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居心不良 次晨,当华玉峰来到艾米丽家院墙外时,太阳正从松姆河南面的高高山岗后面 升了起来。草房依旧,一切皆和往常一样……两只白鸡在墙角安闲地寻食,奶牛慢 吞吞地咀嚼着一把散发出好闻的香味的干草。他的心于是平静了下来,刚欲跨进院 门,奇迹出现了!先是屋里传出了像竖琴般快速拨奏的笑声———他立即听出那是 他朝思暮想的艾米丽的笑声———然后,残疾老人出现了,他蠕动着,欲出未出, 终于猛力一挣,滑上了院子。啊,他原来是坐在一辆精致的轻便轮椅上,所有的金 属构件熠熠闪光,紧跟其后的艾米丽也出来了。她简直像一位白衣仙女。双手推着 父亲在院坝上欢笑着轻盈地奔跑。老人也愉快地笑着,宽大的脸上焕发出褐色的光 辉。晨风撩起艾米丽的裙摆,露出来两条俏丽的粉红色小腿,那是因为她套上了一 双粉红色的长统丝袜。她脚下穿的是一双看上去质地很好的小鹿皮鞋,身穿一件厚 厚的束腰呢裙,头上戴着一顶缀满星星和金银花的双翼形女帽。她的脖子像奶酪般 的雪白,肩膀和腰肢的线条令人陶醉,她那浑圆丰满的胸脯上,别着一朵镶红宝石 的胸花,在朝阳的映射下闪耀出一束火红的光芒。一股强烈不安的力量,倏地在华 玉峰心中开始了撞击。 “噢,是华先生来了!”艾米丽转身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在院门外进退两难的 华玉峰,惊喜地叫了一声,离开轮椅飞快地向他跑来。 “这么长的时间,你怎么不来玩了?你不知道,我们是多么想念你!”艾米丽 高兴得像个天真的小孩,她回头一迭声喊道,“妈妈,你快来呀!华先生来了!” 大婶从屋里出来了。“华先生,快请坐。我们家里,真是大变样了,还是中国 同胞好啊!” 华玉峰他走进屋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屋子里焕然一新,白木条散发出阵阵 松木清香,四面墙壁,也用白纸裱糊了。 艾米丽奋地说道:“华先生,你看,这一切全是鲁先生给我们带来的。” 他心中猛一揪扯,五腑六脏全都疼痛了起来,他对鲁芸阁恨得钻心透骨。“啊 啊,鲁先生……也来过了?”他不动声色地问。 “是啊。”大婶喜滋滋地说,“听你给他介绍了我们的情况后,他也来帮助我 们。这房子全是他和那袁营长亲手搞的,真是辛苦他们了。我和艾米丽身上穿的、 塔隆的轮椅,还有面粉、肉、糖,他全都替我们买来了。” 袁澄海也被他拉来了!他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苦笑。 “他真是个细心的先生啊,为了让我父亲能方便出入屋子,他用锯子在门槛上 锯出了两道槽子……哦,我还请来了你们大营里的英国医生,给妈妈治病。你看, 妈妈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天旋地转!耻辱!耻辱!耻辱!……他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正飞速地向着一个 冰冷刺骨的深渊中坠落。“哦……鲁先生……是我的好朋友。”华玉峰强笑着。他 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十分难看,他费力地嗫嚅道,“我请他来……帮助你们一下, 他很有钱……不在乎。”他的嘴唇颤抖得厉害,他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他害 怕自己会当着艾米丽与大婶的面哭起来。 “华先生,你?”大婶茫然地看着他。 “看见你们的日子好过,我是高兴呐!大婶、艾米丽,你们忙吧,我得回去了。” “那怎么行?华先生,我还没有款待过你哩。”大婶指着墙上挂着的两大块冻 羊肉,热情地说,“我今天要请你吃一顿正宗的北平涮羊肉。” “不行,大婶,今天营里有重要的事情,不敢眈误久了。我改日……再来麻烦 你吧。” 他坚持走了,仍由艾米丽送他。走进胡桃树林子,华玉峰站住了,他鼓足勇气 问道:“艾米丽,鲁先生……他说我的坏话了吗?” 艾米丽吃惊地看着他:“啊,你问得多奇怪啊,鲁先生为什么要说你的坏话?” “我告诉你,艾米丽,我绝不是中伤鲁芸阁,他是一个有名的花花公子,他肯 为你大把花钱,我怀疑他居心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