北光丸”载着汪精卫等人驶入黄浦江,停泊于虬江码头。 不料,汪精卫将到上海的消息被泄露了出去,一批新闻记者闻讯而来,日方认 为这件事关系到汪的生命安全,在防卫设备未完成前,其往所不应使人知道,因此 决定让汪精卫在船上停留一宿,等到将新闻记者打发走了以后,再行上岸。可是, 陈璧君不同意,她执意要立即上岸,当晚非回到法租界自己的寓所不可。影佐劝她 这样恐怕有危险,陈璧君威胁说:如再阻止,她就要跳到江里,游水而过。影佐等 人怕再坚持下去,就会发生误会,伤了“和气”,只好同意陈璧君先下船。同陈一 道上岸的还有陈昌祖、汪的女儿、女婿及随从多人,日方将他们装入车内,放下三 面车帘,以快速飞驶而去,使人误信汪就坐在车里,将新闻记者引开。 这一天,汪精卫在“北光丸”上接见了刚从东京赶到上海来迎接的今井武夫。 汪重申了他在“北光丸”上与影佐等人所谈的意见,另外又向井今武夫提出,自己 决定亲赴日本,就建立政府一事,同日本当权人士进行磋商,请今井转达给日本政 府。 就在这天晚上,土肥原公馆里闹了一场风波。事情是这样的,由于那晚汪精卫 住在船上,影佐等人到后,即与专候在那里的周佛海、梅思平、高宗武等一起用过 餐,高就向周、梅说声“少陪”,准备离开土肥原公馆。影佐能听懂中国话,见高 宗武要走,就问他到那里去?高说:“到法租界我兄长家里去。”影佐说:“这不 方便,我等同志暂时应住在这里。”高说:“我兄长家里防范得很好。”影佐带着 命令的口吻说:“今晚就请住在这里!”而高也以强硬的口气说:“我要回家。” 影佐听后,生气地说: “你要破坏同志之间的团结吗?周、梅诸人都住在这里,你大概不愿住日租界 吧!但以汪先生为中心,我们都应忍耐,而一人清高有何价值?”双方抬槓,演成 僵局。这时,周佛海跑出来排解,他对高说:“宗武,你还是回家去吧!”影佐只 好默许。 于是,周佛海与犬养将他送到门口,高还气愤地说:“影佐有什么权利,可以 对中国人随便发脾气?我为和运拼着生命,绝不能接受影佐的命令!”说完,上车 而去。 影佐与高宗武这一冲突,是有原因的。高是汪精卫集团叛国投敌的主要牵线人。 但高与蒋介石集团藕断丝连,保持一定联系,因此有些消息就通过高被泄露了出去。 当日政府派遣影佐祯昭乘“北光丸”出发到河内助汪离越之时,《大公报》马上发 表了汪精卫与日勾结主持“和谈”的消息,日方断定此举必出于高所为。当时,日 方派了一名名叫一田的中佐,以出售蚊香作掩护,在香港活动,专门与高联系。日 方发现,《大公报》上刊登的消息,一部分正是一田与高宗武之间密谈的内容。于 是,一阻前来责问高宗武:《大公报》消息来源何方?高诿称是日本方面所泄露, 一田听后大为恼火,厉声问他:消息中有一点是只有你我知道,别人是不知道的, 对此你又将作何解释?高宗武被问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就这样,日本人对高宗武的行迹起了疑心。影佐到土肥原公馆,为防止高再将 汪的住所泄露出去,因此令高不要离开。在汪精卫到达前发生的这场风波,成了日 后高宗武叛逃而去的一个原因。 五月八日,汪精卫在外界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离船上岸,坐上日军的小轿车,直 驶土肥原公馆,与周佛海、梅思平等人会合。从此,汪伪“和平运动”的中心也就 移到了上海。 当时的上海,是一个畸形世界。早在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中国守军因淞沪抗战 失败,全线西撤。上海除公共租界以外的地区即陷入敌军的铁蹄之下。 上海租界地区,这时包括东自黄浦江以西,西至法华路、大西路以东,北自苏 州河以南,南自肇嘉浜以北,尚在英、法等国的统治之下,日军在这时尚未向英、 美等国宣故,因而还不能直接占领租界。这里便形成了所谓“孤岛”。在这个“孤 岛”上,依旧是五光十色,无奇不有。它一面是帝国主义时“天堂”、冒险家的 “乐园”;另一面则是中国人民的“地狱”。在这里,国民党的党政机关仍然设有 办事处,其通讯、金融、宣传等机构照常营业,国民党的官僚、特务混入其间进行 活动,而上海人民也在一定范围内进行着抗日救亡运动。 这种形势,给汪精卫等人的活动带来很大的困难。虽然,土肥原公馆因汪的到 来,作了周密的防范工作,在汪的住屋里安上了防弹窗,楼的四周又布有铁丝网, 日本宪兵在楼下日夜轮流“保护”,此地的安全倒不成问题。 但他们不能老是呆着,到了夜间,就偷偷摸摸潜入租界活动。为了预防不测, 汪精卫到上海后第四天,在日本宪兵的护送下,汪以下数十人一齐来到日本驻沪海 军陆战队医院检验血型,以应付紧急情况。 这是初到上海汪精卫等人的狼狈相!其实,汪精卫一伙不仅害怕蒋帮特务的暗 杀,日夜苦思打开寸步难行的僵局;更意识到一种无形的巨大魔影已经笼罩在他们 头上。他们名义上是受日本宪兵的“保护”,但心里谁都明白,他们受到的是监视,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征得日本人的同意。这种监视式的“保护”,一直持续到后 来汪精卫搬到愚园路一一三六弄住宅以至南京颐和路三十四号汪公馆,所不同的是, 在土肥原公馆里日本宪兵是住在楼下“保护”,到了其他地方则另辟一室而已。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