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严竣的挑战 鲁斯顿上校回国休假去了,全营的事务暂时由多佛伦纳上士代管。这让华玉峰 非常开心,因为在教授华语的过程中,他和多佛伦纳已经非常熟悉了。这天晚上, 华玉峰去给他上课,多佛伦纳已经喝醉了,竟哭着向华玉峰吐露了他心中的苦闷。 华玉峰这才知道多佛伦纳是个爱尔兰人,而且是被英国政府视为洪水猛兽的“爱尔 兰革命兄弟会”的成员。 “……英国正陷入这场战争的深渊!英国的困难就是我们爱尔兰人的机会!我 们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英国再打一仗!”他不顾一切地吼着。这叛逆的声 音吓得华玉峰魂飞魄散,他欲逃不敢,因为疯疯癫癫的上士边吼边挥动着手中的手 枪。“……我痛恨战争,我发誓要打倒战争!他们把我从皇家近卫军遣散回家,可 是没有多久,又把我征召到前线来管理华工,让我继续为英国的工厂主、议员们充 当炮灰。我逃不脱战争的桎梏,我像大千世界中的一粒灰尘,我太渺小,太可怜。” 他流着眼泪恸哭着,哭罢,又哈哈地笑了起来,哇哇大吼,“蠢猪统治了世界,人 民在遭受着苦难,英国的工党,工会,还有不列颠社会党右翼,全都是不折不扣的 蠢猪!他们欺骗人民,鼓吹这场大战是伟大的民主制度与德奥反动君主制度的较量, 是全世界范围内的和平文明与专制野蛮的搏斗。不,这完全是一派谎言!我的叔父 说得对极了,这是帝国主义者为了捍卫和争夺殖民地而进行的一场疯狗之间的战争! ……哈哈,对极了!疯狗!”他停止了嚎叫,眼泪花花地唱了起来,“我要回家去, 我要回家去,我不愿再进战壕……”终于,他因酒力大发而瘫倒在地,华玉峰连扶 他上床的勇气也没有了,慌慌逃出了屋子……许久,华玉峰也没能完全了解多佛伦 纳怕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但有一点是清楚无疑的,多佛伦纳是个反战分子。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自从那晚他和鲁芸阁在河边撕破脸面以来,整整一个礼拜 过去,两人没有搭过一句话,果真是形同路人了。自己当初为啥不在表面上敷衍他 一下?如今结下这个强有力的冤家对头,迟早是个祸害。他很害怕,他知道鲁芸阁 这样的家伙心狠手辣,既说出了口,就下得了手的。他在鲁芸阁面前也就愈发地小 心谨慎,像一头生命随时受到威胁的野兽,时时竖起耳朵,警觉地聆听着四周的细 微动静。 这些日子里,白天,他几乎见不着鲁芸阁的踪影,夜里,他也是很晚回来,倒 头便睡,一会儿就鼾声大作。他居然能睡得安适,这又让他嫉妒了。华玉峰睡得很 艰难,而一旦睡着,便立即陷入美妙而烦恼的梦中……醒来,又是万分惆怅。他愈 来愈思恋艾米丽,也曾无数次在胡桃树林子里踌躇。可是他却悲哀地发现他现在已 经完全失去了登门去找艾米丽的勇气———他终于承让自己太懦弱了。 今天夜里,鲁芸阁回来却没有立即睡觉。灯,长久地亮着。鲁芸阁脱掉衣服, 从一个银制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卷,悠闲地靠在床头上抽了起来。那双眼睛,却有意 无意地在华玉峰脸上滑动。这家伙,今晚怎么了?华玉峰感觉到那眼光里带有一种 明显的示威般的意思,他气恼地转过身去,用背对着他。 突地,鲁芸阁叫着他的名字说话了,声调冰冷。 “华玉峰,首先声明,我是受人之托,艾米丽和她母亲请我代她们向你问好。” “你……你去艾米丽家了?”他头也不回,恨声问道。 “不错,你是中国人,可以去帮助他她们;我同样也是中国人,当然也应该尽 尽绵薄之力了。” “好,好!”他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了,心中像扎进了一把刀子,热血四溅。 “她们请你有空去玩……如果你有兴趣,最好还是去一趟。我想,你可能会大 吃一惊的。”说完,鲁芸阁扔掉烟头,拉灭灯,倒头睡去了。 华玉峰却在黑暗中瞪大子惊恐不安的眼睛,鲁芸阁的声音自然平静,听上去却 分明意味深长……这家伙肯定搞了什么鬼名堂! 鲁芸阁的鼾声一忽儿就响起来了,今夜的鼾声也非比寻常,明显地透着挑战与 幸灾乐祸的味儿。 “这狗日的!”华玉峰恶毒地骂出一句脏话,悄悄地哭了,拼命咬住被子角, 眼泪潸潸而下,像个受尽欺凌而诉告无门的弱女子般伤心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