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梁上君子 袁澄海独自一人躲在火车站高高的粮垛上,似睡非睡……眼下,他这营长的日 子是愈发地难过了。自从那晚他被蒙头盖脑地暴打一顿之后,他就成了个孤家寡人。 远远的,他看见鲁芸阁和黑白副官从运粮的公路上下来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袭 上心间。等鲁芸阁等人进了车站,他悄悄溜下粮垛,从几节车皮下钻过铁路,人不 知鬼不觉地出了车站。 大营里,四处冷静静一片。他回到十四营驻地,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紧靠着 厨房、浴室的一栋木房子走去。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宽敞的木房子被木板隔成 一个个小房间。他在鲁芸阁与华玉峰的房间门口停下,推门进去,立即将门反掩上, 然后,飞快地溜到鲁芸阁的床前搜寻起来。枕头里,毯子下,用手一一摸捏了,终 无一点收获,他俯身从床底下拖出大背囊,慌慌地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这时候,他突然听见一串脚步声从大门进来了。他想去把门反扣上,越来越近 的脚步声打消了他的念头。他怕弄出任何一点细小的声响,反会惊动过道上的人。 他只好怀着一种侥幸心理,惶然无措地瞪着虚掩着的房门,他企望着那已经走近的 脚步声毫不停歇,径直往前走去。 脚步声却倏然在门外止住,他无力地呻吟了一声,等待着那尴尬时刻的到来。 门“呀”地一声开了,袁澄海胆战心惊地看到一张惊讶万状的脸。“你在……偷东 西!”华玉峰那缺少血色的青脸上蓦地变得苍黄。 “华师爷,我……不是……”“好呀!堂堂营长,今天居然成了梁上君子,我 看你袁澄海怎么有脸在营里呆下去?”“你高抬贵手,饶了我!怪我袁澄海一念之 差,干出了这等下贱事情。” “哈哈,你怎么会专偷他鲁芸阁?我看你和他臭味相投,不是一丘之貉么。” 袁澄海将这句话听在心里,脑子里飞快地一转,颤声叫道:“华师爷,你还蒙在鼓 里,鲁芸阁安心整治你,我偷他,也是为你打抱不平哩!”“他安心整治我,你咋 知道?” “华师爷,你别嚷,听我慢慢说给你听。”袁澄海迫不及待地将门扣上,见华 玉峰分明被他的话吸引住了,才松了一口大气,说道:“这几天鲁芸阁时常把我叫 去帮那中国女人的忙,我出力,他出钱,银子使得像泼水。我估摸鲁芸阁是被那艾 ……艾米丽勾住了魂儿……” “你可看见鲁芸阁对艾米丽有啥轻薄举动?” “咋会没有哟!你想想,不图吃锅巴,他鲁芸阁还会整日去围着锅台转么?鲁 芸阁后来还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说你想那个小洋妞儿,夜里做梦都在叫她的名字, 他安心整治你,要把她从你怀里抢过去,气得你他才高兴。” “简直是岂有此理!我和艾米丽之间绝无此事!”华玉峰断然否认,旋又急急 问,“你看见他两个究竟干……干出不雅的事情来没有?” “我亲眼看见鲁芸阁在林子里舔那艾米丽的手……要论帮忙,我也没少出力呀, 她为啥不让我也舔舔……那手。” 华玉峰大失所望:“那是西洋人的礼节,有啥大惊小怪的?” “哈哈,华师爷,我说你是蒙在鼓里,你还自以为耳聪目明哩。今天,只要你 不把我的事儿抖搂出去,我也就把他鲁芸阁干下的丑事儿全抖搂给你。他的事情, 满营里只有我一个人知晓。” “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么?只要你幡然悔改,下不为例,我今天,就权当啥也 没看见。” “好!华师爷落教!”袁澄海一拍膝盖,蹦了起来,“我问你,那罗小玉究竟 是男是女?” “简直荒唐!难道他还会是女的不成?”华玉峰故意装着糊涂。 袁澄海说道:“我拿命担保,罗小玉是鲁芸阁悄悄养下的相好,实实在在是个 女人。” “那……那就怪了,他既养相好,为何又去找那艾米丽?” “哎呀呀,吃着碗里的,又盯着锅里的,他这人,心猴着哩!” 华玉峰道:“你今天所谈的事万万不能让英国人知道,他们知道了,小玉定然 会被撵出大营,也会给鲁芸阁捅出大漏子。至于你所言及他安心整治我,我也宁可 信其无,不愿信其有。只要我坚持以一片诚心待他,即便现在他对我有些误会,我 相信他也一定会受到感动而悔悟的。” 袁澄海愣愣地望着他,把这话反复咂摸了好一阵,似乎明白,又似乎愈发地糊 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