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追捕神秘大款 刘润东逃了。 刘润东是陕西省大荔县婆合乡长安屯村人,村党支部书记,还兼任村基金会第 一代办站和信用社的代办员,经营着上百万元的现金。 1999年冬,县里整顿基金会,风声乍一传出,刘润东就不见了踪影,像大荔百 里沙苑被巨风刮起的一粒黄砂,飘摇而去,再难找寻。婆合的书记、乡长晓得坏菜 了,刘润东肯定在基金会账本上做了手脚,然后外逃了。基金会账面上的钱,全都 是四村八屯的村民们,一颗汗珠掉八瓣,硬攒下来的,如今被刘润东这一逃吹得不 见踪影,可如何是好?书记、乡长嘴角都急出了燎泡,火三火四来寻大荔县公安局 经济犯罪侦查大队。 侦查员们才一上案,就觉出刘润东的脑瓜子很是够用。他将自己的脚印抹擦得 干干净净,天南海北,处处都可能去,可没一处留下来印迹。当下架阿布控,搜集 线索,不几日,他们得到一个信息:刘润东外逃时,还带着他的相好马某。 50岁以前,刘润东苦扒苦作,攒下来一笔家业。在村巷里显摆之余,心中遗憾 :这辈子只有受苦的命!直到遇见30岁不到的马某,这个已年过半百的汉子,才猛 觉生命到了此时原来也还可以亮堂一番。他舍得花钱,很快便拢住了马某,两下相 好了。你以为养情妇很容易么?刘润东的精力和财力没用多长时间就出现透支。他 只好将手伸到基金会和信用社的钱柜里。买汽车跑运输,赔了;办了个造纸厂,赔 了;基金会、信用社的账面上,很快烂出一块大窟窿。县里乡上要查账了,他就是 有通天本事,也补不齐账目,只有落荒而逃;当然,临走他得带上相好的。 原以为摆脱了各自家庭的羁绊,与相好的浪迹天涯,是最幸福的事,但是马某 很快就厌烦了。在漫长的逃亡途中,日日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担惊受怕,女人厌烦; 刘润东腰缠万贯却只给她千把元,且每到一处都窝在屋里,由她外出买东买西,女 人厌烦。更要命的,女人本来有家有舍,在家时看哪哪破,真正离家出走了,又没 办法不想家、想娃。她偷偷地想,夜里蒙了被子流着泪想。终于,她背过刘润东, 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那边厢,女人的丈夫抱住话筒不撒手,直说你回来吧,警察来家说过的,没你 的责任;再说,只要你回来,门一关,天大的事也是咱自家的,外姓旁人能说个啥? 娃成天哭着要你哩!这一席话,夹着哭音,不由女人不回转家来。 几乎就在同时,经侦大队也得了信儿。大队长刘江亲自上阵,见到马某,不消 三五回合,便拿下口供——刘润东藏在哪里、钱款存在哪里,尽在掌握之中。当下 汇报到局领导雷普义、武德有处,局里拍下板来:立马动身追捕,目标——乌鲁木 齐。 2 月14日,咸阳国际机场,一架图—5 客机追着落日腾空而起。专案组成员高 阳、刘智华就搭乘这架飞机,前往乌市执行追捕任务。 经过数小时颠簸,降落后,大荔警方与乌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第五大队取得联系, 两下里会合,简单交换罢案情,立即驱车赶赴奇台路乌市第一肉联厂家属院。据大 荔警方掌握的情报,刘润东就藏匿于此。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警察们迅速围严了刘的住处。敲、叫、撞门,这才发觉早 已是人去屋空。房东说,昨日一早,刘润东就已经搬走了。是这姓刘的已有预感? 还是他的情妇马某透了口风?下一步又该朝哪儿迈?高阳将电话急急打回大荔。 在大荔,大队长刘江满脑门的火。叫人唤来马某,这女人涕泪交流,说她已经 叫刘润东那老鬼害惨了,又咋会再给他通风报信?刘江细细讯问下来,又挖出来个 新情况。 这女人说,逃往新疆途中,有一回,在八一兵站下车吃饭,刘润东瞅见一家 “陕西餐厅”,拉了她进去。