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吴琼打扮得很时髦,酒吧光线幽暗,适合于谈心,也适合谈情说爱。落座之 后,吴琼给我要了杯意大利黑啤酒,自己要了杯薄荷宾沾。喝着咖啡,吴琼开玩 笑说,“一杯咖啡就想把我打发了呀,也太小气了吧。我让你出了那么大的名, 你得好好感谢我才是呀!” 我苦笑,“我是想感谢你来着,可我感谢得起吗,就是这杯咖啡,也要让我 饿三天肚子省吃俭用才能凑足钱。”见我这么说,吴琼关心地问我,如果我真揭 不开锅了,她可以帮助我。我笑着说还没有混到这个地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肯定会向她求助的。 喝完咖啡,吴琼主动提出到我的小屋里聊一聊。这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更 让我想不到的是,她竟主动提出要给我做模特。当她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时, 我惊呆了,脸色涨得通红。她有意等了好半天,好享受一下我的羡慕和老实的神 色,然后问,“摆什么姿势呀,大师?” 我的回答很让她意外,你穿上衣服走吧,我没有办法画了。见我这么“没出 息”,她不耐烦地说,这么没有敬业精神?要怎样之后你才能够画?我低下头, 应该说我的头完全没有办法抬起来,脚在那里吱吱地重重地磨着地。她干脆撒娇 地走到我身边说,“你到底画还是不画?” 在她意料之中,我紧紧地抱住她,我们一起倒在床上。我只听到她粗重的喘 息声,仿佛要窒息了一样。那一种凶猛的势头,仿佛酝酿了千万年的火山爆发了, 逼得我节节后退,而她寸寸进逼,我只得向她缴械投降。 我们从床上爬起来后,仿佛已经成为好朋友。她要穿衣服,我大胆地说,不 用穿衣服了,我们开始画画吧。于是两个人赤裸相对,我给她画了一幅坐姿。她 看了看说,画得不错,可是将我画得太纯洁的样子了,我有那么纯洁吗? 我说,纯洁是最诱人的性感。为此她想了许久,承认我说得有点道理,我们 常常是为了纯洁的东西付出最大最惨痛的代价,正如大多数人为了初恋付出的。 从那以后,我们常在一起。我们在一起自由自在、毫不拘束,我们一起切磋 我们的画。也在这个时候,过去的努力渐渐有了成效,我的画开始小有名气。 我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她,归结于她在那篇关于画家村的文章中对我的“吹捧”, 也归结于和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所带给我的灵感。 可以这样说,她是个给我带来好运的女人,没有她就没有我以后的成功。 我再不用像以前那样到公园给人画肖像了,我开始可以靠卖画生活了,虽然 现在我的画还不是太值钱,但也足够维持我在画家村的生活开销了。 我只是一个梦想者,一个漂泊在京城的艺术家,在圆明园、颐和园、使馆区 兜售我的画。我拼命地画,可是满房间的画并不能带给我哪怕最起码的生活条件。 上星期,吴琼拿了我的一幅画出去,回来说是卖给了一个旅游者,500元。没 有想到,她只是把那画送给了她的一位朋友,自己掏了500元钱给我。她在可 怜我,可怜我这个没有生活能力的男人。 我发怒了,咆哮着让她滚出去,永远都不要见到她。吴琼含泪走了。我望着 她的背影,想到我又是一个孤独而且潦倒的艺术家了,像凡高,太像了,也许我 该割下自己的一只耳朵,永远记住这一天。可我没有这样做,模仿别人,永远都 没有出息。我去喝酒,把自己仅存的30元全部喝完。劣质酒啊,我忠实的情人! 当然这仍然是一个庸俗的创意,可比清醒着好得多。 我喝醉了。吴琼几时来的,我不知道。 当我醒来,一眼看见吴琼,我以为自己还在酒吧里,还在喝酒,或者还在梦 中。于是,我完全不当回事地、摇摇晃晃走到厕所里去吐,胃里翻江倒海,难受 得泪水长流。她一声不响地走到我背后,递给我一张毛巾,热乎乎的。我一愣, 她不是走了吗?然后又是一杯浓茶,一杯牛奶,一块蛋糕,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食物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一切跟往常一样。 我大口吃着吴琼带来的食物,像一个叫花子那样毫不顾忌。她麻利地收拾我 的狗窝一样的房间,像一个温顺勤勉的家庭主妇。在重新变得清爽的房间里,我 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卑微又开始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坐在我的对面,开始向我道歉,“可是我朋 友是真正的喜欢那幅画。” “你不用再鼓励我了,我知道自己的水平,你还是走吧,我这里找不到幸福。” 我悲哀地说。 “幸福是什么?”吴琼问我。 “我的幸福是作画,画自己的世界,哪怕画得一蹋糊涂,哪怕画得一贫如洗。” 我说,“女人的幸福应该有物质保障的,应该有一个性格温和有安稳的职业收入 而且爱她的男人,而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吴琼说:“如果我是一个贪图物质享受的人,那么我也不会一个人闯荡北京, 做一名打工记者,更不会爱上你。我老爸在老家的公司每年纯利数百万,可我从 没动过心。我有我的理想和追求,我选择你可不是头脑发热……”听了吴琼的一 席话,我好感动。我感觉我这样做对吴琼太不公平了,我一把抱住她:“你是我 的好老婆,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酷热夏日里的一天,正当我埋头作画的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是个穿 着打扮考究的中年人,梳着个大背头,穿一身名牌西服,一脸从容自信的微笑。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