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当地“性产业”的三个独特现象 一、拉客并不公开,“做事”却很公开 笔者上山的第一天就发现:表面看去,这里的各种场所,绝无任何公开的色情 招徕。小姐们都是规规矩矩地坐在里面。直到笔者下山,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小姐 倚门卖笑。 但是,一旦成交,那对男女的床上事却非常公开。典型的情况是:这边是店主 和帮工在做生意, 人来人往, 熙熙攘攘;只隔一层编织布,那边就是小姐,也在 “做生意”。双方不但是“鸡犬之声相闻”,而且常常可以互相看到“倩影婆娑”。 虽然没有发现也没有听说过“团体操”(群交)的事,但是只要小姐在接客, 即使站在棚子外,也是“如雷贯耳”,几乎压过山上那永远轰鸣的机器噪音。[1] 据小姐说,有些客人喜欢“现场直播”(互看性行为),就故意成帮结伙地来。 但是小姐们一般都反对,既可能是出于商业上的考虑,不能让他们白占便宜;也可 能是她们的农妇出身使然。最终,往往是不得不妥协:一对男女在里边“做”,几 个男人在外边听;还经常“内外勾结”,互相高声调笑。这大概是出于“听房”的 传统,所以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无人少见多怪。至于里边的“满园春色”, 一道编织布当然隔不住。对那些“眼里有火”的男人,大概也是一种雾里看花般的 娱乐吧。[2] 刚开始,笔者以为这是故意的,是另一种形式的招徕和广告。但是经过“入住 考察”,又与小姐和老板深入访谈之后才知道,这纯粹是迫不得已。 山上地方狭小,棚子更狭小,就连店主和他们的亲友,往往也是同性数人挤睡 在一张床上。有的店里,老板和帮工干脆晚上下山,只留下一个守夜的人。所以在 各个场所里,能够“容留妇女卖淫”的空间,实在是极其有限。一些规模小一点的 场所,根本就没有预留出这样的空间。 如果白天来了客人还好办,小姐就临时借用老板及其亲友的床。如果客人要求 小姐“陪夜”,老板及其亲友可就惨了,常常四出借宿。笔者还看到过一位老板不 惜辞掉身为亲戚的帮工,不惜自己做牛做马般地多干活,以便给小姐腾出一张床。 此外,小姐再多,也同样是挤睡一床,很少有各自的单间。如果一下子来了几 个客人,就只得排队。如果店主放下生意躲出去,男男女女就各踞一角,各行其事。 中间有时胡乱挡挡,无外乎牵绳挂衣服之类;有时索性随它去,只要相安无事就行。 [3] 因此,小姐和老板最犯愁的就是:这么差的睡觉条件,怎么可能卖出高价来? 所以笔者一去投宿(显然被当成嫖客了),老板和小姐都忙不迭地连声解释,山上 全是这样,谁也没办法,比不得山下的宾馆饭店。如果再多谈几句,他们就会搬出 “荤笑话”来遮丑,诸如小姐就是最好的床垫之类。 另外,笔者不无惊讶地发现,无论小姐还是老板,对那些“听房”和“光看不 练”的客人,实际上厌恶透顶。 表面的原因是两个。 第一个是纯经济考虑:要求这种服务的客人似乎正在增加。长此以往,还有谁 肯花钱买“陪夜”?恐怕连“打炮”也不买了。 第二个是对于安全的考虑:这里的嫖客里,粗人多,“烂仔”多,“逛客”多。 至少有一位小姐认为:他们常常并非真的要嫖,而是利用这种听和看,至少在精神 上欺负一下小姐,以便发泄一下嫖不起的怨恨。 但是,更深入的访谈证明,在小姐和老板的内心里,“正常性行为”的观念比 某些嫖客要根深蒂固得多。他们认为,所谓卖淫,仅仅是把生殖器租给别人用一会 儿,根本就不包括别的,而且只有这样才是正常的。某些嫖客要求的其他一切花样, 则统统是不正常。因此,他们都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容忍某些嫖客这样做的。 二、“看”与“吃”的性服务 由于空间狭小,床上事相当公开,所以笔者在“入住考察”时无意中发现:有 一个白天来的嫖客,似乎根本没有性交就走了。但是小姐显然是上床了。后来又发 现了类似的两例。笔者莫名其妙,就刻意地去询问小姐。在陆陆续续的访谈中,笔 者才获知,这就是此地的一种“光看不练”的性服务。 它的主要形式就是小姐允许客人观看自己的阴部。小姐有时脱掉裤衩,有时只 是扒开一些;有时是在陪舞之后,有时是在白天;有时是为了吸引客人继续做下去, 有时却是单独进行,不许越过“雷池”。 据两位小姐分别说,这本来并不是一种独立存在的服务,而是因为有一些客人 (主要是民工) 实在太小气,肯出的钱少到5元10元。小姐既怕“掉价”,又觉得 “小钱也是钱”,于是就想出这么一种方式来。 不过,肯这样“消费”的男人也并不多。一般人都认为这是小姐在变相抬价, 或者是不肯落价的推辞,所以往往谈到这里就扭头走了。 