闲谈间,晓得小老板是陕西礼泉县人,一时高兴,便 说自己也是老陕,大荔人。小老板睁圆了眼,两手在胸前一拍,喜道:“你说巧不 巧?隔壁开粮油店的,也是大荔人!”当下相拉着来到隔壁粮油店,见那店主,三 十多岁一个汉子,果真是原大荔国棉十三厂的职工,名叫刘玉民。厂子不景气,刘 玉民夫妇二人远走新疆,开这小店,糊口度日。离故乡山远水远,平日心胸间也积 攒下不少思乡的愁绪,这会儿见了乡党,可不像天上掉下来一般?二人相见恨晚, 泡一壶浓茶,卷两支莫合烟,掰扯些大荔县的长长短短。刘润东只说他也是作生意 的,这二年赔深了,欠下一屁股烂账躲账躲到新疆,还没有个躲处哩。刘玉民听是 这话,胸中豪气大发:“出门靠乡党,你的住处,包在小弟我身上了!”二人还说 了些要合伙办家餐厅的话。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套全新的抓捕方案迅速制定出来。寻见刘玉民在大荔 的亲戚,查出他在乌市住处,找着了刘玉民,顺藤摸瓜,还愁拽不出刘润东来? 乌鲁木齐下了场雪。雪片儿飘落得紧,不消半支烟工夫,放眼望去,四处都是 白茫茫的。气温降到了零下二十多摄氏度。大荔警察心里,更是冷得够呛:找着了 刘玉民的住处,可没找着这个人。刘玉民也搬家了。 在大荔,大队长刘江夹着一枝烟,瞅着烟头明明灭灭,他心里翻腾得厉害。这 些天,每天傍晚,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他都要抽空儿看看,看这节目后边的天气 预报,要晓得乌鲁木齐是冷是热?是风是雪?战友们能否适应得了那儿的气候?对 于刘润东,他在十多年前就有过接触。那时,他已经是名老牌刑警了,一回,在长 安屯村破了个大案,村干部们为示谢意,设宴相邀,内中就有刘润东。他对这个人 的全部印象,就是奸滑,是个在社会上闯荡的好手。自打立下刘润东携基金会巨款 潜逃的案子,他就晓得不出两身汗,很难逮住刘润东。果真是这样的,你看,如今 已是两番断线了! 蚊子飞过去,还要留个嗡声哩,不信刘润东、刘玉民这两个在大荔过了多年的 大活人,反倒没留下一星半点的踪影?查,查他个翻地三尺!刘江狠狠摁灭烟头, 霍地挺直黑塔一般的身躯。 当日傍晚,侦查员们查出刘玉民有个亲戚在大荔,跟他说明了利害关系,那亲 戚倒爽快,立马答应联系刘玉民。于是打了几个传呼到乌鲁木齐,说家里有急事哩, 赶快回电。片刻,刘玉民回过话来,急惶惶问家里究竟咋啦?亲戚便照着侦查员的 话说:也没啥紧事,娃大了,整日蟋在屋里,几下里心都不安,看能不能在乌鲁木 齐找个营生干干?刘玉民那头松了口气,说是他正打算开个饭馆呀,娃要不嫌脏累, 倒是可以去饭馆干。两下里当时约定,让娃带上家里大人的信和2000块钱,速到乌 市。 经侦大队决定由李建虎教导员出马。可刘玉民亲戚的儿子,也才十七八岁,还 没办身份证呢。经侦大队垫上钱,加急给办妥证件。眼见二人登上舷梯,腾空而去, 刘江思忖:这一着棋,刘润东还能占了先手么? 此刻,在乌鲁木齐,正是大雪漫卷。 却说高阳、刘智化二人,将到乌市以来的细枝末节统统过了一遍脑子,没发现 有什么破绽。那么,刘润东最有可能藏身何处? 摹地,高阳想起刘队长来电中说到过,刘润东与刘玉民在兵站结识之后,曾打 算开一家饭馆。这两个“老陕”凑在一块儿,会不会再开一个“陕西风味”餐厅呢? 高、刘二人一边等候“家”里的指令,一边迈开长腿,在乌市大街小巷、旮旮旯旯 找寻带“陕西”字样的饭馆。乌市何其大也?这办法急切间哪里能够奏效?正在此 时,李教导带着刘玉民亲戚的儿子下了飞机。 刘玉民打发女儿到机场接人,他自己并不闪面。好个刘玉民,他葫芦里闷的究 竟是什么药?不过无论如何,他的女儿都出面了,他还能躲多久?侦查员们一路跟 踪,进了一家新开的“穆斯林饭馆”,一把拽住了刘玉民。刘润东呢?还是不在此 地! 一边厢叫人把住饭馆门口,一边厢扭过头来审问刘玉民。这刘玉民三番五次搬 家躲开警方视线,原来是吃了刘润东的迷魂汤。