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千万个雷霆一齐炸响 第14营华工集中呆在相邻的3 个避弹洞里。渐渐地,有不少人也排遣开心中的 恐惧感,睡了过去。华玉峰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坠胀感弄醒了———要拉肚子!他赶 紧把步枪靠在墙上,站起身取下背囊,匆匆往洞口走去。他撩开双层布帘,走出洞 口不几步,立即闻到了一股令他恶心的臭味。眼前一团漆黑,高大的松树枝条舒展 在苍茫的夜空中。他的脚下忽然踩着了一团稀软的东西,差点使他滑倒。他俯下身 去,一股新鲜的臭味直冲鼻孔。“哎呀!”他气恼地叫了一声。 前面一丛矮树后面忽地站起个人影,嘎嘎笑着向他说道:“华师爷踩着‘金字 塔’,哈哈,屎带财,算你福气好。” “你也不离远一点屙屎。”他看清是毛狗子,生气地斥道。 “不是我屙的,那是袁澄海刚才屙的。”毛狗子辩解着往洞里去了。 华玉峰小心翼翼地往前摸去。他在松林子边上蹲下了。这位置正好能清楚地看 见那个英军哨兵,因为他的身影恰巧融在青白的苍穹上,成为一道优美的剪影。 突然,仿佛离地很远的地方,有两道亮光飞快掠上天空,在天顶划出两道巨大 的圆弧,转瞬间亮光消失,空中出现了两颗红色的熠熠闪亮的星星,飘忽着向下缓 缓坠落。这时,正是3 月24日凌晨4 点40分。顿时,犹如千万个雷霆一齐在天顶炸 响,巨大的火团在山岭上滚动,天空被一道道亮光撕碎,炮弹爆炸的声音是如此震 耳欲聋,使华玉峰的听觉完全丧失了功能。当一排排炮弹爆炸时,高耸的山头开始 了持续不断的抖动,宛如汹涌波涛上几叶飞舟,然而爆炸的声音在由无数的音响混 合成的这一团巨大的嘈杂中,只不过等于轻微的耳语而已……华玉峰毛骨悚然,固 体的大地,在他眼前已经变成了沸腾的泡沫,大树被拦腰劈断,跃入空中,好像是 舞蹈着的精灵。 他紧紧地抓住身前的灌木林丛,惊怕得忘了站起来。他非常清楚地看见那个哨 兵像木偶似的突然飞上了天空,当掀起的烟柱散去,那山坡上什么也不存在了。他 站起来,烈性炸药的气味使他“吭吭”猛咳,记不清过了多少时间,由于受到过度 刺激,抑或是恐惧而全身颤抖。他连系裤带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吓痴了,尿流了出 来,双脚再也承受不住身子的重量。他跪了下来,把头钻进了灌木丛里…… 蹲在避弹洞里的华工全都木桩似的立在地上,鲁斯顿上校站在那里好似鹤立鸡 群,他摇了摇头,悲哀地说道:“现在是听天由命的时候了,大家祷告吧。”他举 眼向天,虔诚地在胸前画着十字,嘴里不停地咕哝着。华工们纷纷跪下,口中喊着 菩萨,不住地磕头。 一串炮弹在洞口处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洞口厚厚的双层布帘撕落在地上,灼 烫的气浪冲进来,把所有的烛火霎间扑灭。呆在洞口附近的人爬跟斗似的往里拥, 有人没命地哭嚎、大叫:“冲出去!要死也痛痛快快死在明处!”洞里的人像潮水 一样往外冲,对死亡的极端恐惧使他们变得无所畏惧。前面的华工刚冲出洞口不远, 一排炮弹飞来,把他们像谷捆儿似的飞掷到空中,满地是滚烫的鲜血和在变冷的尸 体,呛鼻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洞子。 华工们第一次亲眼见到了真正的死亡。 鲁斯顿上校向着多佛伦纳道:“你带两个人出去,尽量与军队保持联系。” 多佛伦纳叫上鲁芸阁和袁澄海,三人钻出了避弹洞。洞外的情景,令他们不寒 而栗。德国人的巨大的探照灯把山坡森林一片接着一片地照成光亮的画面,空中仿 佛有一万列火车在发疯似的开来开去。大量的炮弹滚滚而来,夷平了堑壕,炸毁了 炮兵阵地,把森林炸成一块块跳荡的碎片。 “啊,上帝!这是地狱……不折不扣的地狱!”多佛伦纳可怜地呻吟着。 鲁芸阁双腿打颤,凄惶地问:“我们……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