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5万张文献卡片 的确,作为一个人来讲,钱骥是够老实的,但作为一个科学家来说,钱骥又总 是处处显示出少见的精明。对中国的第一颗人造卫星,他极为看重,因为他深知它 的科学价值和历史意义。早在1957年苏联卫星刚上天不久,一直跟随赵九章从 事地球物理研究的他,便敏锐地预测到空间科学技术未来的发展。他积极撰写文章, 提供大量资料,日夜奔忙于地球物理、天文、力学、自动化和生物等领域的各个科 学家之中,为促进中国空间科技技术的诞生而穿针引线,奔走呼喊。 1958年,“581”卫星小组成立,他被任命为副主任。为实现让中国的 卫星早日上天的愿望,他带领一批年轻的技术骨干,建立机构,跟踪国外刚刚掀起 的空间科学技术,探讨人造卫星的基本研究课题,开展我国人造卫星方案的探索研 究。并且,他把工作重点放在人造卫星应用基础的研究上,对卫星总体、结构、天 线、环境模拟理论以及空间环境探测仪器进行了大量研究并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为我国后来研制人造卫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1964年,随着国民经济调整任务的完成,他主动协助赵九章给中央写报告, 建议加速我国空间技术发展,将人造卫星早日列入国家规划之中。1965年9月, 中国科学院组建人造卫星设计院,他被任命为技术负责人。他负责机构组建,并领 导卫星总体设计组开始拟订第一颗人造卫星的总体方案。 当突然而起的文化大革命浪潮一下将他冲出设计院的大门时,一时间里他深感 痛不欲生。可以说,中国的第一颗人造卫星,他一直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现 在突然要他撒手不管、置之不理,他实在难以接受。而且,他是卫星的设计师,他 不管,谁管?万一有个什么差错,又怎么了得? 短短几天时间里,钱骥便病倒了。 不过,作为科学家的钱骥毕竟有着冷静的头脑。经过几天几夜的考虑,他很快 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在如此政治形势下,任何反抗都是毫无意义的,最 关键的是行动。 于是,本来就老实的钱骥在这一时期里变得更加“老实”了。没叫上班他天天 上班,风吹不变,雷打不改,而且从不迟到早退;上班后不给安排工作,他就独自 看书学习;有人要问他什么问题,他照答不误;叫他写检查写交待,他就老老实实 地写。不过,他写的不全是检查,而是利用写检查写交待的时间,偷偷查阅国外空 间技术文献,跟踪国外空间技术发展动向,研究空间环境背景,同时摘录大量文献 卡片,并始终思考着中国空间技术的发展道路。 无疑,这位科学家在这一时期的灵魂是孤独的,而能陪伴这颗孤独灵魂的,惟 有第一颗人造卫星——即便是在他生病卧床不起的日子里,他的心中依然装着卫星, 装着那比山高比海阔的天空。正是在这囚笼般孤独的日子里,他竟分别用英文、德 文、法文等多国文字偷着摘录了5万张关于空间技术方面的珍贵文献卡片! 当然,这一时期的钱骥除了始终牵挂着第一颗人造卫星外,也同样时时牵挂着 赵九章,并总是在心里默默祝福他能平安度过灾年。 然而,直到有一天,当全科学院隆重召开批斗赵九章的大会并指名道姓要他必 须到会陪斗时,他才知道,赵九章的命运其实比他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