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涉险私奔 这女主儿的近身妈姐已来过两趟,可鸨母像盯着一尊烧红的金菩萨,想抓,又 怕烫手。 女主儿叫奚丽娟,原本是广州城里一粤剧团的红角儿,且已许配人家,却被桂 系军阀陆荣庭手下的一个军长看中。这军长在广西老家本已有了三房大小太太,仍 拿出一大笔银子,派手下副官带上几名屁股上吊着盒子炮的卫兵直入那男方家门, 强逼着那男人将银子收下,全家立即扫地出门,离开羊城去香港定居,女人则很快 做了老军长的外室。 这奚丽娟长得十分标致,再加上打扮得十二分艳俏,让那已近花甲之年的老军 长视若心肝宝贝。不久,老军长调防衡阳,只好将这20岁的年轻女人扔在东山一栋 小洋楼里,孤零零苦捱时光。日子久了,便不禁起了招蜂引蝶之心,怎奈老军长厉 害,临走之前安排下几个名为护卫,实则防她放浪的卫兵。奚丽娟的近身妈姐自然 深知主人心底苦楚,遂跳将出来,为主人两肋插刀找野汉子。她两次去金沙滩与这 家半私明的鸨母搭线,谁知道这鸨母一听对方情况,怕一旦事情败露,恼了那老军 长挨枪子儿,竟吞吞吐吐含含糊糊乱了方寸。正巧,这时候偏偏来了个穷困潦倒的 美男子鲁芸阁,鸨母立刻安排他们两人见了面。 鲁芸阁本是情场老手,技艺自然十分精湛,几番云雨,鲁芸阁使出浑身解数, 让那女人不仅将自己的身子给了鲁芸阁,还咻咻叫着要将一颗女儿心长久地给他。 鲁芸阁不是傻大头,自然知晓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才恰到好处,直撩拨得那女人 时而喜之狂之,时而悲之泣之,恨不得立时把魂儿魄儿命根儿一并抛给鲁芸阁。 奚丽娟由妈姐送到半私明与鲁芸阁寻欢作乐时,总得提防那几个卫兵的眼睛。 日子久了,心中不免添了虚怯之情,怯而生胆,这奚丽娟过去在戏班子里也曾闯州 过府跑码头,不是一般的角儿,陡地便生出了席卷家私与鲁芸阁私奔的念头。人财 两得,鲁芸阁岂有不应之理?一切都在鲁芸阁的精心安排下进行。这事儿,非同小 可,一漏风声脑袋就要开花。他们不仅要避开卫兵,瞒着鸨母,连那心腹妈姐也要 蒙她个云天雾地。 那日吃过早饭,鲁芸阁出了金沙滩,见时间宽裕,便信步向天字码头走去。头 一日他和奚丽娟已经商定好,午饭后,她即带着金银细软照往日样儿来半私明。为 了不引起妈姐的疑心,她只带易于藏匿的细小贵重物件,然后趁鸨母回房午睡时, 先后溜出半私明,去天字码头登轮。待船到香港,并不停留,即刻转船赴上海,再 由上海辗转入川。今天上午鲁芸阁的事情,就是买好两张下午三点去香港的船票。 鲁芸阁到了天字码头,却见今日热闹非凡。墙上贴着一纸告示,他挤进去浏览 了一下,大意是中国政府已经宣布参加由英、法、俄等国组成的“协约国”,对德、 奥“同盟国”开战;为补充“协约国”的力量,英、俄两国急需招募大批中国人前 去两国作劳工;愿去的可即在各地设立的招募处报名,领取预发薪金;到俄罗斯的 劳工到满洲里集中,到西欧的劳工前往威海卫集中。翻译、工头、普通劳工的待遇 等等,逐条逐款也写得清楚。鲁芸阁匆匆扫了一眼,径自去售票处买了两张船票, 遂回金沙滩收拾自己的衣物。午饭后,奚丽娟如约而来。进得卧房关上门,即刻从 红线绒小挎包里掏出一个首饰匣子。匣盖揭开,那骨色白色红色紫色的稀奇物件, 顿时令鲁芸阁看得眼花缭乱,愣怔着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票买了?”“哦…… 买了,买了。”他惶惶地关上首饰匣子。奚丽娟将首饰匣子装进鲁芸阁的小提箱, 锁上,把钥匙放进鲁芸阁的西装内袋,急急地说:“那你就快走吧。”一个念头, 陡地从鲁芸阁心头冒起……奚丽娟明亮的眸子里溢着深情与信任,默然无语地凝视 着他。那一刻,他凝固了好几秒钟,心,也仿佛停止了跳动。“你快去吧。船一开, 我们就什么也不怕了。”奚丽娟柔声催促他。他拎上小提箱,俯身在她额上深深吻 了一下:“我走了,到了码头,我再叫辆车来接你。”心一硬,他转身去了……他 轻易地在天字码头上的英国招募人员处考取了二等华工翻译,拿上一张晚上去威海 卫的船票,然后立即消失在羊城的茫茫人海之中。晚上,他重新出现在天字码头, 登上了轮船。在船上,他无意中听华工们谈到,今天下午去香港的轮船刚刚离岸, 有一个极漂亮的年轻女人投江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