刘润东说:“我离开大荔是为了摆 脱债主的纠缠,手头这几个钱,凭啥叫他们拿走?咱俩合伙开个饭馆多好哩!”刘 玉民租好一间门面,刘润东掏出6000元钱作为首期投资。如此这般,此后,刘玉民 就被刘润东牵着鼻子走。刘玉民比刘润东小了将近二十岁,哪里是他的对手?这不, 被警察堵住了大门,刘玉民还真说不出刘润东的去向。 刘润东在乌市还买了一只传呼机。侦查员们教会刘玉民几句话,让他不断地呼 叫刘润东。刘润东电话回得倒很及时,可就是不与刘玉民见面。再通话时,侦查员 就叫刘玉民说饭馆生意很不错哩,房东都有些眼红,几次想收回房子,眼下可咋办 呀?听了这话,刘润东果真沉不住气,与刘玉民约定晚上8 点在国贸大厦门前见面, 商谈此事。 时间分分秒秒过得很快。8 点钟转眼就到了,刘玉民准时出现在国贸大厦门前。 远远地在他四周,隐伏着大荔和乌市两地的侦。查员,正紧盯他的双手——按事先 约好的暗号,只要他双手抬起来,点燃香烟,那就是刘润东露面了。 刘玉民呆呆立着,突然低头拿起腰间的传呼机看了看,就朝侦查员跑来。那传 呼机液晶屏上显示出一行字:改到10路车终点站见面。 又是一个繁华地段。较之国贸大厦,10路公交车终点站还要热闹些。 刘润东选择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说话,他肯定还会转移地点的。侦查员 正在这样思忖,就见地下通道冒出来一个黑汉,凑到刘玉民跟前嘀嘀咕咕,几乎是 在一瞬间,二人又消失在地下通道里。 刘玉民走时为何回头张望?黑汉是不是刘润东?他既然能够迅即出面、又迅即 消失,那他必定就住在附近无疑。乌市公安局五大队立马调集警力,以地下通道出 口为圆心,到各宾馆、招待所齐齐搜寻,一到国防工办招待所,就查到这里果然住 一黑汉,五十多岁,陕西人。 待服务员打开房门,侦查员们拥进去,没见刘玉民,那黑汉倒在。搜出一张身 份证,明明白白写着刘润东,陕西大荔县人;还有一本结婚证,看那照片,却是刘 润东与马某,两人的头挨得紧紧的,满脸幸福状。此时已是2 月23日晚上11时许, 刘润东逃出大荔的第69夜。 刘润东当下被羁押到乌市公安局看守所里。没费侦查员多少功夫,他便交待自 1995年兼任村基金会第一代办站和信用社代办员起,他开始用大头小尾假存单、假 借他人之名,为自己骗取贷款;搞账外利用群众存款放高利货;5 年来,他手里直 接库短4.5 万元,侵占村民存款60余万元。这次逃亡,随身带了6 万多元现金,还 没有花多少呢。刘润东在村里出手阔绰,气吞云天,可谁知这“大款”的腰包,竟 是用村民们的血汗钱塞满的。 2 月28日夜间,一列乌鲁木齐开往济南的火车,呼啸着停靠在陕西渭南站。站 台上,六辆警车一字儿摆开,警灯旋转,令人目眩。这是渭南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和 大荔县公安局警车,前来迎接凯旋的侦查员,押解嫌疑犯。刘润东被顺利押解到位, 警车车队四散开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等着他们。 当日深夜,大队长刘江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刘润东。 盯视半晌,刘江只问了一个问题:“谁给你透露了我们要去新疆追捕你?马某? 刘玉民?” 他是在检查哪个环节没衔接好,以致刘润东三番躲过追捕。 刘润东嘴一咧:“按说他们最该给我透个风,可是不晓得你咋给他们洗的脑子, 他们一句话也没说给我。外出逃窜,人地两生,谁一高声,我都会以为是来抓我的 呀,就得赶紧挪地方,这里头的滋味,这辈子我是再也不想尝了广也就是说,刘润 东这只惊弓之鸟,几番躲过追捕,全凭的是侥幸。这使刘江多少产生了点失落感, 对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超,真是没劲。 台建林