至于愿意掏钱“光看不练”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一位小姐说不知道,另一位则 很鄙夷,认为不是有毛病,就是他自己过后再去“打自己的炮”(自慰)。 那么这样的客人有什么特点呢?前一位小姐说,有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曾经 陆续要求她这样做过三四次。他说本地话,说是有老婆,穿得不错,不像是民工。 后一位小姐对这个话题则根本不屑一谈。 还有另一种比较出乎笔者意料的情况。 据4位小姐在聊天中分别地、零零星星地说,还有一些身为原当地农民的客人, 要求进行男对女的口交。这使得小姐也很惊讶,做的时候觉得很勉强。结果,至少 有两个这样的客人甚至肯于多付10元或者20元钱。据小姐说,这样的男人都是跟黄 色录像学会的。 可惜,小姐们几乎是完全不谈“生意”的细节的。别处如是,此地亦然。这倒 不是因为小姐们害羞,而是由于她们跟嫖客恰恰相反,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细节有 什么刺激,从来也不会因此而兴奋,所以也就丝毫没有去谈它的需求。所以,笔者 无法获得进一步的资料。 这些情况之所以值得记载,不仅仅是因为具有个体性行为研究的意义,更是因 为在笔者过去的知识储备里,男农民阶层被认为是极端反感这些“变态性行为”的。 据说男农民认为, 玩什么花样都不如直接插入好。 因为只有那些没本事插入的人 (阳萎),那些我不到女人的人(穷光蛋或者丑八怪),才会去做“馋死眼睛急死 卵”的观看,以及“吃污水”的男对女口交。 笔者这次所发现的上述情况,虽然无法据此做出统计,也无法推断是否纯属偶 然,但是却可以提醒自己:对男农民阶层的性行为的变化,是不是估计得太小了? 对广为流传的黄色录像的性行为示范作用,是不是也估计小了呢? 三、“外来鸡”冲击波 笔者在上山的路上,曾经迎面遇到过两位花枝招展的下山小姐,很像是在别的 地方见惯了的那种住在大饭店里的卖淫女。当时笔者有些诧异:没想到这穷乡僻壤 里,还有如此“高档”的小姐。 上山之后的第一天,也陆续见到了几个这样的小姐。谁知开始挨门挨户地探访 娱乐场所与投宿场所以后,笔者却惊讶地发觉,这些场所里那些等客的小姐们,竟 然没有一个像路遇的那两位。而且,平心而论,这些等客的女人,根本称不上“小 姐”,倒像是乡下大姐,甚至像是村里大妈。[4] 于是笔者赶快找人询问,终于陆续地弄清楚了原委: 有一些从外地远道而来的洞主或者打股人,尤其是来自沿海地区的阔男人,常 常“自带口粮”;就是自己带一个女人上山,而且往往一起在山上居住一段时间。 这种情况随时都有,随处可见。在笔者考察期间,这样的女人总有十几个。 据指挥部的干部说,这些女人其实也是“鸡”,只不过被“包”了(所以暂且 把她们叫做“外来鸡”,而本地等客的小姐则暂且叫做“本地鸡”)。从一般人的 角度来观察,这些女人的妖娆和扭捏作态,也确实不像是良家妇女。尤其是山上的 “本地鸡”常说:我一眼就知道她们也是干这个的。[5] 不过这些“外来鸡”确实年轻美貌,善于打扮。尤其是那种“城里鸡”的气质 和作派,使得当地的那些“原农妇小姐”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这些“外来鸡”虽 然并不在山上卖淫,还总是显出高人一等的神气,但是她们都喜欢在羊肠小道上招 摇过市,而且衣着一般都很暴露。结果这在当地社区激起了一些波澜。 一般民工觉得多了一种“西洋景”可看。有时他们会一排排蹲在棚子门口,翘 首以待。山外小姐一来,几十双眼睛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但是小姐过后,他们虽 然也目光追踪,却从来听不到任何一声评价。然后,他们就若无其事地、默默无语 地各做各的。 这样的场景,笔者遇到过4次。如果来点文学描绘的话,山里男人这 种似自卑又似自尊的群体反应,真让人觉得有点惊心动魄, 对于山上的潜在的嫖客来说,不但性梦恐怕多做了不少,而且再跟“本地鸡” 谈交易的时候,似乎也可以更加理直气壮地压价了。 本地小姐最恨的就是这个。而且有的小姐说,非但是压价,居然还有一些“烂 仔”跑到我们这里来要“开苞”(嫖处女)。笔者曾经亲耳听见一位本地小姐在大 骂一个嫖客(那嫖客前边说了些什么却没有听到)。 当然,这种自带小姐的做法,可能也是后来人学习先行者的结果。有几个山上 人都提到过这一点。这也可以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本地小姐的那些特点:自产自销, 价低质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