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咣咣咣的敲门声,在深圳晚上有人敲门总会让人有些心惊,脑子里自然会联想 到打劫绑架什么的。我隔着门问:“谁呀?” “收房租!”一听这生硬的广普话就知道是那八婆房东。我猜她肯定又是穿一 双大出脚面三分之一的拖鞋,身上一件肥大的无袖碎花布衫,两个同样肥大的巨乳 在里面晃荡着垂在腰间。 我打开门看着她笑了,我猜的没错。 “你看着我笑什么?”她有点摸不到头脑,疑惑的问我。 “没笑什么。你还真是算的准,昨天发工资你今天就来收房租,钱在口袋里还 没捂热就到你口袋里了。”我们这房东基本上在每月的十五号到二十号收房租,她 清楚我们这些租户大多数是在这个时候发工资。几乎所有的公司都要拖员工半个月 的时间才发工资,变相压你半个月的工资,怕有些员工不辞而别。 今年的房租涨了一百,房租七百,加水电费卫生费什么的八百多。八婆每次来 收租金都能收到一箩筐的意见。八婆始终是一个态度:意见可以提租金不能少,要 么你们爱住哪儿住哪儿。 八婆撕了张收据给我,同样的咣咣咣敲我隔壁的房门。隔壁住着我一个老乡, 是个喜欢搞一些怪里怪气发型的平面设计师,小伙子高大帅气,平时我们偶尔串个 门聊聊天。 几分钟没反应,又是更重的咣咣咣。几分钟又没反应,八婆终于不敲。我心里 在谢她,我听不得这样的敲门声,她敲几下我心颤几下,总有一天要被她敲出神经 衰弱。 八婆很生气:“你见到他,转告一下他,他上个月还欠房租,加上这个月的房 租,交的押金已经不够抵租金了。二十号不交租金就要搬走了,哪有租房不交房租 的?” 我嘴巴上说好好好,其实心里想管我鸟事,记得就帮你转告一下,不记得你八 婆也别怪我。此时她说什么我都会顺着她,目的是让她快点走。 看到八婆下楼,我转身进了房间把门关了。 电话响了,到床上的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区号是029 的陌生电话。我纳 闷,这不是西安的电话吗?他娘的,“新百家”菜馆已倒闭n 年了,走的时候员工 工资一分没欠,当时身上只剩下一张火车票的钱,还有谁打我电话?想起走的时候 好象还欠卖调味品的吊人三十多块,但他也说过不要了。更纳闷的是有谁能知道我 现在的电话?怪事! 接吧:“呃,你好!哪位?” “大哥,是你吗?我是那个陕西的。。。。。。”声音很大很激动。 一听声音我明白了,是那个和我一起送快餐的陕北小伙子。“你在老家过的怎 样?怎么会在西安呢?” 声音比刚才更激动:“大哥,我现在就在东关南街超市旁的电话亭给你打电话, 你那个菜馆现在是个洗脚城了,因为是大哥的菜馆我还特意进去看了看。” “呵呵,都老皇历了,那哪是大哥的。你现在怎么样?” “听了大哥的话,我跟我叔学做木匠。现在跟我叔在西安搞装修。大哥,我现 在一个月能拿一千多了,我还找了个对象,现在就在我的身边,我们准备国庆节结 婚。我想把五百块钱寄给你,但不知道怎么寄。” “那是大家的钱,不用寄给我。我们快餐店已经拆了,人也散了,就当大家送 给你们的结婚礼金吧。你有出息大哥跟着高兴,也祝福你们两个今后幸福!”他的 朴实让我感动。 “大哥,我们两个在这谢谢你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大哥!也祝大哥在深圳过得 好。。。。。。挂了,大哥。”这小子哭了,真没出息。 刚挂电话就有人敲门,声音很轻,不是八婆。 我有点烦,没好气的问:“谁呀?!敲什么敲?” “哎,大哥,是我。”是老乡,平面设计师。 我开门,他溜进来,随手把门关了,象做贼。 我看不惯他那熊样:“你他妈的不就欠几个房租吗?用得着这样鬼鬼祟祟做贼 似的?”我不是有点不高兴,是很不高兴。 “刚才你和那八婆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没敢开门。你知道一开门她没一个钟 是不会走的。” “你把房租交了不就得了?” 他脸上的眉头皱的快连到一起了:“大哥,你不知道我的难处。今年我和一个 朋友开了自己的广告公司,想创业太难了,和事先想象的完全两码事。现在把以前 挣的钱统统垫进去了,只见出不见进,我自己三个月没拿工资,吃饭的钱都成问题。 大哥你看能不能借点钱给我应应急?”你他妈的年初要开公司做老板的时候倒挺神 气的,现在这副低三下四的样子我心里反感。 “我也泥菩萨过河,刚向朋友借了点钱吃饭交房租。大家都彼此彼此过了今天 不知明天的。”我不想借给他。第一虽是老乡但不很熟;第二他是开公司的老板而 我只是个打工的,就这么简单。我如果是人就借钱给他,那我白在深圳呆了两年多 了。在深圳最忌讳借钱给别人或向别人借钱。这个城市的人口流动性太大,今天他 是你邻居,明天连警察都找不到他。这个城市人与人之间出现了严重的信誉危机, 从市长到天桥上讨饭的乞丐都知道这是常识。除非这小子今天碰到的是好人丛飞, 碰到我算他没运气。 “大哥,真的求你了,应应急,月底一定还你,你就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吧。真 的我还没这样求过人。”他可怜巴巴的。 我心有点软了,对他有点恻隐之心了。如果他再坚持这样的表情,我会受不了, 会去裤子口袋里拿钱包。 没想到,让我更受不了的一幕出现了,他高大的身躯竟然扑通的给我跪下了: “大哥,我实在是太难了,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 我被他感动的眼睛一热,想起自己以前创业的艰难和失败的痛苦,仿佛跪在我 面前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我相信他确实走在了人生的一个关口,趟过去了什么都 好了,如果趟不过去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 “你也不要这样,起来,快起来。”我一手拉他起来,一手从椅子上把裤子拿 过来,从钱包里掏出仅有的一千五现金给了他,自己只留了一些明天坐车吃饭的散 钱。 我把钱塞到他手里时对他提了个要求:“我也不需要你写什么借条,你把你家 里的电脑押在我这里,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也得表现出一种信誉。” 他感激涕零,不一会儿就把家里的电脑放到我这来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